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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杂家这里另有谢意,你就要收下了,否则就是打我脸!”张好故作娇嗔,挥手上来一个黄门,托着托盘,上面一摞关子。
“这里是三百贯,就算是杂家结交你这个小朋友的一点心意,拿着,不许推辞。”
宁泽心想着也没什么,出来混,钱多最重要,也没必要同他客气,唱个肥喏接了:“只是小人还有一桩事,想请观察大人帮忙。”
“嗯,你说你说。”
“小人是被押解过来的,不得自由。若能求到大人一句话,让小人在这里行动便捷些,那便感激不尽!”
“哈哈哈,这个好办!”张好随手从腰里扯下一块令牌:“这是我们内侍省观察军务通行的令牌,你且拿去,从今日起,这军营内外,任你出入,绝无阻碍。不过——”他把手一收:“若你携带这玩意儿要跑的话······”
“观察大人放心,小人只想回家,可不愿过那亡命天涯的日子!”
“好,拿去!”
颍昌城内,同福客栈甲字三号上房,何红菱已经憋屈了七八天。她糊里糊涂答应过宁泽,等他十天来相会,若不来,就是缘分尽了。
她天天盼着他来,每过一天,心里就失落一分。
“等足这无赖十天,他若不能来,我要不要去救他?”何红菱在心底问自己。
“哼,怎么不救,偏要把他救出来,让这厮一辈子亡命天涯,报我那天钻他澡盆之恨!”忍不住自言自语恶狠狠地说。
“你要报什么仇?”那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何红菱冲出门去,宁泽斜靠墙壁,双手抱胸,乐呵呵地望着自己。
“泼皮、无赖、不要脸,你还真来了?”何红菱走过去又拧又掐,嘴上在骂,眼里在笑。
“诶哟轻点、轻点,我这不是来了吗?”
0049、料事如神宁子霑()
宁泽呲牙咧嘴进到房里,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够了,再掐我走了!快倒水来,大爷走了一路,口渴得很!”
何红菱撇撇嘴:“渴死你活该!”还是跑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重重砸在桌上。然后就围着他转,全身上下到处看,好奇道:“你怎么能出来的?你不是犯人么,进去受刑了没有?打得疼不疼,是不是打屁股?你全身就屁股最该打,嗯,还有嘴,哦哦,还有手——”
咣地一声,宁泽也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你有完没完?怎么不盼我点好啊,我受了刑难道你就开心了?这不是惦记你赶紧来看你么,早知道你这样,老子睡上两天再过来,急死你!”
旋即他又嬉皮笑脸地说:“其实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看看,好好的,又白又胖。告诉你,这几天呐,我可享福了,还是伺候官家的人呢伺候我。怎么样,拉风吧?”
何红菱根本不相信:“凭啥伺候官家的人回来伺候你?未必你是王爷不成?”
“嗨,这事儿也真巧了——”宁泽忍不住满肚子的得意,赶紧把事情经过给她说一边。听得何红菱又惊又喜:“当真?果然?没骗我?”
“你看你这孩子,没事我骗你干什么,爱信不信!”
“那很好啊,你一来就认得这么厉害的人物,赶紧去讨个人情,把我师姐救出来吧?”何红菱殷勤起身,小跑着给他倒水。
宁泽合计合计,觉得这事儿似乎也不是很难,那张太监看来是个讲义气的,自己再去求他几句,说不定还真办成了。“成,回头我找那张太监说说,若他答应了,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要是他不答应的话,你怎么办?”
“那还用说,按原计划救人呗!”何红菱一脸杀气,情不自禁一脚踩在板凳上,从袖子里摸出飞刀一刀插进桌子!
宁泽脑袋一缩:“原计划?你的计划是什么?”
“白痴,跟你说几遍了?找到师姐,把她救出来呗!”
“哟西,所得死嘞!”
“你说什么?”
“嗯嗯,我说说的是呢!”
宁泽忽然发现中文果然是日语的祖宗!
“你这计划简单明了,效果直接。要是不考虑被人发现连你一起抓捕、你师姐被画影图形天下通缉、你们姐妹浪迹天涯有家不回、你爹你娘被牵连受审——,除了这些,真是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宁泽竖起大拇指。
“死人,你会不会说点吉祥话儿?”何红菱气得一跺脚:“不行就不行呗,夹枪带棒的。那你给出个好主意。我不管,反正你是答应过我帮我救师姐出来的。”
宁泽很憋屈地看着她:“我也没说不帮你啊。可是这得看看怎么个帮法。咱们是以救人为手段,以大家都能过上幸福生活为目的。不是惹祸架秧子好不好?这样吧,你呢,还是再乖乖等两天,先把我的事给撕掳撕掳,我若清白了,那你师姐的事就更好办了些。如果他也不能帮忙,那我再去打听你师姐在哪儿,观察好形势,拟定好逃跑计划,安排好将来的出路,咱们再出手不迟!”
“也行,看你的了!”何红菱被他说得昏头昏脑,其实没听清楚,就是胡乱答应他。
照规矩,犯人到了地方,押解的差人就要办理交割,交割完毕自己回程。可是作为主帅的王渊一直没作指示,下面人只好让老张和老董天天昏吃昏睡发呆干瞪眼。老张和老董知道宁泽这几天在做大事,忍不住私下嘀咕:“咱们特么谁是犯人,谁才是差人的干活?”
其实王渊心情很好,宁泽的及时出现,让他摆脱了突如其来的困境。虽然修复字画这种事跟他犯没犯通敌罪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已经让他对宁泽有了几分好感。尤其是这小子面对权威赫赫的张好,不卑不亢之中,居然还带几分嬉皮笑脸。这可不容易。
他自己也做不到!
