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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彪那铁打的汉子这会儿也汗出如浆,在酷暑中开了半个时辰的路,耗费的体力比平常多了三倍都不止。可他还不愿退下去歇息,疲累下,手上失了准头,钢刀几次砍在石上,留下四五个缺口。他换了把刀,还要接着幹,却被吴战威拉住。
“程头儿!”吴战威粗喘着叫道:“歇歇吧!”
程宗扬也轮着开过几次路,手心磨出几个血泡,他将黑珍珠的缰绳缠在手腕上,叫道:“不能歇!这天气,坐着比走着还消耗体力。拼过这一段,找个有风有水的地方,咱们再休息!”
“呸呸!”武二郎道:“有风有水!你找墓地呢!”那厮嘴巴虽然损,手上可丝毫没停,他双刀齐出,将一条拦路的藤蔓砍成几截,抬脚踢到一边。
第一百二十二章 :碧鲮海湾()
这一路最轻鬆地要数姓朱的老头,他骑着那头灰扑扑的瘦驴,手指头连根草都没碰过,这会儿乐呵呵道:“盘江过来,这一带都是盆地,一个比一个湿,一个比一个热。住在这儿的獠狸人从来都没用过火。”
石刚有气无力地说道:“又吹呢,这鬼地方还有人住?”
“咋没有?再往南走,有片山谷,那地方,鸟飞进去都能蒸熟,照样有人。让我朱老头说,这世上最经得起折腾的,就是人。老虎、豹子都活不了的地方,人照样能活。”
“鸟都能蒸熟,怎么不把你给烤熟呢?”
“嘿,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呢?”
石刚咧了咧嘴,“我才不信你说的,这地方也能住人?”
朱老头指了指旁边一汪死水聚成的泥潭,“瞧见没有?獠狸人男的女的都不穿衣服,热得受不了,就钻到泥里面,只露鼻子在外面,一待就能待几天。”说着朱老头露出猥琐的嘴脸,嘿嘿笑道:“说不定这塘子里头,就有个光屁股的獠女呢。”
黑珍珠“咴”的一声向後退去,程宗扬连忙拉住它的缰绳,拍着它的脖颈低声安抚。
泥潭中,一截朽木缓缓漂来,忽然间泥汁四溅,那朽木猛地张开巨口,拦腰咬住一匹走骡。
那走骡大声嘶鸣着,四蹄在泥土中拼命挣扎。鲜血混着泥汁四处飞溅,那朽木锋利的牙齿刺穿骡背,格的一声咬断走骡的脊骨。它摆着头颅,将走骡拖进泥潭,却是一条巨大的鳄鱼。
闻到血腥味,远处几根朽木,也朝这边游来。它们醜陋的身躯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污,半睁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透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仓皇间,众人连忙散开。祁远却是一惊,大叫道:“拦住它!”说着狂奔过去。
程宗扬叫道:“老四!你疯了!一头骡子!”
“龙睛玉!”祁远喘道:“龙睛玉在里面!”
“一块石头,犯得着拼命吗!”
“程头儿,”吴战威提着刀嘿嘿一笑,“咱们走南荒,就是拿命换金铢。你放心,老四有分寸。”
祁远抡起刀,一刀砍在鳄鱼额头上。钢刀被巨鳄的坚甲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那鳄鱼四足撑地,拖着骡尸朝潭中退去。那隻褡裢被压在骡尸下,被越带越远。
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众人用的弓弩平常都是鬆开的,只有小魏随身带的弩机能用。他刚端起弩机,旁边却有人更快,苏荔翻腕摘下弯弓,纤手一抹,将蚕丝拧成的弓弦挂在弓上,接着张弓射出。挂弦、搭箭、开弓,一气呵成。那条袭击众人的鳄鱼眼眶随即爆出一团血花,露出半截短短的箭羽。
这一箭直接射进鳄鱼脑际,那条巨大的鳄鱼顿时毙命。祁远割断褡裢的搭布一脚蹬着骡尸,用力扯动。栖居在泥潭中的鳄鱼无声地游来。它们体型巨硕,嘴巴的长度几乎超过身长一半,形态可怖,狰狞得令人反胃。
祁远好不容易扯出褡裢,游来的鳄鱼已经咬住几乎被扯断的骡尸,大口大口地分食起来。
众人不敢停留,一边持刀戒备,一边迅速离开潭畔。
众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祁远解开染血的褡裢,小心摩挲着那块不起眼的石头。接着又想起什么,将龙睛玉纳入怀中,吃力地爬了起来,从所剩不多的货物里翻检着。
祁远抓出一把丹药,一人发了一颗,喘着气道:“含着,免得中暑……”
武二郎也发了一颗,他像嚼糖豆一样嚼着解暑的丹药,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祁老四,真婆妈……”
雲苍峰已经年过五旬,虽然年轻时身体打熬得结实,终究比不了那些铁打的汉子。他从马上下来时,脸色发灰,胸口烦闷欲呕,乐明珠用银针刺了他几处穴道,放了些血出来,脸色才渐渐正常。
“老易,想开点。”吴战威低喘着道:“来,喝点水。”
易彪接过水囊,默默喝了一口。自从易虎出事後,这个开朗的汉子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更是绝无笑容。
“老吴不信命,不过你也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得过。要往好处想呢,”吴战威劝慰道:“你哥哥留在白夷族,至少不用受咱们这份活罪。在那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再说了,白夷族又是你们雲氏常走的商路。你要想他了,就每年来一趟,看看他。”
说着吴战威咧了咧嘴,“你比我老吴强,我连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吴战威曾经说过,他以前走江湖的兄弟,不少都尸骨无存。易彪闷着头喝了几口水,然後抬眼看着程宗扬,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程先生,他在哪里……不妨吗?”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你放心。”
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让易彪放下心来。他低着头,许久没刮的鬍鬚又尖又硬,青黑色从颌下一直连到鬓角。
程宗扬摸着掌心的血泡,叹了口气。每个人都以为他这话是宽慰易彪。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绝不是一句空话。易虎的囚禁生活,比任何人的想像都更好。
程宗扬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将死气转化为生机。这种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而来的天赋,让王哲不惜亲自出面请他留在军中。
这是一种很珍贵的天赋,对程宗扬自己来说,却完全是一个鸡肋。被动地将死气转化为生机,再送给他人,自己扮演的仅仅是一个输血者的角色。
直到在白夷族的那天晚上,程宗扬才觉察到这种天赋的另一番用途。
血虎的咆哮声响起时,首先感应到的不是听觉,而是太阳穴那处伤痕。它的声音还未传来,太阳穴那处伤痕就仿佛被震得微微发麻。
无论怎么说,血虎的咆哮声都称不上悦耳,程宗扬被吵得心烦意乱,最後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住口!
