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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刻,车马进入玉鸡巷,乐声大作。吴战威胸口带著红花,跨著一匹高头大马,当先来到门前。众人都欢叫起来,吴战威跳下马,团团抱拳,向宾客致谢,一回头,吴三桂递来一张弓。
吴战威一愣,「这是干嘛?」
旁边的易彪笑了起来,「吴哥忘了吧?这是接新娘进门的规矩。」
吴三桂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兄弟我昨天给你说过八遍!」
吴战威一拍额头,「忘了!忘了!」
吴三桂揶揄道:「只要别忘了把人接回来就成。」
「瞧你说的!」吴战威讪讪接过弓,这边小魏也拿过一张。
两辆马车并肩停在门前,上面披红挂彩,正是新娘的车轿。两人搭上朱红色的箭,一箭射天,一箭射地,最後一箭朝向车廉,这才由喜娘掀开车廉,将披著大红盖头的新娘扶下车。
接著喜娘捧出两只火盆,放在门前。新人先跨过火盆,去了路上的邪气,然後跨过两只马鞍,意谓阖家平安,这才进入大门。
因为是娶正妻,宅子正门大开,两位新人并肩一同进门。这边喜娘接过两位新人,祁远等人用大筐盛满崭新的铜铢,大把大把洒出来,引得巷中人人争抢。
到了堂上,众人欢笑声中,吴战威和小魏各拿一根红布包的秤杆,挑开新娘的红盖头,意谓称心如意。
盖头掀起,两张如花似玉的面孔露了出来,翠烟和莺儿含羞带喜的美态,引得众人啧啧赞叹。院中的戏台上,百戏班也及时上演贺喜一幕,两名走绳索的艺人垂下手中的喜联,引起一片喝彩声。
因为新郎新娘都没有亲人,敬拜高堂一节就免了,秦会之立在披红挂彩的大厅中,高声道:「一拜天地……」
四位新人并肩跪下,拜过天地,整个玉鸡巷欢声雷动,气氛热烈。
程宗扬根本没能挤过去,只好远远站在一旁。吴战威和小魏一路跟自己出生入死,能有今日这一幕,自己打心底替他们高兴。
这些天程宗扬看了不少市面印制的书籍,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测,穿越到这个时空绝不止自己一个。但无论是数百年前的赵鹿侯,还是离世不久的岳帅,不管他们如何深智远谋,权重势大,历史总有其惯性。那些杰出人物每次试图改变历史的举动,最多都只让历史的车轮微微一顿。他们曾经的努力犹如昙花一现,随即迷失在历史的风烟中。
比起那些雄心勃勃的穿越者,自己并没有什么野心。程宗扬在想,只要能给身边人带来一些欢乐,就是自己所能作出最真实的成就了。
忽然颈後一热,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舔了自己一口。程宗扬气恼地回过头,「死丫头!小心我哪天把你的小贱狗大卸八块!」
雪雪翻了个白眼,扭头趴到小紫肩上。小紫看著堂上两位新人,笑吟吟道:「程头儿,你心里是不是酸溜溜的,这两个美人儿还没上手就被别人娶走了。」
「上你妹啊!你安分点儿,今天大喜的日子,别给我惹事。」
「讨厌。」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死丫头,有件事我还没问你呢!上次是不是你把《金瓶梅》塞到我包里了?」
小紫眨了眨眼,「人家才不知道什么是金瓶梅呢。」
「少给我装!差点儿就被你害……」程宗扬突然住了口。
小紫笑吟吟道:「怎么了?程头儿?」
这么丢脸的事,还是别说了。紧接著堂上一声「夫妻对拜!」给程宗扬解了围。吴战威和柳翠烟,小魏和莺儿两两对拜,喜庆的气氛达到**。
小紫望著堂上,唇角好看地挑起,似乎也感染了新人的喜悦。
程宗扬小声道:「喂,丫头,是不是心动了?只要你找个人嫁了,我保证八抬大轿把你送出去,一个铜铢的彩礼都不收他的,还狠狠倒贴他一笔钱。」
