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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公羊虽只带了汉塞一人,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剑客的道义,从少主被杀的手段来看,这应当是一群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况且他吃不透这帮人跟项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有备无患。
其他的人手已经布置妥当,若是事情不能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他们两个人还是很容易脱身的,只是这次任务,就只能带回一个凶手了。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远处一个老汉一个中年慢慢的向这边走来,等两人走近了,公羊虽不急不慢的一摆手,草丛里钻出一人在他旁边耳语几句,等那人退下,公羊虽才开口道:“二位果然是信人,居然真没让项家插手。”
季康回到:“阁下以人性命相胁,现在我们来了,我那位兄弟呢。”
公羊虽一挥手,两个黑衣汉子架着丁固走了出来,丁固满脸血污,两条腿软绵绵的拖在地上,看来没少吃苦头,竟然连腿都被人打断了。
韩季二人面显怒色,却不敢动弹,公羊虽用剑托起丁固的脑袋,问道:“当日行凶的就是你与这二人么?”
丁固也算硬气,腿断了都不见喊一声疼,只是别开脑袋:“老韩头,季兄弟,我对不起你们……”
已经不用再问了,公羊虽知道来的就是正主无疑:“一个月前,我下邳屈氏少主被人以龌龊手段毒杀于闹市之中,家主晚年丧子悲痛难当,委托在下追查,你们可真是好本事,居然躲了一个多月,躲到了项府之中。”
“难道是我们无缘无故害他不成,屈庆行凶作恶杀我乡亲你怎么不说。”
“那我不管,我只是奇怪你居然也配用剑,行刺手段如此下作!”
季康不耐烦了:“讲那些无用的作甚,你就说如何才肯放了我那兄弟。”
公羊虽摇摇头:“放了他是不可能的,他的命,要老家主亲自来收,我让你们来,是要你们的命。”
“话不投机,那就以剑说话,杀了你,我自然能救出丁四。”
公羊虽缓缓抽出长剑,拉开架势回道:“如此甚好,你若是能胜了我,我可以做主让你一个人离开。”
※※※
而此时远处的山坳里,曹宋二人正带着两个少年隐身其中:“怎么样小周,有把握没?”
虞周通过望山看着山下拉着架势的剑客,低声道:“来之前试箭太少,怕是得两三箭后才能找到准头。”
眼见现在两人静气凝神还未纠缠到一起,虞周就想先暗算那个枯瘦的中年人一下子,却被曹皮匠拦住了:“剑客对决,若是突施冷箭,为人所不齿也,你要是以后还想做人,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虞周一下子愣了,他还以为皮匠拦着是因为怕误伤,怎么会是这么扯淡的理由?这又不是电视剧里面的斗将。
“曹老伯,现在那人心思全在季三叔身上,正是大好良机,怎么能错过!”
宋直不屑道:“你即便射死那人,第一个追杀你的肯定是你季三叔,他们俩既然已经持剑在手,这场对决就不容任何人插手,哪怕季康失手,在他认输之前都要遵循此道。”
虞周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什么规矩?本来他还以为前面两人牵制,弄死对方头领然后强弩威慑之下,将对方杀散就好,这怎么跟自己预期的不一样,而且大家都是心安理得的样子?
压低了声音,虞周吼道:“那我们来是做什么的,之前屈庆不也是暗箭所杀么,为何现在就不行了!”
曹皮匠不耐烦道:“屈庆那等货色如何能与剑客相比较,稍安勿躁,这就是剑客的互重之道,就像你见惯了斗鸡,谁家上去踩一脚了……”
可能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老曹呐呐的闭了嘴。
虞周把弩一扔,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里翻腾起来,该死的剑客之道,该死的君子之风,这群老家伙傻了不是,不是都从过军么,不是兵不厌诈么,怎么这点小事都一个个接受不了,一群黔首百姓都讲究起来了,虞周觉得,自己需要重新摸索他们的精神世界。
他忽然有些想念范增了,要是那老头在这里,才不会弄这些弯弯绕,直接一箭过去再说,这是虞周第一次领会这个时代的矛盾,礼乐文明与尔虞我诈交相辉映。
他头一次觉得项籍真心输得不冤,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他不觉得那是一个残暴无情的人,只是输在了像现在这些人一样讲规则,就像大楚的命运一样。
春秋时期的楚国王室厮杀夺位,在中原文明看来这是野蛮人的表现,可就是这样无视礼法的楚国慢慢的变成了南方的巨无霸。
到了战国的时候,楚国逐渐的接受了礼乐文明,反而中原随着三家分晋越来越不讲究规则,于是满脑子堂堂正正之风的楚怀王被骗的与齐国断交,被骗的怒而兴兵大败一场,被骗的身陷囫囵客死他乡。
而项籍就是在这样一个矛盾的国度里诞生,他身上有楚武王的一往无前,也有楚怀王的轻信天真,然后被刘邦一顿王八拳打落凡尘,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范增还真是克制刘邦的利器,只可惜项籍不能尽听他言,最后功败垂成。
胡思乱想了半天,虞周爬起身,跟众人一块看着场中的局势来。
第七十章 决战()
季康此时面色凝重,别看他嘴上说的轻松,面对着公羊虽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此人长剑厚重,应该是个走稳重风格的剑客。
这与季康的轻灵一路截然相反,也和他本身瘦弱不堪的身型格格不入,再看到公羊双手比寻常人大上许多,指关节圆凸肥大的像是树根一样,季康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看似不动如山的公羊虽心中却狐疑起来,武者都有着本能的气机,刚才有那么一霎那让他寒毛直竖,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再没出现过,所以他看似戒备着季康,实则略分心神感悟起来,强敌在侧不敢多耗心神,再无所得之后,他暗暗打了个手势,让汉塞紧紧的盯着韩老头。
也就是这时候,季康动了,他敏锐的察觉出了对方的分心,羞怒一下一剑刺向公羊前胸,他要这家伙付出轻视自己的代价!
