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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着图形。双休日来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内科医生曾辛欣一个人在翻看着医学杂志。
“您好,曾医生!”
曾辛欣抬起头,看到杨峻山站在值班室门口,正笑迷迷地望着她。
杨峻山是去年刚调到机关来的年轻参谋,面孔狭窄,五官紧凑,高挑削瘦的身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像是一根竹杆支撑着的稻草人。
因为杨峻山经常到内科来看病,曾辛欣与他还比较熟悉。
“哪里不舒服?”她问杨峻山。
杨峻山在曾辛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阳光灿烂的脸上晴转多云,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表情痛苦地回答:“嗓子痛,可能是和我们局的王参谋一样,会阴发炎。”
曾辛欣“卟哧”一下笑了,红着脸说:“你胡说什么呀!”
杨峻山一本正经地说:“不骗你,这两天喉咙里喝水痛,咽唾沫也痛。”
曾辛欣让杨峻山张开嘴,用压舌板压住他的舌头朝喉咙里看了看,开了一张单子递给他说:“到治疗室去打青霉素。记住了,你患的是会厌炎。”
杨峻山接过单子,疑惑地说:“我得了会咽(厌)炎?不是那个什么……”
“还是高参呢,连这个都不懂!”
杨峻山脸皮比窗纸还薄,自尊心却比泰山还重,最怕别人说他有什么事情不懂,面红耳赤地争辩说:“我没有学过医,当然不懂了。你们的门诊部的人都是学医的,有些人还不是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吗?听说门诊部前几天知识测验的时候,有个女卫生员把‘心脏在什么部位?’的问题,回答成了‘在肚子里’。”
“她答的很对嘛,心脏就是在肚子里。”曾辛欣有意和杨峻山开玩笑。
“不对!”杨峻山拍拍腹部,又抬起一条腿说,“人有两个肚子,一个大肚子,一个腿肚子,谁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
“别贫嘴了,快去打针吧!”
隔壁传来杨峻山和女护士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曾辛欣没有心思再看书,眼睛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五官科的杨医生前几天对她讲,机关有个单身参谋条件不错,很有才华,人品也好,如果曾辛欣有意,他可以从中牵线,当个介绍人。曾辛欣刚与原来的男朋友分手,正在失意的时候,就点了头。
曾辛欣心里在想,人们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机关大了,也是什么人都有,杨峻山调到机关时间不久,就与门诊部的人,特别是与门诊部的未结婚的女孩子,熟悉得像是前一辈子就认识,平时眼睛毛倒睫、手上扎刺,都到这里来处理。而杨医生说的那个参谋,自己和他在一个大院里工作了好几年,竟然会对不上号。杨医生解释说,那个参谋不爱到门诊部看病,平时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在抽屉里翻点什么药出来,随便吃下去,顶一顶就过去了。杨医生的话,使她对这个尚未对上号的参谋先有了几分好感。
初秋的炎热天气是盛夏的遗孀,它对正在加班的年轻参谋毫无怜惜之心,把火苗一样的热风煽进窗户和房门,使办公室午夜的气温仍然居高不下。
崔玉栋在微机上修改一份文字材料,满了烟灰缸,空了茶水杯,材料的最后一段才圈上句号。
崔玉栋没有开空调,出了一身汗,他心里似乎觉得舒服了一些,鼻子呼吸顺畅,脑袋也不怎么痛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下午收到的家信,认真地又看了一遍。信是还没有使用过手机的哥哥写来的,上边没有寒暄的语句,开门见山地讲了村里修路、建水坝让每家里兑多少钱,患过脑血栓的父亲该去医院输液了,又需要多少钱……整个一封信,像是一份申请经费的报告。
近几年,家里的生活每况愈下,老母亲住院、去世,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去年老父亲又一病不起,老人家身体尚好的时候,跟着村里的施工队,曾经天南海北地为别人修建了几十年房子,最后为自己的后代修建了一个债台。
崔玉栋生活上的开支已经压得很低,平时在食堂就餐,都是买最便宜的饭菜。节假日不轻易上街,也很少探亲访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营门来电话”,接待客人时囊中羞涩的尴尬,是他最不愿意碰到的事情。所以,他很难遇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喜事,也不容易享受到“久别遇知已,相逢千杯少”的乐趣。
二十六岁的崔玉栋看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同事,多数结了婚,有的还生了孩子,他既无羡慕之意,更无嫉妒之心。经济上捉襟见肘的状况,使他不敢轻易涉足爱河,对于这类事情,家里来信从来没有问过,他自己似乎也觉得很遥远,婉拒了几个想要为他介绍女朋友的热心人。前几天,门诊部的杨医生又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一听杨医生介绍的是曾辛欣,还是有点心动。机关门诊部的工作人员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凭关系进来的,不是这个首长的子女,就是那个领导的亲戚,后台一个比一个硬。他们之中,真才实学的不乏其人,但图清闲、混日子的人也有不少,还有的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崔玉栋平时有病不愿意去门诊部,一方面是从小吃惯了苦,不娇气;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为了取几个药片,去看别人的脸色。
崔玉栋虽然很少到门诊部去,也不认识曾辛欣这个人,但他不止一次地听别人议论过她,说不上有口皆碑,也算是好评如潮。找女朋友虽说不能像杨峻山讲的那样“广交慎选”“宁滥勿缺”,一概的拒之门外也会引起别人无端的猜测,他答应杨医生,在适当的时候先和曾辛欣见个面。
“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在值班室睡觉的赵参谋起来解手,见到崔玉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走过来,睡眼朦胧的问他。
崔玉栋连忙把家信收起来,站起身来说:“杨峻山让我帮他修改一份材料,已经改好了,正准备回去睡觉。”
“这个杨峻山,有了难题自己不会动手,总是求别人帮忙,怪不得总是没有长进。”
“他这几天喉咙发炎。”
“你不是也正在感冒吗?”
