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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长林听说朱启根有好烟,把牌扣在一边,猛的一下抱住他的胳膊,朝着夏阳喊:“快,把他口袋里的好烟掏出来,这小子就喜欢吃独食。”
“嗬,还是软包装呢!”杨长林说着,把从朱启根口袋里掏出来的两个香烟盒撕开,给每个人分了几支。
朱启根脸上带着笑,心里可是老大的不高兴,这两盒“中华”烟本来要送给分队长一盒的,结果全给班长充公了。
暮春季节,夜短昼长,杨长林和林风吃过晚饭,从食堂里走出来,来到大操场上,虽然是傍晚六点半钟了,太阳还悬浮在西边的楼顶上边,迟迟不愿意沉下去。
“你找过队长和分队长了吗?”杨长林问林风。
林风心里清楚班长问的是到一分队开专车的事,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为这事去找领导,说实话,我也不想让你离开班里,但是咱们班现在有四个当了五年兵的一级士官,由于指标有限,年底不可能都转二级,转不了二级就要复员。你在这些问题上又不喜欢与别人竞争,很难保证留下来。”杨长林看了看林风,意味深长地说,“当了专车司机以后,会有人主动为你操心说话,有句古话叫做“宰相家人七品官,粘点神气就是仙”,在我们车队里边,司机的地位不同,主要是由于服务对象的不同造成的,如果能到一分队,到时候,即使首长那里不讲话,队里也不敢轻易让你走。”
林风为难地说:“这种事情让我主动找领导去说,我实在是张不开口。我也想好了,今年转不了二级,复员回老家帮助女朋友经营裁缝店就是了,天大的房子地大的床,那里容不下一个人,不一定非要留在北京。”
杨长林叹了一口气说:“过去曾经有人说过的一句话叫做‘有些人吃亏在于不老实’,这句话有时候还要倒过来讲,叫做‘有些人吃亏在于太老实’。”
林风笑了笑说:“班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常言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的知迷不悟看来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了。”
“那好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到时候我找分队长去说。”
林风感激地看了看杨长林说:“谢谢班长的一片好心,我看找分队长就不必了。听说朱启根也是人选之一,他给我说,他最近刚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在这里打工的家乡姑娘,他很想在北京多留几年,发展和她的关系。”
杨长林警惕地问林风:“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讲的?”
“前天。”
“他认识一个同乡女孩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昨天我还问了他有关的情况,他好像并没有和那个女孩子确定朋友关系,只是在害单相思。他这个时候在你面前夸大与这个女孩子的这种关系,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属于别有用心。”杨长林生气地说。
两个人缓步走着,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杨树上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歌颂什么,也像是在嘲笑什么。
社会就像是一个大舞台,表演了一天的人们都疲倦了,老天垂下黑色的幕布,以便让他们稍事休息和进行明天演出的彩排。
朱启根整个晚上都在折磨床板。
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远。
每当想到大山深处的童年岁月,他心中都有一种苦涩的感觉,往事不堪回首啊!一个人在社会地位上,从高处下来以后,总想再上去,高处能够高瞻远瞩,也可以领略无限风光;人从低处上来以后,都不想再下去,因为低处孤陋寡闻,只能坐井观天。
由义务兵转成一级士官,只是踏上了由低处向高处攀援云梯上的第一个横杆。决心向上的人,靠自己的努力,也要靠别人、特别是领导的支持,领导重用你,你是一块金,可以在显眼的地方闪闪发光;领导轻看你,你是一根针,只配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小事。因此,如何搞好与领导的关系,是人们终生的必修课,而且不管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难言及格。
朱启根现在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比较自信,与队里几个干部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如果能从三分队调到一分队,就等于爬上了梯子的又一个横杆。他在学校学习的时候,数理化都不是太好,但地理课总是考高分,他清楚地知道,办成了这件事情,就好比一条船由地中海去印度洋,自己瞎使劲,只能是绕道好望角,而队里干部帮忙说话,就等于走苏伊士运河。(。)
“师级干部”(五)()
前天下午,朱启根在去首都机场送两位机关干部出差回来的路上,又去了一趟音像制品商店,说是买磁带,实际上是想再见见小陈。他前几次是穿便衣去的,这一次是穿军衣去的,小陈看到身着军衣的朱启根,眼睛一亮,服务也格外热情。朱启根一边与小陈说着话,一边用热切的目光把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亲吻了一遍,小陈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特别是双腮上的那两个小酒窝,格外迷人,如果能跳进去,淹死也值得。
朱启根原来每次只买一盒磁带,这一天格外大方,一下子买了三盒。
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还在睡熟,夜静中听得到他们均称的呼吸声,他们各人可能也都在做着自己的美梦。
朱启根心里在想。
朱启根鞭策着自己的想象力,继续在虚无飘渺的世界里漫游,充满欲望的身体和憧憬未来的心灵,都得到了似是而非的抚慰和满足。
他心里在想,自己如果能调到一分队,年底再转了二级士官,就争取与小陈交上朋友,现在部队里最难找朋友的就是士官,高不成低不就,能找个在北京打工的家乡姑娘,应该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将来干好了,长期在北京留下来,实在干不下去了,就一起回老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现在就是不知道小陈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嘿,管它呢,即使有,自己也要敢于横刀夺爱。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一片灰白,在不知不觉中,曙光取代了月光。
林风正在车场擦车,被通信员喊到了车队队部。
队长正在队部等他,林风平时很少到队部来,见了队长有点拘束。
“坐吧!”队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态度很和蔼。
林风坐下来以后,队长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和新调来的符部长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没有什么关系,噢,就算是老乡关系吧!”林风莫明其妙地回答。
“这我知道,杨长林已经给我讲了。我问你除此之外,你和符部长还有没有其他的关系?”
