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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之城-第10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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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这一天又陪着他来到了别墅外的海滩上,和往常一样,两人依旧带着硕大的墨镜,并且尽量挑选偏僻的地方行走,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惯例,酷似囚犯每日的放风。

    “糟了,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刚走到一片碎石旁比尔便捂住了肚子:“你在这里别走,我去一趟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齐格菲尔德默默的点了点头,便坐在了一棵棕榈树下,他随手抓起一把碎石,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斯特凡妮,“要是她能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哪怕第二天我会死去也没有遗憾”

    “嗨,年轻人,你为什么总是唉声叹气?”树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齐格菲尔德慌忙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方方正正的脸庞中央有一个微红的大鼻子,一头黑发很自然的卷在一起,他的眼睛大而有神,孔武有力的身躯里透着一股男人特有的味道。

    “自我介绍一下,”中年男人很友好的对他伸出了手:“我的名字叫做瓦希雷斯?尼科波利斯,在这里打渔已经三十年了。”

    齐格菲尔德迟疑了一下才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已经注意你很长时间了,”尼科波利斯说:“你好像很不开心,每次出来都要人陪,而且经常坐在树底下发呆,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齐格菲尔德依然沉默不语。

    “真该死!”尼科波利斯在困惑之余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我忘了你可能听不懂希腊语!”他急忙用英语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谢谢你的关心,尼科波利斯先生。”齐格菲尔德半是无奈,半是敷衍的回应道:“我是来这里养病的,所以才会经常发呆。”

    “你的口音听起来好像是德国人?”尼科波利斯突然警觉地看着他。

    “这让您感到很不安吗?”

    “没什么,只是习惯而已。”尼科波利斯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遗憾:“我的祖父在二战时曾经是一名抵抗组织战士,后来不幸被俘,结果被德国人活活烧死在这棵树下,所以我每次见到德国人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

    “战争已经结束五十年了,难道您还不能忘记那些仇恨吗?”

    “我也很想淡忘,”尼科波利斯说:“虽然德国政府在战后向我们进行了赔偿,但是我父亲每次提起这件事情时依然会发出愤怒的诅咒,这也难怪,毕竟当年他可是亲眼看着我祖父被活活烧死的。”

    “也许有些仇恨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减退,但是你应该相信并不是所有的德国人都赞成这种暴行”

    齐格菲尔德心里想的是“阿尔伯特”和他那些充满诱惑力的演说,但是在尼科波利斯听来,却无异于正式宣告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和平爱好者。

    “我喜欢听你说的这些话,”尼科波利斯一屁股坐在了齐格菲尔德身边:“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比如说,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即使太阳下山也要戴着一副大墨镜?”

    “我失恋了”当齐格菲尔德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感到非常吃惊。

    “和我猜的一样,”尼科波利斯突然伸手摘下了齐格菲尔德的墨镜:“别总是把自己锁起来,你应该好好看看自己眼前的一切,这样你才能知道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他接着又对齐格菲尔德的面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却有着德国人的口音,你是日本人还是朝鲜人?”

    “我是中国人,只不过在德国长大”齐格菲尔德说出这番话时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哦,你的故乡可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尼科波利斯惊喜的喊道:“听说那里有一座巍峨的城墙,据说足有几万英里长,而且没有亲眼见到这座城墙的人都不能被视为好汉。”

    “也许吧,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过中国,所以我对您的描述一无所知。”齐格菲尔德有气无力道。

    “真是典型的德国人,回答问题一丝不苟,连最起码的幽默感都没有。”尼科波利斯脑袋晃了半天,接着又问道:“你现在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吗?”

    齐格菲尔德迷茫的摇着头。

    “当然是自由,”尼科波利斯高声道:“当你的身体被伤痛袭扰时,你的行动便失去了自由;当你的心灵被痛苦缠绕时,你的意识便失去了自由;当你的思维被谎言控制时,你的灵魂便失去了自由;所以你必须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否则你就会变成自己的奴隶。”

    “您说得对,我确实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奴隶,这都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自由,”齐格菲尔德若有所思的扬起了头:“但是我的心真的很痛苦,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让自己忘掉那些痛苦的往事”

    “那就学会宽恕,”尼科波利斯说:“当你开始试着宽恕每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时,你的灵魂便能得到自由。”

    “宽恕?”齐格菲尔德心中悲哀的想道:“不,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背后暗算我的人,而且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正在承受的痛苦加以十倍的还给他们!”

443何处是家(8)() 
比尔一面抱怨中午吃的牡蛎不新鲜,一面捂着肚子向海滩走来,但是当他看到齐格菲尔德身边多出了一个陌生男人时,他却立刻警觉的扑了过来:“您是谁?”

    “一个陌生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尼科波利斯友好的伸出了手,他是个无忧无虑的渔夫,从来不会在人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容。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比尔迅速摆出了一副笑脸:“不过我的朋友该回去吃药了,所以我只能和您说再见了。”

    “失恋的人就算吃再多的药也没用,”尼科波利斯摇着头说:“所以你应该让你的朋友多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否则他永远也走不出自己心中的监狱。”

    比尔默默的看了一眼尼科波利斯,便拉着齐格菲尔德返回了住所,一进门他便生气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和陌生人呆在一起,难道你忘了我以前警告过你的那些事情吗?”

