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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暗自庆幸,蹲下来在军士脸上摸了摸,然後剥下一层薄薄的面具。面具上须眉俱全,里面有还残留的蜜蜡,果然是仿照被杀禁军军士面容制成的。
萧遥逸衷心道:「程兄见闻广博,连这些海外异术也精透得紧。」
「有个幽冥宗的老太监,又来个东瀛忍者……晋宫还真热闹啊。喂,你干什么?」
萧遥逸撕开忍者的衣物,「当然是找线索了。」
那家伙身上的东西可真不少,短刀、绳索、飞爪、吹管、毒针……还有几个一寸多长的小卷轴和一堆药瓶。忽然两人眼睛同时一亮,抢出一个竹筒。那竹筒一端的封泥已经打开,隐约能看出上面一个「魔」字,另一端则印著「黑」。
两人异口同声道:「果然是黑魔海!」
萧遥逸取出筒里的信笺,上面的字迹已经显过形,在灯下清晰可辨。
第三百一十章 :伪装()
萧遥逸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厮原来叫飞鸟熊藏啊。」
书信以汉字书写,程宗扬毫无障碍地读完。那信是一封请柬,上面说久闻飞鸟熊藏兄弟是乱波上忍,因为两人在东瀛犯了事,无法存身,黑魔海义字当头,诚请两人加盟,位列教中供奉。信中说,如果弟弟要修炼忍术,哥哥熊藏可以先赴建康,由供奉古冥隐接迎。
「古冥隐是那个老太监吧?」程宗扬不解地说道:「他为什么一来就扮作禁军呢?」
「这是个什么东西?」
萧遥逸从飞鸟熊藏尸体上翻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包著一截光秃秃的剑柄。剑柄看起来又古又旧,上面贴著一张火红的符印,透出一丝诡秘的气息。
程宗扬也看不出来,随便揣在身上,正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外面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飞鸟大爷,古供奉让小的来问问,大爷准备好了吗?」
一个小太监嘻笑道:「他不通华语,你说的他听不懂。计好,你不是会倭语吗?」
另一个小太监吭哧几声,然後弯著舌头叽哩咕噜说了几句。
程宗扬和萧遥逸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紧张,这斗室只有一桌一椅,两人更没有忍者的匿形术,两个大活人一具尸体,想藏都没有地方藏。
外面三名小太监等了片刻,其中一个高个儿小声嘀咕道:「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怎么没声音呢?」
「计好,是不是你说的他也听不懂啊?」
那个叫计好的小太监委屈地说道:「相龙大哥,倭语我只会几句,加上手势他才好明白……」
高个儿太监相龙在计好头上拍了一把,「你怎么这么笨呢?去催催他!」
计好推门欲进,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叽哩咕噜的话语,他语速极快,声音又高又尖,似乎在不满地大声呵斥。
「那个鸟在说什么?」
计好为难地说道:「我也没听懂……」他皱著眉道:「味道好像和下午不太一样……喂!相龙哥!」
锵的一声低响,那个叫相龙的小太监拔出短刀,低声道:「供奉说过,让咱们留点心。上次两个逆贼闯进宫里,险些撞破供奉的好事,说不定还有人能闯进来。计好,咱们进去看一眼!朱灵宝,你回去禀告供奉!」
相龙轻轻一推门。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八格!混帐野鹿伊玛丝!」
计好连忙拉住相龙,点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调儿!下午这位爷就是这样说话的!」
萧遥逸紧贴在墙角,朝程宗扬竖了竖拇指。