已经死去易虎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咆哮声像刀切般断绝。那一刻,程宗扬发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来自于自己体内的力量。
程宗扬不知道鬼王峒的使者,是如何将一具尸体炼制成可供操纵的怪物,但当血虎将盛着黑色膏泥的铁盒,挂在他可怕的脖颈上时,程宗扬知道自己同样具备操控这具行尸的力量。至少可以操控血虎。
只余下死亡气息的血虎,与太阳穴的生死根之间,有着奇妙的共鸣。于是,血虎和白夷族这两种棘手的难题,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
鬼王峒的使者已经死在谢艺刀下,另外一位使者将成为樨夫人的主人,并通过她来控制白夷族。一位属于程宗扬的使者。
整个白夷族,没有任何人是血虎的对手。他像一头狮子,一天十二个时辰睁大眼睛,守卫着他颈中的铁盒。
樨夫人是唯一打开铁盒的条件,她每隔一天可以获得一小块黑色的泥膏。对于樨夫人而言,这样的条件并不苛刻。甚至可以称得上宽容。毕竟在这里她只需要服侍血虎一个人。
被炼制成杀戮工具的血虎需要发泄它的兽性,樨夫人需要它的**别香。樨夫人很满意。至于凶狞的血虎,如果他还有知觉,想必也会非常满意。
“这是一樁公平的交易。”程宗扬这样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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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海浪声!”小魏忽然跳了起来。
一阵隐约的涛声传来,隔着遥远的距离,那声音显得很微弱,却有着沛然而雄浑气势,仿佛永远不会止歇。
被小魏这么一叫,每个人都仿佛听到遥远的波涛声。
“已经到了吗?已经到了吗?”众人都来了精神,互相交头接耳。
朱老头捋着被水气打湿的山羊鬍,仰起脸老气横秋地说道:“没见过世面的後生小子。碧鲮海湾离这里还有五六十里呢。这会儿起来赶路,走上一夜,天亮能到就了不起了。”
程宗扬咬牙笑了笑,吃力地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呢?”
“刷!”
长刀劈开灌丛,有些不稳地砍进泥土。一具雄武魁伟的身影从纷飞地枝叶间闯出,连奔几步才停下来。接着是一个神情平静的男子。
武二郎宽阔的胸膛像风箱一样扯动着,眼睛像饿虎一样闪动着噬人的光芒。这一夜他一直在前面开路,到後来凶性大发,不管阻路的是藤蔓,还是树木,都是挥刀就砍,一路砍坏至少六把钢刀。
武二郎一发起性子,易彪、吴战威都被甩到後面。只有谢艺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至少替他幹了一半的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碧鲮少女小紫()
晨曦破开厚厚的雲层,映出眼前一片天海相连的碧色。高大的椰树、有着伞状冠盖的乔木,枝叶交错的灌丛……在晨曦下一层层碧绿地延伸开去,一直延伸到碧波之中。
无数异彩纷呈的花树点缀在满眼翠绿中。仔细看时,能看到一处处精巧而别致的竹楼散落在绿叶间。每幢竹楼都扎着篱笆,篱笆上爬满红、黄、白、蓝的花朵。再往前,两道山脉弯钩般伸入大海,与半伸入海中的村落,围成一个月牙状的海湾。一道窄窄的银白色沙滩环绕着碧波荡漾的海湾,海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宛如随手洒落的星星。
海风吹拂在身上,带走了酷暑,湿透的衣衫一点一点变得乾硬,泥污间析出汗水白色的盐分。
一夜的跋涉,每个人都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望着眼前整洁的村落,不禁自惭形秽。
雲苍峰花白的头髪在风中飞舞,他虽然满面疲累,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这位雲氏商会的执事负手瞭望多时,叹道:“这碧鲮海湾与我三十年前见到时一模一样。物虽是,人已非……”
程宗扬舔了舔脱水而发白的嘴唇,“雲老哥来过这里?”
“很久了。那时候老夫差不多和你一样年轻,总想去那些未曾去过的地方。不过那次我们从白夷族出发,路上整整走了二十天。”他瞟了抱着驴颈打瞌睡的老头一眼,“这朱老头,不简单。”
众人衣衫多半在黑暗中被荆棘勾破,一大半半身还沾着泥浆。夜里彼此都不觉得,这时互相一看,不禁相顾失笑。倒是苏荔,只雪白的小腿上沾了些泥,那条披在身上的红绸依然鲜艳夺目。
不用吩咐,众人便鼓起最後的力气朝海边奔去。这会儿能在清凉的海水中洗个澡,就是杀头也顾不上了。
程宗扬笑道:“咱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