    “我知道,作为一个逃亡者不应该与陌生人随便接触,但是我能感觉到尼科波利斯先生是个好人,而且我还从他那里听到了一番很有哲理的话”

    齐格菲尔德将自己与尼科波利斯之间的对话娓娓道来,后者听完后脸色更加阴沉:“希腊人个个都是哲学家,几乎每个人都能给你讲一番大道理,但是他们生性喜欢空谈,却从来不干实事,这样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评价他们?”齐格菲尔德反驳道:“每一种哲学都有存在的价值,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古老民族历经千年的感悟,这就更加说明他们的思想并不是一堆废纸”

    “但是我只信奉力量!”比尔脱口道:“这才是主宰世间万物命运的真正哲理,而且当一个旧世界已经彻底腐朽时,那就只能用铁与血来建立一个全新的完美世界!”

    “这些话听起来好像很熟悉”

    “这是阿尔伯特叔叔的哲学,也是我的信仰!如果有人不同意,那我就会扭断他的脖子!”比尔喊道。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说话有些过头了。”比尔立刻放缓了语气。

    “没关系,其实我和你的观点完全一致。”齐格菲尔德喃喃道。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我们现在就要离开。”比尔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们去什么地方?”

    “西班牙、葡萄牙、法国等我们欣赏过大半个欧洲的景色后,就会回到我们的祖国,神圣的德意志。”

    齐格菲尔德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丝淡淡的欣喜——终于要回到梦寐以求的“祖国”了,可是在那里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六个月后。

    见证了伊比利亚半岛斗牛士的剽悍,也欣赏了法兰西女郎的浪漫多情,齐格菲尔德与比尔来到了风车之国荷兰,他们的第一站便是阿姆斯特丹,此刻的齐格菲尔德虽然已经习惯了阳光下的生活,但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戴上一副深色墨镜,将两扇心灵的窗户藏在薄薄的镜片后面。

    “我们的下一站将是慕尼黑,”比尔站在一座风车下面,惬意的享受着海风吹拂脸颊的感觉:“那里是国家社会主义的心脏,也是元首征服德国的起点。”

    齐格菲尔德沉默不语,眼神却盯着远方的城市。

    “你又想斯特凡妮了?”比尔警觉的问道。

    齐格菲尔德摇了摇头。

    “那就是想报仇了?”

    “不,我心中虽然充满仇恨,但是却只能耐心的等待机会。”齐格菲尔德低头道。

    “埃尔文,我知道流亡让你感到非常痛苦,但是你却幸运的活了下来,所以你不应该整日都活在痛苦中不能自拔”

    “不说这些了,”齐格菲尔德摆了摆手:“我想去个地方,你能帮忙吗?”

    比尔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找到了答案:“难道你想去齐医生的故居吗?”

    齐格菲尔德点了点头。

    “好吧,我可以带你去。”比尔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满足齐格菲尔德的心愿:“不过你一定要保持平静,而且不许开口说话。”

    齐格菲尔德惨然一笑,对一个流亡者来说,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拒绝比尔的条件。

    两人来到齐楚雄故居时已是傍晚,早春的风还有些寒冷,但是却无法阻止齐格菲尔德探寻故里的脚步。为了警示后人永远牢记战争的残酷,齐楚雄的故居依然保持着昔日的模样,尽管故人已经驾鹤西去,但是墙上和地板上那累累的弹痕却在提醒人们这里当年曾经发生过一桩家破人亡的惨剧。

    齐格菲尔德凝视着客厅中央一把歪倒的沙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甜蜜的家庭聚会因为叛徒的出卖变成了一场噩梦,父亲强忍悲痛告别了妻子和自己从未谋面的姐姐,便从沙发后面一跃而起,与前来搜捕的德军展开了一场激战,而此后他的命运便永远的和雅利安城联系在了一起。

    比尔并不急于催促齐格菲尔德完成参观,但是他的眼眸中却始终充满着警惕的目光,因为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实并不太平,而且暗处很可能还藏有一双窥视的目光。

    齐格菲尔德在父亲的故居盘桓良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去,但是一只蝴蝶却在门外倔强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它不停地挥舞着翅膀,在他眼前绕来绕去,好像是在说:“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又是蝴蝶,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齐格菲尔德一想起父亲曾经给自己讲过的故事,便不由叹了口气。

    蝴蝶似乎听懂了他的无奈,扇着翅膀远远的离去。

    回到旅店简单洗漱一番后,齐格菲尔德便披着一条浴巾坐在床上发起了呆,他的心口处残留着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一如他的眼神,痛苦而又傍徨。

    “如果你父亲那天主动逃跑的话,或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了。”比尔在一旁说。

    “不,你错了。”齐格菲尔德黯然道:“他从来不会逃避责任,而且总是把别人的利益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所以就算时光倒流,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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