林风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么,符部长怎么会知道你这个人呢?”
“这我不清楚。”
这一次是队长摇了摇头,脸上并且流露出明显的不太信任的表情。
从队部出来,林风立刻拨通了袁莉的手机。
手机里传来袁莉熟悉的乡音:“符部长的那个外甥女离开我这里到北京去了,她舅妈想让她在北京的新家里一边帮助干些家务活,一边找机会学习。她走的时候对我讲,她想在北京仍然学习裁剪,将来让我也过去,我们联合几个人,租个柜台或者开个小店,裁剪、制作、销售一条龙,继续做服装生意。她到北京以后,可能给她舅舅讲了你的情况,但不是我让她讲的。”
袁莉的话,让林风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这天晚上,林风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杨长林讲清楚了。
“我想找队长把这件事情解释一下。”林风对班长说。
杨长林沉思了一下,对林风说:“不,袁莉电话里讲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给队长讲,就装作不知道,我觉得你去当专车司机的事情基本上定了。”
林风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班长。
朱启根这一天下午去北京火车站送走来机关办公的客人以后,回机关的路上又把汽车悄悄地停到了音像制品商店的外边。
“今天我给你推荐几盒新出的磁带,你一定会感兴趣。”小陈笑着给朱启根说话,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朱启根也笑着说:“我今天不准备买磁带,我有个战友在军事医学科学院开车,他给了我几包对防止雾霾有特效的口罩,我带来一包,送给你。”
小陈把口罩接过去,双手捧着,兴奋得脸都红了,感激地对朱留根说:“哎呀,你真伟大,我今天晚上就给老公送去,他在室外工作,正好需要…”
“你刚才说什么,给谁送去?”朱启根瞪大了眼睛。他脸上的笑容冻结着,但是脸上的笑容与脑子里的思维已经没有了必然的联系,连接它们的神经短路了。
“给我老公呀,他原来和你一样,也是个当兵的,不过是个武警战士,他去年退伍后,就在建国门附近的一个饭店当了保安,每天站在门口执勤。”
小陈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在看口罩上边印着的说明,她看完说明一抬头,只望见了朱留根的背影,就连忙追到商店门口,高声喊:“嗨,你的口罩钱,给你钱……”
大街上的车辆不多,毛白杨叶片上掉下来的绒毛像雪花一样,被春风挟持着,在空中飘来飘去,不时地有一团两团从小车的档风玻璃前边掠过。
朱启根手握着方向盘,觉得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好像都失去了应有的轮廓,他只是看到了十字路口的红灯怒目圆睁,绿灯柳眸含情,黄灯睡眼朦胧。随着灯光的变幻,他机械地操纵着车辆。
快到营区大门口的时候,“咚”的一声,他开的汽车一头撞在了前边一辆出租车的屁股上,出租车的后背厢凹了进去,他的车前盖凸了起来。
大操场草坪上的新绿在微风中散发着香醇的气息,娇嫩的杨树叶子俯视着下边,在人们的脑袋上方窃窃私语。
吃过晚饭,杨长林又缓缓地漫步草坪周边的跑道上,不过这一次不是和林风、而是和朱启根走在一起。
朱启根撞车撞得很有水平,两台小车严重受损,两个司机安然无恙。事故责任很清楚,车队已让朱启根停止出车,等候处理,他这几天有时候在值班室里听电话,有时候在宿舍里背床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敢再往好处想,沉湎于实现不了的梦想,会让人在摆脱不了的现实面前更加难受,他已经做好了年底复员甚至是提前复员的思想准备。
事故发生之后,杨长林的脸就冷峻得如同一块墓碑,他已经当了十二年兵,年底就要转业回家。车队队长年初有话,三分队一班的工作多年来一直不错,今年如果能保证安全行驶和完成节油指标,不出事故,就给他本人记三等功,给一班评先进集体,现在全都泡汤了。
朱启根看看杨长林,内心深感不安,愧疚地说:“班长,不管组织上怎么给我处分,我都没有怨言,这也是咎由自取。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班里的其他同志,是我拖了你们的后腿。”
杨长林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没有什么,不管怎么样,今年都要转业,班里其他同志的工作也好做,只是你还年轻,当兵时间又不长,不应该这么早就跌跤子。”
朱启根苦笑了一下说:“我也是生不逢时,命该如此。我们家乡有一句俗话,叫做‘命里该吃菜,跑到村庄外,捡根老黄瓜,一看还是菜’。”
杨长林一脸凝重的神色,认真地对朱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