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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岱脸上一扫刚才的紧张，似笑非笑的端起茶杯喝着茶，过后用帕子仔细地擦拭了一下嘴角。过尚贤貌似不经意间瞥了孟小岱一眼，却把她的表情变化看了个仔细。过婷噗的一声笑出了声，看向孟小岱的时候眼神有种炙热使得小岱不禁脸上一红。
“岱姐姐，我说什么来着，就算是这庵堂里所有的人都出事了，小叔叔也会安然无恙的站在某个角落里。他的花花肠子不知道弯弯绕绕的折了几折，祖母经常说我这脾气如此乖张就是跟他学的。所以祖母怕我没个体统，找来那么多的教习嬷嬷，希望能将我这块顽石打磨得似美玉一般。可想而知，他们失败了，祖母估计都已经绝望了。如今我还不是最让祖母失望的，我这位小叔叔如今这般岁数却依旧无妻无妾，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祖母的头发都快愁白了也不见他着急。”
过尚贤绕过瑶光来到孟小岱身旁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打开盖子慢慢荡着漂浮的茶叶，却久久没有送到嘴边。对于过婷的话他就像没听见一般，平时与过婷没大没小的嬉闹惯了，如今这只是最平常不过了。
“过叔叔，这是老君眉，如果喝着不合脾胃，我这儿有祖母自制的花果茶，我跟婷丫头都觉得不错，临行前祖母便嘱咐人给我们备了些。”
过尚贤明显一愣，叔叔？也对，自己在她们面前始终是个长辈。和光在旁边瞧着自家公子脸上明显有些许不悦，挤到瑶光身边，夺过过尚贤手里的茶。
“公子，和光觉得甚是口渴，还请公子先允了奴才，还是稍微等会儿孟小姐的花果茶吧！”
过尚贤还未说话，和光便一仰头将茶碗里的茶汤一饮而尽。喝完用袖子一抹嘴边的残液，咧开嘴吐了几口。
“幸亏公子没有喝，这茶甚是苦涩，又有些凉，简直不堪入口。孟小姐说得对，如今已是入秋时分，要时刻注意一下，可千万别出个差错，回头老太太太师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瑶光赶紧递过去一杯清水让和光漱口，和光摆摆手谢绝。孟小岱一看便晓得是和光在做戏，这茶刚才自己也喝过，虽然凉了的茶汤些许有些涩，但不至于像和光说得那么难以入口。
“烦请这位姑娘还是先为我家公子沏一杯花果茶吧。孟小姐，有句话不知奴才当讲不当讲。我家公子虽然是长辈，算起来也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出门在外还是不要讲究这些虚礼的好，小姐不妨以过公子称呼或者贤公子也不错。”
瑶光听了直犯嘀咕，这奴才也真是够了，当讲不当讲的都已经讲了。过尚贤怒目一瞪，直接一脚踢了过去。瑶光瞅着他们直乐，转身将后边放着的花果茶放入壶中，倒入开水沏好拿了过来，又重新拿了一个茶杯放在了过尚贤的跟前。
“什么时候也跟同尘学会了这般油嘴滑舌，原本的稳重被你给吃了是不是？哪有那么多公子少爷的，赶紧滚出去把同尘找回来，稍后我们还有事需要下山一趟。”
过婷扮着鬼脸嘲笑和光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和光揉着腿退了出来，一不小心撞上了正要进门的道姑。连声道歉后，慌忙跑了出去。道姑对着坐着的几人施了一礼：“公子，小姐，弗盈师父下午有事不能招待各位，今天各位便随意些在庵堂里随便逛逛，山腰的枫叶如今颜色正好看，桂花也是开得更好。重玄师姐下午要研修就不陪各位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跟重华殿里的人说。几位如果要是觉得山上烦闷，也可以去山下走走，不过记得要早些回来，天黑路难行，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便不好了。”
重华殿，刚才没觉察到什么不对，此刻听到道姑说起这个名字孟小岱才猛然想起祖母居住的院子叫重华院，说起来真是巧了，竟然与庵堂里的名字如此相似。道姑将桌子上的碗碟收拾了一下，便起身退下。瑶光伸手将放置了一段时间的茶壶提到手里，为过公子，过小姐各倒了一杯。轮到孟小岱的时候，小岱摆手示意了一下，瑶光便把茶壶放在了一边。
“正好下午我们要下山，庵堂里也没人陪着估计你们也是没什么可做的，要不要一块去山下逛逛？”
过尚贤喝了一口，果然满嘴的花果香，只不过刚才没有吃午饭，如今一喝茶感觉有些饿。又不好意思再让道姑送东西过来吃，便想下山去办事，顺便找些东西果腹。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过婷便兴奋的跳了起来，搂着过尚贤的脖子撒娇。
“还是小叔叔最懂我了，在这庵堂里确实无趣得很，要不是为了陪岱姐姐我才不愿意待在这儿。岱姐姐，山下有个集市好玩得很，一会儿下山后你跟着我们便罢，不用担心走丢的。”
孟小岱看了一眼雀跃的过婷，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拽着太师夫人来到孟府非要拉着她来安定庵，现在却说是陪她，自己闷不住也就罢了，她可是清静惯了的，如今这么说让她也不好回绝。
“瑶光，你去找一下青鸾，就说咱们要下山，顺便跟重华殿的道姑说一声。”
“不用了！”
过尚贤打断了孟小岱的话。拽了一下挂在他脖子上的过婷，却没能成功将她甩开，尴尬得笑了笑。
“青鸾刚才我们碰见了，有人带话让她去东苑了，估计找她有事。让瑶光直接跟重华殿的道姑说一声，晚些时候我们便会回来，让青鸾在重华殿内等候吧。”
孟小岱不作他想，冲瑶光点了点头。
“我们便在那边的古槐下汇合吧，瞧见同尘跟和光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
过尚贤赶紧补充了一句，拽开一直勾着他脖子的过婷，过婷见状试图再次攀上，却被过尚贤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孟小岱将头歪向了一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第25章 结草（）
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儿？南国的风景如画难道不足以让自己满心欢喜的停留？长公主的身份难道不足以安享荣华？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会答应父君来到这个陌生得让自己恐惧的地方？为什么要遇见这些人？在回去的路上重玄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仿佛自己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自己对立面做着殊死搏斗。