「好啊。我看上姓萧的傻瓜了,你把我嫁了吧。」
程宗扬酸溜溜道:「我就知道你对他有意思!」
小紫吐了吐舌头,扭头看著堂上的新人。
堂上已经夫妻对拜完毕,喜娘簇拥著新人来到洞房。百戏班随即在台上演出鼓舞,七只皮鼓在台上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两个舞姬在鼓上盘旋起舞。她们穿著晋国的舞服,细腰高领,长裾彩袖,臂间绕著长带,在鼓上进退自如,飘忽如神,吸引了无数宾客的目光。
程宗扬回到席间,众人已经开始欢饮。张少煌、桓歆等人都是好饮之徒,根本不需要主人制造气氛,堂上便飞觥错盏,吆五喝六,一片欢腾。
程宗扬也不客气,在云苍峰旁边坐下,笑道:「幸亏今日大小姐没来。」
云苍峰拂著胡须呵呵笑道:「小哥若是想饮,我派人叫那丫头来。」
程宗扬连忙拦住,「免了!」说著他埋怨道:「我说云老哥,你们家那位大小姐也太能喝了。当场就要玩我难看。」
「年轻人嘛,好胜心强也是难免。」云苍峰道:「丹琉性子直爽,一点小小误会,化解便无妨了。你说是吧?」
误会?程宗扬心里嘀咕道:若不是我躲得快,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给砍了。不就是吹了个口哨吗?直接给我判死刑……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客行依主人()
张少煌持觞过来,「程兄,萧哥儿不言语一声,就一个人去了江州,还当我们是兄弟吗?萧哥儿在建康就跟你最交好,这杯酒你要替他喝了!」
程宗扬有些心虚地接过酒觞,这些天自己没少跟他姊姊斯混,每次到宫中,他那位宠妃姊姊都变著花样服侍自己高兴。这位张侯爷都蒙在鼓里,把自己当成兄弟,这时见面,免不了脸上有些讪讪的。
程宗扬乾笑两声,「小侯爷怕见到各位兄弟舍不得,走时没让一个人去送。
这杯酒,我替他乾了!」
张少煌坐在席旁,醉醺醺道:「程哥儿,你们不会有什么事瞒我吧?」
「没有!」程宗扬道:「建康有什么事能瞒过张侯爷的耳目?」
张少煌抓起酒觞狂饮一口,然後呼了口气,低声道:「我信得过程兄。」说著转身叫道:「桓老三!咱们拼一场!谁输了,爬到朱雀桥去!」
「比就比!还怕你不成!」
祁远进来,低声道:「有位客人送了厚礼,却不肯进来。」
「哦?什么厚礼?」
祁远道:「说来古怪,一个纯金打造的婴儿。」
程宗扬手一晃,良久道:「客人是不是姓徐?」
「没留名,不过是位大和尚。」祁远小声道:「我瞧著,那和尚倒像杀过人的。」
程宗扬沉吟片刻,「明天你派人去佛窟寺,用我的名义敬献些香油钱。」
祁远点了点头,自去招呼客人。
程宗扬心知肚明,这份贺礼是徐度徐司空送来的。自己送还他的小孙子,换来一个纯金打造的婴儿,这份量有够重的。
云苍峰举盏与他轻轻一碰,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程宗扬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能有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
云苍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自己面子确实不小,手下两个兄弟成亲,结果云家有云三爷亲至,张家、桓家、谢家、阮家……建康有数的世家差不多都有人来,连徐司空也送来礼物。如果小狐狸还在建康,不知道该有多热闹呢。
堂上一阵喧闹,却是谢无奕喝得快意,拥著兰姑索吻,周围那些世家子弟拍案大笑。