“我是小毛病!”(。)
大机关 小干部(二)()
又是一个星期天,曾辛欣今天是在替别人值班。
门诊部里的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医生,轮到自己值班的时候,家里有什么事情急着处理,都喜欢找曾辛欣帮助替班,她们知道曾辛欣是个热心肠,现在又没有谈男朋友。
双休日来看病的人依然很少,治疗室又传过来杨峻山和女孩子的说笑声,曾辛欣关上值班室的门,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一声惊人的尖叫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曾辛欣放下书本,连忙跑出去。声音是从治疗室传出来的,她进去以后看见杨峻山爬在床上,用手捂着屁股,嘴里还在不停地呻吟着。
值班护士暂时不在,卫生员小齐手里举着注射器,不知所措的对曾辛欣说:“我和护士一样操作,没有做错什么……”
小齐就是杨峻山所说的那个把“心脏在什么部位?”的问题,回答成是“在肚子里”的女孩子。
看到是小齐刚才在给杨峻山打针,曾辛欣心里一惊。别人对小齐的评价是“年纪小,胆子大”。自从她来到门诊部以后,门诊部的领导就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经常因为她向患者赔礼道歉。
因为小齐是管理局赵局长的外甥女,原来在这里干得挺好的那个小姑娘就和小齐对调,成了服务中心的售货员。门诊部比服务中心每个人每个月可以多领几百块钱的奖金,一年下来相差就是几千块钱,赵局长的文化程度虽然不高,这个账还是算得过来的。
曾辛欣让杨峻山把手移开,看见他屁股上的针眼还在往外渗血。
曾辛欣用手指在杨峻山的屁股上按了按,发现小齐刚才把针头正好扎在了一个肌肉硬块上,她用嗔怪的口气批评小齐说:“护士不在,你不要随便给患者扎针。按照常规,扎针要避开以前打过针、药液还没有被吸收的位置。”
小齐还一肚子委曲:“是杨参谋同意了我才给他扎的。你们不是让我向护士学习吗,我就照着护士原来扎过的针眼扎下去了。”
曾辛欣又弯腰看了看杨峻山的屁股,嘿!同一个位置,护士扎一次,小齐扎一次,扎两次只有一个红点。曾辛欣没好气地对小齐说:“扎得真准!你有这两下子,真该到射击队去当运动员。”
“当射击运动员也不能拿着我的屁股做靶子呀!”杨峻山爬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说。
杨峻山回到宿舍里,视膜网上还粘着曾辛欣的影子,自己屁股上似乎也还留有她手指触摸时的余温。扎过针的地方虽说还有点痛,但心里头甜滋滋的。他觉得曾辛欣最近对自己非常热情,今天在治疗室里说东问西的,与自己讲了不少的闲话。曾辛欣人长得虽说不怎么漂亮,但杨峻山喜欢脸上有酒窝的女孩子,不管那酒窝里盛的是五粮液或是二锅头。再说了,曾辛欣这个医生人品好,机关里上上下下反映都不错,门诊部门厅里的光荣榜上,还有她年终评比时受嘉奖的照片。自己以前结交的地方上的几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她。
杨峻山想入非非了。
杨峻山的父亲原来是基建工程兵的一个连职干部,随部队集体转业到北京市以后,在一个建筑公司当技术员,对一个老兵来说,丰厚的收入对脱掉军装的失落感,起到了一定的补偿作用。杨峻山的母亲是到部队随军进城的农村妇女,她过习惯了贫苦的生活,并不知道怎样才能花掉男人带回家的大把钞票,只是用母爱的柔丝把自己的泪珠串起来,挂在体弱多病的儿子的脖子上,领着他经常出入于医院的大门。父亲凭着老关系,使杨峻山并不困难地在一个生活条件较好的部队当了兵、提了干。但是,杨峻山身上依赖家庭、缺少主见的毛病,并没有因为穿上军衣而很快消失,他似乎也在努力改变自己,比如谈女朋友的事情就不准备再让家里操心。不过,杨峻山觉得,现在地方上的一些女孩子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伺候不起。去年谈了一个网络公司的职员,她的身材好,脸蛋也长得漂亮,杨峻山和她一见面,就掉到她那一对深深的酒窝里,醉得不能自持。这姑娘会说,也会吃,小嘴巴像个食品加工厂,挎包里巧克力,果丹皮、开心果,天天不断。杨峻山和她在一起两个小时,那张嘴能够一百二十分钟不闲着。俩人谈了半年时间,杨峻山光是为她买零食就花了一两千块钱,可她连一句兜底的话都不说,杨峻山后来再知道,敢情人家只是想找个伙伴“逗你玩”。今年年初,杨峻山又谈了一个银行的营业员,姑娘丰满迷人,举止有度,她正在节食,在饭桌上看见肥肉和在动物园里看见毒蛇一样害怕,杨峻山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在吃的上面倒是没有花什么钱。这个女孩子最大的爱好就是逛商场,看见卖衣服的柜台就走不动了,一套接一套地试着穿,一件接一件地挑着买。陪这种女人去商场,对大款来讲是一种消遣,对平民来讲是一种负担,对杨峻山来讲,简直是灾难。他并不是怕花钱,而是没有精力和耐心。几个月的时间,可怜杨峻山的两条瘦腿,差不多把全市各大商场服装部的面积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