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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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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讲的是精神状态!”爱琴红了脸,接着对杨传福说,“我们家近来的喜事比较多,首先是爸爸的病基本上治好了,以后主要是自己注意保养,加强身体锻炼,我和弟弟再多一些关心照顾。二是爱军刚谈了个女朋友,这件事您已经知道了,他前天还把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孩子都带过来一起来医院看望我爸爸了。当时我不在,听爸爸说,爱军的女朋友身体健壮,手脚利索,来病房的时间不长,就把爸爸使用的壁柜床头柜、椅子板凳都擦拭了一遍,爸爸的几件换洗衣服也给洗干净了。她的儿子很可爱,长得漂亮,嘴巴也甜,见了我爸爸一口一个‘爷爷’,把我爸爸高兴得老泪纵横。”

    费元青不好意思地说:“孩子是单纯的,也是无辜的,他现在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爷爷,我以后就把他认作自己的亲孙子。”

    爱琴又对杨传福说:“我爸爸和爱军已经在西六环附近看好了一套房子,爸爸手头还有些积蓄,爱军最近也存了一点钱,我和肖肖的爸爸准备再支援一些,先把首付凑起来,贷款以后慢慢再还。”

    费元青说:“爱军女朋友的妈妈与她一起生活,爱军结婚以后,家里等于一下子又多了三口人,都住在我现在住的公寓房里不方便,租房子住又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再难也要把房子买下来。不过,当务之急是先买一台小汽车,爱军成了家,我们就成了大户人家,有了车,办点什么事情方便,爱军去年在驾校已经拿到了驾驶执照,前几年我帮别人校对稿子的收入一直单独存放着,买一台中低档的小汽车没有问题。”

    杨传福又笑着劝费元青:“你不要再浪费‘青春’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再找一个老伴,姑娘儿子都想通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呢?我们原来住一个宿舍楼的邻居黄局长你认识,他的老伴去世以后,去年他与一个丧偶的退休街道干部成了家,一对新夫妻,两个过来人,现在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小日子过得很快活。”

    费元青看了看爱琴,有些难为情地对杨传福说:“找老伴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的身体虽然不是太好,有她们姐弟俩照顾,今后在生活上应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照顾好自己,我的身体好了,就可以给爱琴和爱军少添些麻烦,孩子给父母最好的礼物是有出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身体好。我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每个人都是自己最好的保健医生,高高兴兴,无灾无病,愁眉苦脸,寿命必短。最关键的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和生活习惯。爱军对我说,他有个同学在昌平开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农家乐,现在是淡季,客人不多,他让我出院后先到那里住一段时间。”

    杨传福高兴地说:“我早就对你说过,爱军表面上生活散漫,其实是个办事非常细致的小伙子,儿子的爱不像姑娘的爱那样容易体现在表面上,有时候当面不说,心里有数,当父亲的只有闭上眼睛才能看得到。你去郊区改变一下生活环境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也很留恋农村生活,每年都要回老家去住上几天。”

    费元青说:“前些年我也回老家在弟弟家里也小住过两次,父母去世以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父母不在了,即便是关系亲密的兄弟姐妹,你在他们那里也难有‘家’的感觉,不愿意住太长的时间。”

    “所以我以前就说过,一个六七十岁的人,如果家里还有父母在,不管他们是健康或是有病,都是幸福的。在父母面前,你始终会觉得自己还年轻,也可以享受难得的父爱和母爱,还可以在儿孙面前做孝敬长辈的表率。”杨传福感慨地说。

    杨传福与费元青正说着话,爱军和他的姐夫赵启亮一起走进病房,几个人有的搀扶着费元青,有的提着为他收拾好的物品,往电梯的方向走,爱军对杨传福说:“杨叔叔一会与我们一起坐车走,我先把您送回家。”

    杨传福说:“不用了,你们先走,我还要到另一个病房楼去看看我的一个正在住院的老乡。”(。)

部队大院的";老百姓";(十一)() 
费元青出院后的第三天下午。

    杨传福依然是步行往解放军总医院走,天空刮着三四级的偏北风,大街上车辆很多,行人较少,广告纸、塑料袋、枯枝败叶等,被寒风卷起,凌空飞舞,像是悼念死者抛洒的纸钱。

    费元青出院的那一天,杨传福赶到老方住的病房时,看到已经是人去床空,值班护士告诉他,姓方的病人刚刚去世,死于心力衰竭。

    杨传福出了病房,在外边的过道里马上拨通了老崔的电话,老崔告诉杨传福,他与老方的儿子们一起把老方的遗体送到太平间以后,刚刚从总医院回到自己的家里,还没有顾得上给老乡们打电话。

    杨传福收起手机,没有马上回家,在病房楼走廊的长排椅子上独自坐了很久。

    杨传福非常伤感,心里在想,一个人的生命太脆弱,不知不觉就结束了,老方与自己关系原来不是很密切,但是差不多每年都要见一两次面,他为人忠厚,办事勤勉,一辈子罪没少受,福没多享,也没有体验到太多的人生乐趣,如今却不得不带着空空的行囊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杨传福又想,在同一个医院里,有妇产科,也有太平间,妇产科是人的生命开始的地方,太平间是人的生命终结的地方,两者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人们从前边一个地方出去,再回到后边的地方来,中间要走的路也不是太长。可以说,每个人生命的起始和终老都差不太多,不同的只是生命的过程。

