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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烈文听到这话,双眼看着窗外一阵迷离,好像是在追忆着什么,而后又好像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是啊,那时候可真是死了不少人。”
而后张烈文又转头看向了自家大哥,说道:“所以,大哥你拒绝了。”虽是问话,但语气却很肯定。
而听到自家兄弟这话的张烈武,一时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世界负手说道:“没错,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在这个世道,一个家族想要长久的延续下去,就必须手里要有人,只要手里有人,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旁边坐着的张烈文听到这话,也赞同的说道;“是啊。”
而后书房中便陷入了沉默,张烈文并没有再问县尹开出的条件,张烈武也并没有再说,毕竟对兄弟俩来说,无论县尹开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不可能同意,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呢。
这一切,张世华并不知道,张烈武也没有告诉他这个儿子,毕竟这件事在张烈武看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更重要的是,张世华是他的儿子,一个父亲是不可能会向自己的儿子汇报什么的。
但不过这个小插曲还是间接地改变了局势,但自然不是将局势变好,而是使局势变得越来越坏了。
五月初,河nan等地的局势更加混乱了,因为劫匪已经开始不再惧怕官兵了,也就是在上个月月底,颍上派出了一支剿匪官兵,这支官兵足有三百多人,可这样的一支“实力强大”官兵,却被颍上一支五十多人劫匪击溃,而且近百名官兵还被劫匪杀死了。
虽然这支劫匪是白莲教最精锐的一批骨干假扮的,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其他人不知道,官兵们不知道,老百姓也不知道,其他的劫匪更不知道,因此这些人心中的想法自然也改变了。
官兵们开始对劫匪变得恐惧,他们会想,原来劫匪这么厉害,我要是被劫匪杀了那可怎么办,我可还有家人有孩子呢。
老百姓开始对元蒙朝廷变得失望,并下意识的也生出了反抗的心,原来朝廷这么无能,三百人打人家五十人都打不过,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受着无能朝廷的压迫。
而劫匪们则是信心大增。原来我们这么厉害,他们五十个人就能打三百人,我一百个人难道打不过。
而这种心思一旦生出来,就会想野草一样在所有人的心中越长越旺,尤其是当这些类似的事情出现的越来越多时,恐惧者就将会更加恐惧,受压迫者就会越发的想要反抗,而劫匪也将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不得不说,刘福通真是个人才,他对人心真是把握的很好,他这样做等于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将会不断的以这腐朽的王朝为养分,直到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将这个腐朽王朝毁灭,这就是人心的可怕。
注1;“泰定帝,泰定二年六月,也就是公元1325年,汝宁府息州人赵丑厮、郭菩萨起义,这次起义声势极为浩大,元蒙朝廷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将起义军击溃。”
第68章 出兵(一)()
这种人心的转变,县尹冯富乐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向张家借人的原因之一。
官兵不堪大用的确是冯富乐借人的原因之一,但更加重要的原因却是,冯富乐也害怕派出去的官兵会出什么意外。
在现在,县中虽然有不少暴民抗税,还有劫匪趁机掳掠,但是局面并没有彻底混乱,他冯富乐现在依然可以掌控住局面。
但他也知道,自己代表朝廷也必须要有所动作,要不然县中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抗税暴民,而那些贪婪的劫匪也会得寸进尺。然而这样一来,问题也就来了,冯富乐如果派出县中的官兵前去镇压,成功了固然能将局面暂时稳定住,但如果官兵们失败了,那县中的局势夜将会彻底糜烂,到时候可能就真的是“皇权不下县”了。
因此冯富乐才会想出向张家借人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其实冯富乐的算盘打的也是很好,在他想来,以自己开出的条件,张烈武和张家一定不会拒绝,只要能从张家手中借到那群能征善战的弓手,自己就可以让拿群弓手们前去镇压那群暴民和乱匪,如果弓手们成功了,县中的局面不但可以稳定,更人对人形成一种暗示。
想想,就连县中的巡检司弓手们都这么厉害,那县里的官兵不也就更厉害吗。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那群弓手们失败了,他冯富乐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毕竟县中的官兵还在,依然可以对县外的暴民和劫匪形成一种震慑,让那群刚刚收到打击的暴民和劫匪能消停两天。
这样一来,那这群弓手无论胜败,对他冯富乐都是有好处的。虽说借这群弓手要付去一些代价,但是只要他能处理好这件事,朝廷难道还会注意不到他,这样一来那些代价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家人竟然拒绝了,而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拒绝的是那样的干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给他这个顶头上司留。
所以当他从自己的师爷那知道这件事时,那种如意算盘落空,下属不给面子,以及深藏于心底的无奈让他出奇的愤怒。那一夜他连晚饭都没吃,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冯富乐一个人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凌乱的屋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他用无神的双眼盯着房顶,而后不禁突然发出了一阵凄惨的笑声。