程宗扬飞快地戴上面具,把地上的禁军衣物披在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古脑塞到怀中。
萧遥逸作了个小心的手势,程宗扬点点头,然後掀廉出来。
房门拉开,伪装成禁军面孔的程宗扬挺胸踏出。只见外面站著三个十几岁的小太监,一个个头高点,一个圆滚滚的,还有一个矮小机灵,这会儿三个人都张大嘴巴,然後惊叫道:「真像!」
「这个鸟大爷好厉害啊!」
「太像了!古供奉也想不到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道:「你们懂什么?这叫忍者。幽长老好不容易从东瀛请来的!不能喊大爷,要叫上忍!」说著他一脸谄媚笑道:「飞鸟上忍,小的计好——不是!」小太监想起来他不通华语,连忙卷起舌头叽哩咕噜说了几句。
程宗扬故意板起脸,作出听不懂的样子。
小太监连忙指著自己,「计好!计好!」
程宗扬露出释然的神色,「哟西,计好,哟西。」
旁边两个小太监也挤过来,指著自己道:「小的相龙。」
「小的朱灵宝。」
「哟西!哟西!」程宗扬欢然拍了拍他们的脑袋,一边寻思自己是不是该直接下重手,把这几小崽子的脑壳拍碎得了。
计好比著手势,半是中文半是倭语结结巴巴地说道:「飞鸟上忍万安,古供奉请上忍到殿里见面。就是那个——那个大房子。古供奉听说上忍愿意出手,喜欢得很,要好好招待大爷。」
那个叫朱灵宝的小太监谄笑道:「飞鸟大爷,这边请。」
「哟——西,」程宗扬故意拉长声音,听著背後的动静,一边道:「哟西!开路伊玛丝!」
相龙道:「哟,他还会说华语呢?」
计好背著脸撇了撇嘴,小声道:「就几个词,路上现学的。咱们说什么他听不懂。」
三个小太监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地向客人施礼,然後提著灯笼在前面引路,程宗扬迈步跟在後面,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一边竖起耳朵。如果能选择,自己这会儿巴不得调头就走,剩下的烂摊子扔给萧遥逸收拾。不过想想外面的八千禁军,程宗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个小太监最大的相龙也不过十四五岁,看上去满脸童稚气,只是这些小太监似乎在宫里待久了,沾染上太监的阴微,目光闪烁,不时露出与他们年龄不符的暴戾阴毒神情。
这会儿三个人以为他听不懂,一边走一边毫无顾忌地交谈。朱灵宝道:「古供奉很看得起他啊。」
相龙道:「他是幽长老请来的,古供奉当然要给他面子了。」
计好挤了挤眼,小声道:「听说他好色得很,在东瀛犯奸无数,才逃出来。这一路都躲在船舱里,不敢露面。」
相龙嘻笑道:「难怪刚才火气那么旺呢。」
朱灵宝道:「相龙哥,听说那个奸细是你抓到的,真是云家的人?来跟那个长腿美妞见面的吗?」
相龙得意地说道:「可不是嘛。我盯了侍卫长十几天才盯到。还是死士呢,在古供奉手下什么都招了。要不是忌惮那长腿美妞的身手,古供奉早就把她叫到宫里来。好在现在有了鸟大爷,啧啧,这易容术,连我都看不出来!」
计好羡慕地说:「相龙哥立下这样的大功,古供奉一高兴,说不定会把太初宫赏给你看管。」
「太初宫没意思。昭明宫还差不多。」相龙嘿嘿笑道:「最好能抓到活的,让古供奉把那个长腿美妞赏给我玩几天。」
几个小太监嘻笑著朝神龙殿走去,程宗扬听得惊心动魄。他们口里的长腿美妞九成可能是云丹琉,这几个死孩子在背後盯著云丹琉,撞到云家的死士扮成禁军潜到宫中与她见面,於是擒下那个死士。正好赶上飞鸟熊藏到建康,让这个忍者扮成死士,设计对付云丹琉。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够好,云丹琉想不上当都难。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主奴易位()