    今天举行老方的遗体告别仪式。

    医院的遗体告别室在综合楼的地下室里,杨传福赶到的时候,告别室外面的过道上已经站着好几个人,里面没有杨传福认识的老乡。

    杨传福知道老崔肯定正在告别室里帮助老方的家人忙活着,没有去打扰他,只是站在过道上听别人说话。

    “老方走了也好,人已老,心亦碎,不死等于活受罪。对他来讲,死亡不过是长期痛苦的准备,是无数不幸的积攒。他大儿子的工作不如意,二儿子的住房无着落,弟兄两个都说他这个当爸爸的没本事。在他们家里,他是高压锅上的出气阀,谁心里有了怨气闷气都朝他耳朵里出;他是房门口的垃圾筒,什么烂东西脏东西都往他肚子里扔;他是裤裆里的大裤衩,别人放什么臭屁他都得兜着。老方有病住院以后,两个儿子似管非管,儿媳妇和孙辈一次都没有到医院里来看望过他。”

    一个老年人对着其他人比比划划地说着,话语里有些愤愤不平。

    “这年头,有些人真得像做假,有些人把假做得很逼真,刚才我看见他的两个儿子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都说是一定要把老爸的后事安排好,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看罢了!死后建座大庙堂,不如活时端碗汤,你现在给老人买个带空调的金盾骨灰盒,也不能说明就是孝顺。”

    另外一个老年人附和他的话说。

    一个更老一些的老人对刚才两个对话的老人说:“不管是大病小病,人老到了一定的程度,该走的就要走,突然去世是一个老年危重病人的最好结果,自己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给子女们找麻烦。曾经与我一个屋办公的老江前几年患了健忘症,出门时忘记带钥匙,进门时忘记换拖鞋,上了厕所忘记拉水箱,儿子媳妇都非常厌烦他,有一天他竟然忘记呼吸,毫无知觉、毫无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们看看这有多好!”

    听几个人说话的口气,好像都是老方原来工作单位的同事,尽管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杨传福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殷、老廖一前一后地走进地下室,杨传福与他们一一握手,几个人神情黯然,相对无言。老方刚刚六十多岁,就走完人生的行程,即将与流水共逝、与草木同朽了,这是他们几个老乡不久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的。

    杨传福心里在想,自己和这些老乡们也都不再年轻,有的人比老方还要年长一些,人生道路上只留下青春的残骸。一个人活在世上,有华丽的梦想,也有残酷的现实,老年人华丽的梦想越来越远,残酷的现实越来越近,不知道哪一天的哪一个人,也许会与老方一样,突然就离开了让他们无限眷恋的世界和无比怀念的群体。

    哀乐响起,过道的人群鱼贯进入告别室。

    老方静静地躺卧在鲜花丛中,面色又灰又黄,神态安详。人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是暂时的休息;人的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是永久的休息。老方告别人世,坠入永恒,再也不用为自己奔波,再也不用为儿孙操劳。他这一辈子,不管是在单位或是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别人当配角,奔波劳累,为人作嫁,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但是今天,在自己的葬礼上,他成了真正的主角。

    老方的亲属在老方的身边不远处一字排开,个个悲痛欲绝,人人泪流满面,有的低头饮泣如轻吟浅唱,有的仰头慟哭似引吭高歌,大儿媳妇好像是悲伤过度不能自持、无法站立,坐在丈夫身边的椅子上,哭得声情并茂,抑扬有致。她的右臂抬起,让移动的人群主动与自己握手,左手掌一起一伏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好像是乐队的指挥在打拍子,并有着很好的音响效果。

    人生如戏,他们都是演员,只是演技拙劣。人们在殡仪馆和在剧场看戏一样,都可以观看到有些人的精彩或者不精彩的表演,在老方的遗体送别仪式上,他的后人们哭天哀地,痛不欲生,不过是想用一掬眼泪掩盖多年的不忠不孝。

    老方的灵魂应该是还没有走远,他的眼睛紧闭着,似乎是不想再看到不肖子孙的丑陋行为;他的嘴巴微张着,好像是在向苍天诉说着人间的不公平。

    杨传福与几个老乡从告别室出来之后,在门口维持秩序的老崔告诉他们,老殷去海南度假没有赶回来,他让老崔通知有关的老乡,下个周日还由他做东,大家再一起聚一次,见个面,聊聊天,祝愿去天堂的人灵魂安息,希望在人间的人健康长寿。

    几个老乡都点头同意了。

    杨传福从总医院回到家里,一个人在阳台上站立良久,凭栏远望,西山犬牙交错的山峰正在肆无忌惮地吞食着夕阳,黄昏也准备毫无顾忌地把城市出卖给黑夜,迫使又一个白天的结束。

    该走的人走了,不该走的人有些也走了,没有走的人还要或者痛快或者痛苦地生活下去,“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杨传福打开房间的壁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待着郑丽娜回来做饭。

    正在这时,手机不合时机地响了起来。

    是费元青从昌平的农家小院打来的,电话中传来他久违的爽朗笑声:“我刚刚在这里吃过农家饭,你今天是去了军休所还是去了莲花池公园?我几次打你的手机都是关机,你家里的座机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我今天出去办其他事情了。”杨传福没有对费元青讲他去了什么地方,有点漫不经心地问,“你在那里怎么样?”

    “非常惬意,现在这里的客人很少,其中有一对老年夫妇是我老家同一个县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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