公羊虽不愧是被大楚屈氏看重的剑客,不慌不忙的一翻手腕,手中长剑径直砸向季康的剑身,这一下虽然应对仓促,也毕竟占了长剑厚重的便宜,季康的长剑险而又险的贴着他的身躯刺了个空,而公羊连身型都没晃动。
一刺之后季康并不撤手,长剑反而以诡异的角度画了个圆弧直接划向公羊虽的小腹,这一下如果挨中,少说也得是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公羊虽本来就不如季康的长剑灵活,刚才又匆忙出手,回剑已经是来不及,只能躬身下腰,借助身型变换之势,右手向下一甩,手中长剑势大力沉的就砸了下来。
季康见他一拧身就知道刚才一剑已经不足以威胁公羊虽,头顶上公羊的大剑气势汹汹,只得长剑上挑迎了上去。
公羊虽心头急跳,后撤半步之后双剑相交,“当”的一声震得二人两耳发麻,等各自撤开身型,他才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对手,此人好刁钻的剑术!刚才那剑看似举剑格挡,实则顺势取他眼珠,剑中杀招真是防不胜防,若不是他凭着武者本能退开半步,怕是半边面颊都会被他划开!
季康此时也是不好受,对面这人说是剑客,可手中长剑丝毫没有劈刺动作,全是势大力沉的重手招数,自己的长剑舞起来是嗤嗤有声,而公羊的说是虎虎生风都不为过,这一招接下来,手臂一个劲的发麻。
往自己长剑上一看,果然一个异常宽阔的豁口。
这一番试探,两人面色更加凝重起来,武人之间的语言就是各自本领,相差无几的技艺才能得到平等的对话权,这也衍生了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现象,他们一边互相钦佩一边刀剑相向。
所以也有了很多武人是骄傲的,在他们看来,势均力敌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可以相互尊重,可以相互借鉴,而以强凌弱是无道又残忍的,弱者以极端的方式残害强者那就是卑鄙的。
现在的虞周就很卑鄙,山坳实在离得太远,他也看不出这时候剑术的高低贵贱,百般无聊之下,虞周拿着弩箭处理起来,这些青铜所铸的箭头都是扁平状的,这怎么可以,形状既然已经没法改了,那加个血槽总行吧,好在并不是很硬……
兵刃相交的乒乓声越来越密集,场上的两人全神戒备,已经放弃了试探性的招式,季康整个人像是只飞燕,围着公羊虽灵活的打着转,时不时蜻蜓点水似的落身一沾即走,却始终没有重创对手的机会,这样的游走是非常耗费体力的,没一会儿,他就已经额头见汗。
稳扎稳进的公羊虽看似占尽上风,内心的苦处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柄长剑更是使得如毒蛇吐信一般,每一次接招都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公羊的长剑厚重,相比来说变招不易,在一次还剑反击不成之后,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从此他每次出招都留有五分余地,生怕来不及抵挡对手忽如其来的杀招。
季康的右手已经被震得快握不住剑了,再灵巧的招式都免不了要短兵相接,几次精妙的进攻都被逼的只能用出半招,虽然又给公羊虽添了三道伤口,也只是让他看上去狼狈了一些,根本就没造成实质性伤害。
这不行啊,再这么下去,一定是自己先撑不住,季康有些焦急了起来,一旦他没了还手之力,以老韩的身手,怕是只能束手就擒,想到这里,季康招式一变,频频进攻起来。
这下可把公羊虽吓了一跳,本来就应付的异常艰难了,现在对手攻势更加凌厉,他只当是季康就要拼命了,只能将手中重剑挥舞的水泼不进,眼睛都不敢眨,紧紧的盯着对方招式,生怕出一点纰漏就横尸当场。
战局看上去一下子就凶险万分,韩铁匠忧心忡忡,这样的高手,一架弩的威胁已经不大了,他几次想要抬手示意又不敢,这两人正缠斗在一起,万中无一的神射手都没信心保证,何况那还是架新弩,攥紧拳头,老头只期望这俩人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汉塞心中的震惊更是无法描述,直怪自己没好好调查,几个乡村闲汉中,居然有能和先生势均力敌的剑术高手!手到擒来的事情变成这样子,他很自责。
事情发展到现在,既超出了公羊他们的预料,也不在季康等人的掌控之中了,众人只能默默的看着场中,希望自己人平安取胜,期许、不安、担忧、内疚、笃信,复杂的心绪像藤条一样在每个人胸中纠结。
又过了十几招,公羊虽发现不对了,季康虽然看上去攻势凌厉,可是两人真真正正的交手反而少了,公羊心知对方以虚招骗他耗费体力,装作毫无察觉,冷不丁的一剑递出,重剑直取季康胸腹,别看他剑未开锋,可这一剑的气势若是挨实诚了,少说也得骨断筋折。
季康正是旧招未尽新招未发的时候,长剑根本来不及回防,这一剑突如其来,眼见着破开空门而入,只得往后弓腰下身,一个铁板桥避过,借势将手中长剑一拖一挑,凭直觉绞上公羊的长剑,剑锋直取公羊手腕!
本来十拿九稳的一剑被季康化解,公羊虽招式已老,无奈之下只能撒手扔剑,得亏他撤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