刚踏上台阶,眼前黑沉沉的神龙殿一瞬间灯光通明,高逾丈许的殿门一扇扇打开,殿内传来悠扬的乐曲声,灯光下一片花团锦簇。
一个青衣小帽的老太监立在殿前,尖著嗓子道:「飞鸟上忍,鄙人古冥隐,忝居黑魔海供奉。」
小太监计好连忙叽哩咕噜翻译,程宗扬点了点头,然後装作听懂的样子,怪腔怪调地说道:「古供奉?」
古冥隐满脸喜色,「正是鄙人!上忍这番易容术可谓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程宗扬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句,「哈吉玛系代有楼希库!」
计好眼睛一亮,忙道:「这个我知道,他说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古冥隐大喜,亲自携起程宗扬的手,尖声笑道:「关照不敢当,上忍是幽长老亲自邀请,难得来建康。万余里舟车劳顿,今晚定要好生快活一番!快请!」
程宗扬被他拉住,不禁汗毛直竖,那死太监手掌又凉又滑,就和死鱼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但一入大殿,程宗扬立即眼花缭乱,把身边死太监忘到脑後。
殿内满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这些宫中精挑细选的歌舞乐伎一个个明眸皓齿,娇俏可人,这会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堂上吹箫鼓瑟,轻歌曼舞。程宗扬不用装就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望著殿中飘舞的倩影,眼睛都直了,进殿时险些被门槛绊到。
古冥隐挽著他,对殿内的如云美女看也不看,满脸堆欢道:「上忍一路风尘仆仆,辛苦辛苦。」
计好结结巴巴地翻译几句,到底说的是不是倭语只有天知道了。
程宗扬连连点头,把自己仅知的几句往外乱扔,「喔嗨呦,哟西!哟西!」
计好乖巧地说道:「他在向供奉问好。说供奉是教内了不起的人物,祝供奉心想事成,为圣教多立功勋!」
古冥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多谢多谢!上忍,这边请!」
上次在殿内惊鸿一瞥,没看到多少东西,这时程宗扬才见识到神龙殿的富丽堂皇。整座大殿高及三丈,殿内三十六根两人合抱的巨柱撑起殿宇。柱上包著金箔,描绘精致的龙凤图案,猛然看去如出一手,仔细看时每根柱上的图案又各不相同。大殿两侧摆放著十余支丈高的银制灯台,上面繁灯点点,犹如火树银花。殿顶的藻井镶嵌著无数明珠玛瑙,在灯火照耀下宝光四射。
数十名身著盛装的乐伎坐在殿下,各自拿著钟、磬、琴、瑟、击琴、琵琶、箜篌、筑、筝、笙、笛、箫、篪、埙诸般乐器演奏,殿内十余名身材窈窕的舞姬彩衣飘飞,歌舞翩跹,令人目不暇接。
殿上风光又是不同,十余名垂鬟少女簇拥著数名锦衣绣服的贵妇,灯光下一个个娇靥如花。那些贵妇盘著云髻,头戴凤钗,容貌姣丽,衣饰华美,显露出尊贵而显赫的身份。
群芳环绕间,陈列著两张飞龙描凤的坐榻,每一张都有六尺宽窄,足以当床榻睡卧,上面铺的卧席非丝非竹,洁白如玉,仔细看时,竟然是用象牙削成细篾编织而成。
两张坐榻後面,是晋帝的御座。晋帝脸色青暗,僵尸般靠在御座上,凹陷的眼眶内,两眼微微睁开一线,眸子全无神采,只不过头上的冕旒被人扶正,看上去略微有些样子。
古冥隐彷佛没有看到晋帝,拉著程宗扬坐在榻上,笑道:「闻说上忍光临,宫内的妃子也盼著能一睹上忍风采,今晚本座把她们一并召来,在席间为上忍接风洗尘。」
那几名小太监都机灵过人,不等吩咐,相龙就和朱灵宝走过去屏开宫女,扶起一名贵妇,笑嘻嘻扶到两人座前。
老太监像主人一样靠在榻上,声音又尖又细地说道:「这是田贵妃。」
那妃子在太监搀扶下俯身盈盈拜倒,娇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