“县尹,一县之尊,百里之候,gou屁,全他niang的是gou屁。”他近乎有些癫狂的自嘲笑骂道。
但是即使是这样,冯富乐用的声音依然并不大,他这句话估计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得见吧。
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初三,县尹冯富乐像往常一样一脸威严的出了后堂,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之后他也想以前一样,带着师爷到了前堂县衙,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在想一起一样在那处理公务,而是第一时间叫来了县中的县尉刘钱,并命他召集全县官兵,下午时便让他率领官兵,前去镇压徐城镇那群闹得最欢的抗税暴民。
要是在以前刘钱接到这种命令,绝对能乐疯了,可自从刘钱知道颍上的县尉,在上个月月底因为剿匪战死之后,刘钱心里对这种事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畏惧的心态,而本县百姓抗税的乱民和劫匪的掳掠,更是进一步的加剧了刘钱的这种畏战心理。毕竟他费这么大劲当上县尉,可不是为了带人去和那群泥腿子和悍匪拼命。
但是冯富乐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对于这个有一定手腕和城府的上司,刘钱心底还是很畏惧的。再说他是县尉,剿匪安民、镇压乱民本来就是他的职责,他也不可能直接抗命拒绝。
以前的时候,刘钱遇到这样的事还能去求监县苏日拉昆,毕竟这种事监县不开口,那县尹说的话就没用。但是两个月前冯富乐送给了苏日拉昆一个江南美人,现在苏日拉昆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对那个女人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也因此连带着和冯富乐的关系也紧密了起来。
现在刘钱更跟日拉昆的关系早就不如以前那么好了,估计就是自己找上苏日拉昆,这个白眼狼一般的监县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帮自己的。
因此虽然刘钱心中很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道命令。
按说刘钱毕竟是县中的县尉,即使再怎么无能,那也应该在县中的官兵中有一些威望。
但刘钱真不愧是叫“留钱”,那还是真是一个掉进钱眼的贪婪家伙。这些年来,刘钱凭借着职务上的便利,对手下那些官兵可以说是往死里压榨,这家伙虽然怕死,但是偏偏在钱上胆子大得很。为了钱,他不但克扣手下官兵的粮饷,还吃空饷,更把官兵当自家长工使,甚至连县中府库中的官兵兵甲都敢倒卖,当年横行县南的劫匪…独眼狼,就从他这里买过不少的兵甲,单凭这一点,你就知道刘钱贪财贪到什么地步了。
也因此,刘钱在县中的官兵们之中,可以说是根本毫无威望可言,
刘钱这些年之所以能压得住手下的官兵,一是因为他是县尉,是官兵们的上司;二就是因为,他这两年,把县中统领官兵们的三个百户,全变成了自己人。
想一想也就明白,能和刘钱这样的主官是自己人,那三名百户官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老话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县中的主官和百户官都是这个德行,底下的官兵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虽说官兵之中也有不少有良知的人,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样一个粪池一样的兵营中,那些人就算想身上不沾翔,也做不到啊。
除了少数实在是不愿意同流合污的而离开的,剩下的那些也都被沾染,和那些兵痞一起开始同流合污了。毕竟底线这个东西,就像男人出gui时穿的裤子,一旦放下,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也因此,县中的这群官兵战力那绝对是低的可怜。
这taihe县,说是有三百官兵,但是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官兵那都是影子兵,是百户官、县尉等人吃的空饷。也就是说整个县城所有官兵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二百人,再除去那些老弱病残,整个县城青壮官兵也就是一百多人。
这个缺额,在咱们后世人听来那绝对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在古代,军官吃空饷那却是再普遍不过的潜规则。
举个例子吧,几年后朱元璋起兵造反,到了一个驿站,发现整个驿站中只有一个老卒,于是就开口问那老卒:“驿站中应该有半什兵卒才对,可为什么整个驿站就你一个兵卒?”
那老卒听到朱元璋这话,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写着人名纸片,对着朱元璋道:“其他的兵卒都在这呢。”
由此也可见,元代军官喝兵血吃空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所以县尉刘钱吃空饷喝兵血,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他刘钱只吃了三成空饷,在现在那还算是有良心的,要知道这时候一些江南地区,不要说是吃三成空饷了,官兵人数能剩下三成那就不错了,要不然你以为上个月月底颍上官兵是怎么战败的。
不过吃空饷这个事情它毕竟是潜规则,虽然对这件事大部分官吏都是心知肚明,但是那些老百姓可不知道官兵们还有这样一个潜规则,毕竟朝廷一直都是按三百官兵的额度向百姓们征的税,要是让老百姓知道他们交上去的血汗钱,一大半都进了那群贪官的口袋,那百姓们不出乱子才怪。
所以当刘钱硬着头皮领命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把县中的老百姓糊弄过去,毕竟老百姓又不是傻子,三百人和一百人的差距只要眼不瞎,那是个人就都能分辨的出来。
但这些军官们这么多年空饷也不是白吃的,对于这种问题早也不知遇到多少回了,自然也有了一整套完善的解决方案。
不就是人数不够吗,这些当兵的家中又不是没其他男人了,临时让他们把自己家中的兄弟甚至父亲拉来凑个数,那不就成了吗,如果这样还凑不过,大街上不有的是闲汉流氓吗。
至于百姓们知不知道,管那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