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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宫属於内宫,没有禁军防卫,一旦越过宫墙,就只剩下宫女太监,两人行动更加轻松。
穿著黑色水靠的萧遥逸靠在殿後听了片刻,然後斜身飞起,左脚在廊柱上一点,弹到另一侧,接著右脚伸出,在殿後微一借力,又升起数尺。之字形在廊柱和殿墙上来回两次纵跃,瞬时便掠上三丈高的屋檐,身体一蜷躲在斗拱後面。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身手不俗,没想到会这么好。自己近在咫尺,都没听到丝毫风声,如果有哪个太监出来撒尿正好看到,多半眼睛一花,就找不到人影了。
程宗扬瞧瞧涂过朱漆的廊柱,这么光滑的柱身,自己要像萧遥逸那么轻松,只怕还要多练两年。不过程宗扬也有办法,他从衣内拿出一根丈许长的绳索,往柱後一绕,两手握住绳端,然後向上挥起,斜著一拉。
绳索上沾了水,比平常更易拉紧。程宗扬双臂用力,两脚蹬住柱身,借势向上跨了两步。等身体与绳索平行,抖手向上一挥,攀住柱身高处,再次借力。虽然没有萧遥逸那么挥洒自如,也轻松上到檐下。
「程兄这一手不错啊。」
「在南荒摘椰子时候学的。」程宗扬贴在殿角听了片刻,然後又朝殿内瞄了一眼,「没人?」
「有灯光,只不过被帷幕遮住,暗了些。」萧遥逸悄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檐角该有个风口。」
萧遥逸身体紧贴在檐下,像壁虎一样游到檐角,仔细查看片刻,然後朝程宗扬打了个手势。
「有人。而且很多。」萧遥逸轻声说道,口气中透出一丝紧张。
殿内张挂著绯红的纱帷,程宗扬运足目力,才勉强看到殿上的蟠龙椅中,隐约坐著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晋帝了。
萧遥逸悄悄一指,程宗扬眯起眼睛,只见帷幕下方透出许多错落的阴影,似乎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程宗扬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两人在檐下伏了将近一刻钟,满殿的人不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悄悄坐著,彷佛一堆人形木偶。
两人又等了片刻,殿内始终一片死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吧!」萧遥逸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後身形一闪,柳絮般悄无声音地落在地上,接著抬手推开殿门。
殿内绯红的帷幕一直垂到地面,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萧遥逸伸手慢慢拉开帷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枯骨()
一片耀眼的光辉从内射出,大殿内铺著猩红色的长绒地毯,四周点著十余根手臂粗的羊脂蜡烛。帷幕内坐著一群女子,她们盘著云髻,穿著华丽的舞衣,怀里抱著琵琶、箜篌、排箫、琴、筝诸般乐器,似乎是宫里的乐工。只不过她们这时都闭著眼睛,身子歪到一边,有些手指还按在弦上,似乎刚演奏到一半就睡著了。
殿内睡卧著十余名舞姬,她们彩袖长裾,曼妙的身姿或俯或仰,都保持著舞蹈的姿态,姿容娇美。而在这些舞姬之间,一条长长的七彩丝带飘飞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彩带中间,一袭鲜艳的羽衣飘然若飞,羽衣内覆盖的却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那具枯骨呈现出仰卧的姿势,双臂张开,裙裾翻到腰间,露出已经化成白骨的腰腿。颅骨两侧各垂著一只宝石坠子,白骨上的长发已经委颓,却仍保持著繁复的云髻形状。那女子的骨殖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白骨上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只是她的发丝仍然漆黑乌亮,看得出生前精心保养的痕迹。