兰姑笑靥如花,翠绿的衣袖褪下半截,露出两条雪滑的玉臂,毫不在意地拥著谢无奕的颈子,红唇微分,丁香暗吐,让他狠狠亲吻一番,这才推开他,调笑道:「谢爷缺了两颗牙齿,正是狗窦大开。」
「说得好!」桓歆大笑道:「咱们谢爷前几日跟我打赌,说他能把长安来的那位女捕头勾上手,结果刚说了几句,就被人家迎面一拳,打掉两颗门牙!长安六扇门的人也敢调戏,谢爷这回的脸面可露大了。」
「缺了两颗门牙又如何?」谢无奕吟啸一声,然後得意洋洋地说道:「犹不废我啸咏!」
「世间风流!正在我辈!」张少煌叫道:「谢兄此语,当浮一大白!」
众人轰然痛饮,连石超也喝了不少。
程宗扬涕笑皆非,谢无奕居然去调戏泉玉姬,胆子真够大的。那个女捕头冷冰冰的,感觉跟个机器人差不多。被她揍一拳只掉了两颗牙齿,看来泉捕头很给他留了点面子呢。
天色渐晚,众人依然兴致不减,堂上红烛高烧,廊上的大红灯笼依次亮起,院中燃起丈许高的火堆,外面的流水席酒肴流水般送上。金谷园的大管家谷安也过来帮忙,他与祁远极是相得,虽然宾客络绎不绝,两人忙得不可开交,但诸事都有章法,前後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张少煌举觞道:「谁无兄弟?如足如手!程兄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今天兄弟大喜,大伙再乾一杯!来来来!吴兄弟!饮了!」
吴三桂与他碰了一杯,仰首喝得乾乾净净,粗声道:「谢侯爷!」
「什么侯爷?在这儿就是张兄弟!」
堂上秦会之举起酒盏,「我敬张兄一杯!」
张少煌来者不拒,与秦会之对饮一杯。
秦会之又斟满酒,叫道:「桓兄!」
桓歆也不含糊,换了大觥与秦会之痛饮。
秦会之一一敬过满座诸位宾客,每次都是满满一杯,酒到杯乾。最後他走到程宗扬面前,沉声道:「敬公子一杯。」
程宗扬低笑道:「好你个死奸臣,真能喝啊。」
秦会之一笑,先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躬下身,双手托杯,举过头顶,将酒觞举到程宗扬面前,朗声说道:「客行依主人,愿得主人强!猛虎依深山,愿得松柏长!」
秦会之声如龙吟,震得堂上屋瓦皆动。
桓歆抚掌叫道:「说得好!」
程宗扬接过酒觞,静静看著秦会之,然後笑道:「会之,冲你这四句,我要跟你碰一杯!来!」
程宗扬拿起斟满的酒觞,递给秦会之,两人举杯一碰,仰首饮乾,喝得涓滴无存,然後相视而笑。
突然间,外面又热闹起来,只见吴战威新衣新帽歪到一边,背著新娘在院里狂奔,一边叫道:「三圈就三圈!我说老四!你再逼我,我可不跑了!」
穿著嫁衣的柳翠烟满面通红,羞不可抑地伏在吴战威结实的背脊上,眼中却满满地都是笑意。
「呼」的一声,火焰升腾,来自戏班的俳伶攀到杆顶,张口吐出一团鲜红的火焰,曲乐声与叫好声响成一片。
程宗扬站起身,举杯道:「今日一会,便是永恒。没想到在这里能结识这么多朋友,是我程宗扬的运气……」他低头想了片刻,然後抬头笑道:「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乾了!」
喜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宾客散後,喝得一塌湖涂的程宗扬被芝娘扶著回房,路上又吐了个昏天暗地。
芝娘低声埋怨道:「喝那么多干嘛?看你吐的……」
程宗扬喘了口气,「人呢?吴大刀他们去哪儿了?刚才他和新娘敬酒,不是还在喝吗?」
芝娘掩口笑道:「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当然在洞房了。你再拉著人家喝酒,只怕翠烟姑娘今晚就要独守洞房了。」
「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