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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刘猛快步从侧门中走出,手中已是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
“大人!”刘猛双手捧着账簿,十分恭敬的递至王远清的身边。
王远清接过,将账簿放在了桌上,刘怀清一直注视着他,似是很期待王远清知晓账簿内容时的表情。
账簿很厚,它的封面泛着黄,看来已经有些年头。
王远清翻开了第一页,一股灰尘飘起,他并没有避开,只是眯着眼继续阅读账簿的内容。
长长的第一页上只有一排字,黄兴十三年五月七日,石台司马典余明收受一千五百两白银。
王远清双眸骤然睁开,剑眉挤在了一起,心中惊道,这竟是本受贿记录册!
他赶忙翻至下一页,也只有一排字,黄兴十三年五月十一日,明州副司马玄宏收受一千两白银。
这两人在去年便已落马,王远清对账簿真实性的质疑少了几分,他继续翻着。
黄兴十三年七月七日,云州府主簿黄子青收受五百两白银……这也是真的,黄子青前年便已落马。
……
……
黄兴十三年九月十二日,湖州府衙捕头秦易收受四百两白银。
黄兴十三年十二月十日,湖州府盐税吏张不才收受七百两白银。
……
这些都是王远清亲手查办的人,账簿所记载的与他们交待的众皆吻合,看来这本账簿是真的!
……
黄兴十四年八月十七日,湖州府府丞林功名收受一千两白银。
王远清咬着牙,手重重拍了桌子一下,眼中有股凌厉寒意升起,终于有记录与在任湖州府的官员有关了。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这几页上竟然都与林功名有关,林功名前前后后竟然收受了六千两白银!
他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怒意,愠色跃然脸上。
刘怀清默默的看着他,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王远清又翻开了一页,他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黄兴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湖州参军王远山收受一万两白银!
什么?
王远清忽觉脑中嗡嗡作响,像炸了一样,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仔细读了几遍,生怕自己看错了,可结果还是一样。
黄兴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湖州参军王远山收受一万两白银!
账簿上的字句没有丝毫的变动。
王远清拍案而起,他铁青着脸,双眼一直盯着桌上的账簿,身子抖动着,嘴中还低声说着什么。
刘猛看向了王远清,官差们也看向了王远清,围观的百姓们也看向的了王远清。
这位别驾大人突然怎么了?
那本账簿上又究竟写着什么?
看着王远清激烈的反应,刘怀清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个动作十分轻微,只有萧瑾瑜注意到了。
刘猛跟了王远清许多年,却很少见到他脸色如此难看,看来那本账簿对他的触动很大。
他关切道:“大人,你还好吧?”
久久,王远清才摆了摆手,以示回应,却是没有说话。
他双手扶着木桌,徐徐坐下,衣摆拖在了地上。
王远清眼眸已没了方才的犀利尖锐,反倒有一种无力苍凉感。
这本账簿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仅仅一个江南道,便有如此之多的贪官污吏,甚至连他的亲哥哥也参与其中,这又怎的不让他心生凄凉?
十几年前,他与王远山一同入仕,那时,两名青壮男子胸怀天下、满腔热血,立志匡扶天下,可如今,竟有一人走上了歧途。
无力的手缓缓合上账簿,他不打算再看下去。其中牵扯的人员太多,不是他一个湖州別驾就能解决的。堂审完毕后,他便准备携带账簿秘密面见江浙道节度使,若这账簿上的记录全部查实,对整个江南道的官场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王远清虽觉身子无力,却还是坚持着正襟危坐,他道:“刘怀清,这账簿之事你可告诉了其他人?”
“没有。”刘怀清摇了摇头,道:“大人看了账簿,想必极为震惊,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做呢?”
他看着王远清,眸中满是期待。
“公事公办。”
“好一个公事公办,大人,在场的所有人可都听见了的,你可莫要食言。唉,只可惜我应该是看不到咯……”刘怀清这话说的极为轻松,听着却让人觉得十分沉重。
“这是自然,本官以性命担保,绝不会食言!”
“抱歉,依大周律,你的确要被施以斩刑,但我一定不会食言的。”王远清表情虽还很严肃,语气却已比方才温和了不少。
“无妨,大人,只要你莫食言便是。”
岭南巨盗刘怀清要被施以斩刑,围观的百姓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甚至连官差、连王远清别人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刘怀清是贼,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没有人愿意看着一个好人死去,除了那些受他威胁的害虫们。
(本章完)
第61章 一小步()
在古代,斩刑虽很普遍,但却能一次夺走犯人的生命。
依据王远清所列举的三条律法,刘怀清的确该受斩刑。
但围观的百姓却不会管这些,在他们看来,好人就不应该受罚,更何况是斩刑。
局势再次波澜四起,围观的百姓推搡着官差,七嘴八舌的说着。
“刘怀清是好人,还请王大人轻判!”
“是啊,他是好人,大人不该判他斩刑的!”
“王大人,你是好官,刘怀清也是好人,应该轻判呀!”
“是啊,大人,他做了这么多好事,应该无罪释放的!”