既然这个宁泽帮了自己大忙,那也该关心关心他。
王渊终于肯耐下性子仔细翻了翻宁泽的卷宗还有辛兴宗的信,也觉得通敌这事不靠谱。首先该抓的是那个张顺,又不是宁泽。他只是没抓到张顺才临时被增补进来的。怎么能凭举报人一面之词就如此武断抓人呢?不严肃!
干脆批个“查无实据”把人给放了,大家轻省多好?王渊提起笔就要裁决,忽然又想起辛兴宗举荐宁泽的话。头一天看到那几句,王渊只当辛兴宗官二代放屁,压根不会理睬。可是经过宁泽面对张好的表现,他就觉得这小子有些门道了。
于情于理,把他叫来见见面。既表示感谢,也当审理案子吧。
他让人去把宁泽叫来,还安排好掌书记一旁等候,若有重要对话可以随时记下来。也显得自己很重视这案子。
宁泽来时依旧一脸云淡风轻,既不张狂,也不畏缩。见面就下拜行礼:“小民宁泽,见过王相公。”
“起来,坐下说话。”王渊面沉如水,眼里却有几分善意。
“谢相公赐座。”宁泽又打个躬,才屁股靠着马扎边缘轻轻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王渊发问。
“我看过你的卷宗,既有通敌嫌疑,唐州拿你,也是情理之中。到底罪名坐实与否,还在未定之间。你为何便先喊起冤枉来?”
“这厮是个过河拆桥的!”宁泽一听他发问,心里就腹诽。帮了这么大忙,谢字都无一个,一张小板凳就算结了。我靠!
不过他脸上却很平静:“禀相公,那举报小人的陈文锦,乃是小人的仇家。。。。。。”又要再说一遍经过,宁泽觉得自己快赶上祥林嫂了。
“那,你又是如何遇上辛指挥的?”也不知王渊到底听进去没有,点点头随着他自己的思路往下问。等宁泽答完,他笑了:“能急中生智如此自救,也算你有几分胆色。那你跟辛指挥说了些什么?”
“呃,说了些事,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说贼兵必败,起因有三。。。。。。”
王渊这时才露出倾听的神色,眼神也渐渐发亮,听完笑着点头赞道:“不意你居然由此见识,那也难得得很了。那你且说说,照你的估计,这反贼大概几时能够平定,须从何处着手?”
宁泽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得的历史,这一段在北宋年间似乎只是个小插曲,他并没认真研究过,不过大概还能说得出来:“回相公话,小人斗胆猜测,反贼平定,说易也易,但说几时么,估计还得一年左右。”
“需要这么长时间?”王渊有些不高兴,这跟自己的判断不太相符啊。他的粗略估计,只要童贯让他发兵,大概两三个月就能搞定。看来次子见识还是浅了些。
“呵呵,若说朝廷天兵一到,贼子望风披靡,那是一定的。可是平定大军驻扎颖昌一月有余,迟迟未动。然反贼已然裹挟百姓,成了燎原之势。时机错过,自然费力很多。”
宁泽咽一口唾沫又道:“小人被押解时,听说反贼已经占了青溪。这时朝廷还未出兵,想来他已经乘机进占睦州去了,下一步若被他占了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地,怕是歙州也危险了。”
“哈哈哈哈,你不知朝廷除了本镇这一路,还有另一路大军进剿么?”王渊听他满嘴胡说八道,忍不住好笑。
“报,紧急军情!”,他笑声未歇,话音未落,门外小旗已冲进来跪下,从背上抽出信筒呈递上来。
王渊接过信筒,见上面火漆完好,贴了鸡毛,急忙拧开来看。
宁泽坐在下面百无聊赖,东瞧西望,和那掌书记对视一眼,人家懒得理他,也在那儿把弄毛笔。他又朝上看,只见王渊脸色阴晴不定,双眼露出精光,死死盯着战报,不知道在想啥。
王渊在想宁泽,他简直不敢看他。战报传来,寿昌、分水、桐庐、遂安失守,各地军政长官或被杀,或逃跑,已全部被方腊占了,而且正在进犯歙州。这跟他刚刚说的一模一样。
我的天哪,这太神奇了!
王渊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就算如你所说,那你认为下一步该如何布置?”王渊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但还在竭力保持镇定。
“唉,火势已起,除了暂避其锋,怕是也没什么办法。总要等到贼子疯狂一气之后,才能从容收拾。”宁泽咂咂嘴,摇头叹气道。
“若让他成了大势,再收拾岂非为时已晚?”王相公不知不觉语气已经谦虚很多了。宁泽察觉到这老头现在有了点在听老师上课的样子,心想莫非老子真的说中,那几个地方都被占了?
好吧,既然你诚心讨教,我也不妨跟你唠唠。他想。
“贼子虽然势大,可惜是不知天时不懂人和的。他若趁着大胜,暂时巩固地盘就地休整呢,那就真麻烦了。可他们要是依然疯狂进攻,那就难免分兵越来越多,后防越来越空虚,总之是抢一路丢一路,最后两手空空啥也没有。倒让自己筋疲力尽。那时咱们天兵再来出手,便可从容收拾局面了!”
0050、作茧自缚()
王渊默然不语,摸着一嘴的大胡子,仔细回味宁泽的话。
这个小子的语言一点都不专业,不是打仗的行话。却很明白浅显,以王渊对战场形势的了解判断,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是,现在贼兵一路强攻,势如猛火,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他们筋疲力尽吧?”王渊这时的口气已经完全变成探讨,甚至是请教,没有了作为主帅高高在上的威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