临行前父君的话犹如在耳畔，自己却早已迷失了心神。大衍迟早要亡的，能被南国所灭也许将是大衍百姓之福，早日脱离这昏君的压榨。君王之怒是什么？战火燃尽九州，四海皆为焦土，民不聊生。南国精心谋划的不就是将来有朝一日得一仁君来解了四海之苦吗？她为何心里却有了犹豫？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重玄，你与父君不一样，父君已近垂暮，你的好时候才刚刚开始。父君做不到的，你不一定做不到，你的兄弟皆不如你，父君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重玄，不要怪父君，以后这座位上坐着的只可能是你。为了将来能在这个座位上坐稳，委屈你亲自去布局，成大事者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我南国未来的国君将福泽四海泽被苍生。重玄，你可愿意？你可愿意”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脚步已经变得虚浮。父君的话重重叠叠在脑海里回旋不停，原本骄阳似火的天空突然飘过几朵云，那种短暂的暗让她不禁有种窒息的感觉。重玄将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的缝隙望向天空。
此刻的天空像是有种魔力，将自己不断的吸进一个蓝色的漩涡，盘旋着，上升着，像是脱离了躯壳伸手便可碰到身边的云朵儿。越想停下来，那种到达云层之上的欲望便越强烈。突然云朵儿被风吹散，刺眼的光照得双眼生疼，嘴里有种甜腥的感觉，低下头两眼一黑，一口血喷了出去倒在了路旁。
“父君”
渊兮找到重玄之时听见的仅仅是她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字，渊兮扶起重玄，轻声在她耳边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渊兮便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褐色的瓶子，跪在重玄跟前另一手搂着她的脖子，用嘴叼开瓶盖，往她嘴里倒了几颗丸药。
离开南国之时，王后塞给渊兮几个瓶子，叮嘱她等到重玄不适时要及时给她服下，过些时日便会派人来给她送，不至于断了。渊兮不明白国君为何如此狠心，竟然给自己亲生女儿下毒，虽有长公主之尊却
渊兮的眼泪不禁滑落，一不小心滴落到了重玄脸颊上，重玄眨了几下眼，模糊中看见哭得双眼通红的渊兮。重玄紧紧合上眼，重新睁开之时渊兮正满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渊兮，我是不是耽误了去冥熹阁的时辰了？真是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渊兮咬了一下嘴唇，鼻子耸动了一下，转过头抽泣了几下后拿出帕子擦干净。看到渊兮这样，重玄不禁住了口。等到渊兮平复好心情，重玄拍了拍渊兮的背，打算起身却又重新跌回渊兮怀里。
“东苑的情况如何”
“东苑一切进行顺利，青鸾已经跟她祖母见过面了，估计该怎么做她已明了。刚才重华殿的道姑过来找姑娘，说过家跟孟家的小姐公子已经下山去了，晚些时候再回到庵里。”
重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咳嗽了几声，又喷出来一口鲜血，将原本绣着的将离花瓣的白色衣襟染得甚是妖艳。渊兮一个没忍住，眼泪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渊兮，不用这样，预先取之，必先与之。我虽然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可是父君的愿望我还是想试着去完成一下。我只是有些后怕，将来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座位，我会迷失了自己，因为就在刚才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动摇。牺牲掉的都值得吗？为他人谋幸福偏偏自己这副鬼样子，为什么不是皇弟或者皇兄，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女流之辈。南国历来没有一位女国主，父君对我的期望我不能辜负，所以我会好好的等，等我自己铺好路，一步一步踏上巅峰。”
渊兮抽泣着点了点头，从小便陪伴在公主身边，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感性。之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独自承受所有的喜怒哀乐不懂得去跟别人诉说。这是第一次，已经被封为长公主的重玄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自己。兴许是今天见了那位如玉公子，长公主的心思有些活了。在重华殿的时候就发现长公主看上去在收拾后殿，眼睛跟耳朵却是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前殿。
渊兮不知道是该为她这位主子忧还是为这位主子可惜，一朝为南国长公主，就不可能凭一几之愿与心系之人花前月下。明知是残忍，渊兮还是字字真切的说出了口。
“长公主，您现在是弗盈真人的弟子。”
渊兮仅仅说了几个字，重玄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初身为大衍子民的渊兮姐妹俩，因战乱逃荒到南国，中途父母惨死，是父君救下了险被卖进青楼的她们。在南国待的数十年，姐妹俩虽没有受多少苦，却恨极了这战乱。而自己虽是南国长公主，如今却身在大衍，名义上是弗盈真人的弟子，再说多了怕是不妥。
重玄将恼人的情绪敛尽，是啊，她可以是南国长公主，可以是弗盈真人的弟子，却唯独不能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重玄抓住渊兮的手，胳膊上一用力站了起来，随之坚定了的还有她动摇过的心。
“渊兮，我额前的碎发太长都遮住眼了，回去该修剪一下了。”
重玄的眼里又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