百姓们发表的观点大同小异,但目的只有一个,免去刘怀清的斩刑,留他一条性命。
民意汹汹,渐成鼎沸之势,王远清心中纠结万分,眼中忧色深深。
他也不想判斩刑,他也想放过刘怀清一马,可大周铁律记载在册,更记在他的心中。
王远清的心中像是有一把铁尺,十分仔细地进行着度量,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萧瑾瑜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一副愁容,那问题再次困扰住了他。
据史书记载,大周时期的岭南巨盗,为湖州别驾王远清所捕,并依大周律,判处岭南巨盗刘怀清斩刑。
眼前的一切,都按照着史书上记载的发展,没有一丝变化,他叹了口气,看来他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他最不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可是,萧瑾瑜愣住了,他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耀着,背后似是有股奇怪的力量推动着他前行,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迈出了一小步,冲破了官差们的阻碍,进了内堂。
“嗯?”王远清挑了挑眉,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萧瑾瑜。
刘猛摸向别在腰间的长刀,警惕地看着萧瑾瑜。
那些官差们举起了手中长棍,盯着萧瑾瑜。
身后的人渐渐没了声,也都看向萧瑾瑜。
无尘睁大着眼,握成拳头的手有些紧张,像是看一名英雄。
吴婶没了笑容,脸上满是忧色。
刘怀清缓缓转过身,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眸中尽是感激之情。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他,萧瑾瑜觉得很尴尬,脸微微泛红。
也许,这个场合,他该说些什么,或是解释些什么。
萧瑾瑜朝着王远清作了一揖,十分忐忑地开口道:“大人,草民以为,大人的判罚不妥。”
忐忑的原因,并非是堂审的阵仗和无上的官威,而是他现在的举动。
莫名的一小步,将他推上了改变历史或是尝试改变历史的舞台上。
王远清认出了萧瑾瑜,朝刘猛和其他官差摆了摆手,刘猛和官差们这才收起自己的武器。
王远清温声道:“本官的判罚皆依据大周律,你倒是说说,本官的判罚哪里不妥。”
既然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寻找答案,那便放开手去做,萧瑾瑜已完全镇定下来,他道:“还请大人听听草民的微薄之言。”
“大人说,依据大周律,刘怀清所犯之事,已违了大周律第七条、大周律第十四条和大周律第二十一条,且仅凭大周律第二十一条便可判刘怀清斩刑,更莫要说是第七条所对应的鞭刑,第十四条所对应的牢狱之灾,对他,大人的判罚已经算是恩宽了。”
听萧瑾瑜这么详细地一分析,围观的百姓这才明白了王远清判罚之中的隐秘,原来王大人已经是恩宽了。
王远清看向萧瑾瑜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欣赏的意味。
”不过,大人应该知道大周沿用的乃是大梁高宗时候的刑律,至黄兴十六年,皇上下旨,对大周律进行一次修订。虽然只有少量的条款被修订,也只有少量的条款被增减,但对此次判罚却有极大影响。“
”哦?“王远清霎时来了兴趣,大周律的修订是去年的事,他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印有大周律的书今年五月初才抵达府衙,他又事务压身,没能全部看完,他道:”请说。“
萧瑾瑜理了理思绪,有条理地说道:”此次修订后,大人说的那三条虽未改动,但新增了一条,也就是第一千四百二十七条。大周律第一千四百二十七条,凡对有大功之要犯,一经查实后,依功绩多少,进行适当减刑或免刑,但不包括大逆之犯。“
越说,萧瑾瑜越是自信,神色轻松,举止自如,他继续说道:”大周律对第一千四百二十七条中的大功也作了详细解释。何为大功?助官府剿贼、平乱,助官府治理地方,助官府平息大灾,或有类似行为,便可称之为大功。“
萧瑾瑜指了指刘怀清,道:”大人,岭南巨盗声称自己做过十几件好事,时间、地点皆详细清楚,应该不难查,若查实,则为大功,依大周律,应予以减刑甚至是免刑,若经查证,所言为虚,大人再施斩刑不迟。“
”好!“
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为他呐喊助威。
趁着萧瑾瑜说话的这功夫,王远清已翻开新刑典,确有他所说的第一千四百二十七条,内容几乎一字不差。
若不是因为萧瑾瑜,他恐怕就会按照旧刑典直接判了,王远清起了身,向着萧瑾瑜作了一揖,向着刘怀清作了一揖,向着围观的百姓们也作了一揖。
他道:”远清武断,差点直接判了斩刑,今日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出来提醒,远清惭愧,还望诸位原谅。“
说罢,他又朝众人拜了一拜。
能不使自己的官威,能知错,能悔改,就这份心性,王远清实在是个好官。
萧瑾瑜替他解释道:”大人无需自责。据草民所知,新的刑典最快也要今年四月才可送到各个地方州府,王大人又是湖州府的父母官,每日事务压身,又逢八月大考,所能利用的时间自然少之又少,出一些纰漏,自然是正常的。“
”是啊,王大人是个好官,犯一些错,也是正常的!“
”对对对,不过,王大人,这次不用判刘怀清斩刑了吧!“
”是啊,萧公子都讲的这么明白了,应该是要改判了吧!“
针对百姓的质询,王远清道:”各位乡亲父老,请听我说,正如萧公子所言,刘怀清说的事情仍需查证,如是真的,我自会改判,届时我定会再次公开堂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