程宗扬心头怦怦直跳,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自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那个化为枯骨的女子周围,年轻貌美的舞姬犹如海棠春睡,脸上还带著淡淡的笑容,自己怎么也无法想像她们如何围著这具枯骨跳舞,跳累了就直接睡在殿中。
萧遥逸眼中寒光闪动,他只朝地上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殿上那个穿著皇袍的男子上。
那位晋帝仰身靠在蟠龙椅上,头上的七宝冕旒歪到一边,旒珠垂在他消瘦异常的面孔上。烛影摇红,他脸色却灰白得如同死人,深陷的眼眶内,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微露的眼珠灰蒙蒙神采全无,看不出是睡是醒。
他胡须许久没有梳理过,乱糟糟堆在颌下。唇角无法合拢一样分开,一股唾液从他唇角淌出,一直垂到胸口,在胸前明黄色的锦缎上聚成一滩。枯瘦的手掌垂在一边,指甲生得极长,对两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反应。
萧遥逸从席地而卧的乐工中间穿过,走过殿中睡倒的舞姬,一直走到晋帝面前,看了看他的面孔,然後拔起他面前一根已经烧残的蜡烛。
程宗扬绕过那具枯骨,看著那舞姬翻起的裙裾下两条白森森的腿骨,心底禁不住一阵恶寒。
「我干……」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後一次点烛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萧遥逸隔著面罩嗅了嗅,「薰炉烧的是上好的沉香,没有混入其他东西。」
萧遥逸说著放下蜡烛,并指朝晋帝腕上按去。
忽然身後传来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何方贼子,敢来惊扰帝驾!」
接著烛光一暗,一股凌厉的威压从天而降,狂飙卷起。
萧遥逸双掌一翻,迎向头顶袭来的手掌。程宗扬精神绷得紧紧的,闻声立即闪电般跃出一步,双手按住刀柄,展臂拔出双刀,接著旋过身,左刀斜提,护住胸腹,右刀雷霆般劈出。
萧遥逸故技重施,又亮出指上的戒指,那人眼光却比江东五虎高明得多,手掌一错,避开锋锐的戒面,拍在萧遥逸掌心,接著屈指抵住刀锋,待程宗扬刀势出尽,才一指弹出。
程宗扬掌心一热,钢刀几乎脱手。他退开一步,双刀交错挡在身前。
一个乾瘦的人影才从空中飘下,他穿著一身蓝黑的衣袍,戴著一顶小帽,腰间扎著一条长带,脸上布满皱纹,下巴却又光又滑,没有半根胡须,腰背微微佝偻,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内廷宦官。
「好贼子,竟然能接老身一掌,」那太监腰背一挺,尖声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宫禁,不怕灭族之祸吗?」
他一指弹开释自己的钢刀,虽然是取巧,这份修为也不可小觑。不过萧遥逸随手接了他一掌,没有半分吃力,看来这小子的真实修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出一截。
程宗扬怪笑一声,「死人妖!你干了这些好事,难道就不怕灭族吗?就算你身体残疾,没有老婆孩子,爹妈总该有吧?你犯下弑君之罪,小心王法无情,灭你九族!」
那宦官阴声道:「陛下只是倦极而眠……」
萧遥逸抢道:「我等是赤诚忠臣!今日来乃是勤王义举!」他粗著喉咙道:「老奸贼!我谢万石今日必取你狗命!」
那老宦官袍袖一卷,旁边一杆长及丈许的烛台长枪般横刺过来,一边撮唇发出一声厉啸。
两人原以为是这老宦官捣的鬼,谅他也不敢出声惊动禁军,有心联手擒下他审问清楚,谁知这老东西还有同夥。
萧遥逸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彼此会意,接著同时攻出。程宗扬用的双刀,萧遥逸却是一双空掌,相同的是两人刀掌都凶猛之极,一招攻出,犹如孤注一掷,丝毫不留後手。
那宦客与萧遥逸对了一掌,也不敢托大,双脚不丁不八,微微分开,然後张开枯瘦的双掌,分挡二人。谁知那两名刺客招术施到一半,同时撤招,以比出招时更坚决的速度,朝殿门掠去。
两人肩头一碰,萧遥逸低声道:「原路走!别管我!」
程宗扬道:「你不是怕黑吗?」
萧遥逸一咧嘴,「所以我才要这老家伙陪著。」说著他身形微凝,头也不回地挺肘击出,喝道:「老阉狗!来与谢爷大战三千回合!」
萧遥逸功夫比自己高明,对宫中路径又熟,他来断後是最好的选择。程宗扬不再废话,闪身出了殿门。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黑沉沉的宫禁亮起灯火,几条身影飞速掠来。
那几人身上套著青色的袍服,衣摆似乎过於宽大,显得松松跨跨。他们身材短矮,脸盘小小的,月光下颇为白净,却是几个十来岁的小太监程宗扬握紧双刀,挺身朝最前面一个小太监劈去。那小太监似乎有些慌乱,竟然举腕朝刀锋迎去。
那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看起来连毛都没有长齐。若在以前,跟这种小孩子动手,自己脸早就丢到太平洋里。不过现在程宗扬早收起这点妇人之仁,对敌人纵容,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眼中透出寒芒,力道陡然加了一倍。
「铛」的一声震响,钢刀反弹回来,程宗扬一怔之下,才意识到那死太监袖内还带了铁护腕。
只差这一线,程宗扬已经来不及撤招,只见那太监尖瘦的手爪趁势抓向自己胸口。
忽然身侧风声一紧,萧遥逸抢身上来,一拳轰向那太监面门。
那小太监修为比老宦官差出一大截,拳掌相交,护体真气顿时被萧遥逸刀锋般的劲气攻破,经脉重创,踉跄退了几步,一跤坐倒,「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另一名太监欺身上来,他年纪看起来比刚才的小太监还小,拳头还不及程宗扬一半大。殿中一幕,使程宗扬心神早绷得紧紧的,这时毫不留情,对著这小屁孩直接下了狠手,刷刷两刀,劈在他肩上。那太监袍袖尽碎,手臂却只露出两道青痕,连皮都没破。
程宗扬面容扭曲,直以为自己见著鬼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暗道()
程宗扬面容扭曲,直以为自己见著鬼了。
「铁布衫?」萧遥逸怪声道:「没卵的小崽子,修为不错啊!」
原来是铁布衫这样的外家功夫,不是刀枪不入的鬼怪。程宗扬心头微松,接著长吸一口气,双刀再次攻出。按照谢艺传授的那样,将刀势集中在一处,重重劈在那太监掌背上。
那太监毕竟年纪幼小,铁布衫的修为虽然不俗,也挡不住程宗扬这凶猛的一刀,指骨顿时断裂,惨叫著向後跌去。
面前还剩下最後一名拦路的小太监,忽然身後一声惨啸传来,接著眼前陡然一暗,周围的灯火彷佛被黑雾遮没,连天际的明月也黯淡下来。
程宗扬心神微震,只觉一团阴森的黑雾从脚下升起,雾中有无数毒蛇扭动著张开毒牙。
「铮」的一声清响,只见萧遥逸身体横卧,浮在空中,双手一屈一伸,彷佛抱著一具凤首箜篌,手指在无形的琴弦上一拨,黑雾潮水般退去,黯淡的视野瞬时恢复原状。
那老宦官从黑雾中现出身形,他面沉似水,双掌平举身前,然後向前推出。
程宗扬只觉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无形的气墙,强大的威压使自己呼吸都为之断绝。
悬在半空的萧遥逸屈身一弹,手指在空中绘出一个奇异的文字,然後一掌拍出,喝道:「疾!」
那个奇异的符文迎上气墙,凌厉的劲气像烈日下的积雪一样迅速化去。
老宦官怪叫一声,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那只闪亮的符文彷佛被一只巨掌捏住,发出细碎的破裂声,片刻间就被捏得粉碎。
萧遥逸闪身向前,从袖中拔出一根黑黝黝的弯椎,凶狞地笑了一下,然後朝那老宦官掌心挑去。程宗扬暗赞这小子狡猾,竟然把龙牙锥涂上黑漆,此刻一亮出来,那老宦官猝不及防,向前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