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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梨树村出发才走了六七里路,魏良臣就有些吃不消了。
习惯了前世交通工具的便利,陡然回到几百年前用两个脚板底走路,良臣陡然还真不适应。
在路边一块石板上歇了会后,良臣咬咬牙继续上路。中午之前他得赶到县里,要不然就搭不上大车了。
又走了几里,脚下虽疼,不过良臣总算撑下来了。
随着太阳的升起,一派田园风光呈现在了魏良臣的眼前。路两边除了麦田就是丘陵,还有一片很大的草场。
空气十分的清新,视野所及,一片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那片很大的草场是太仆寺设在肃宁县的马厂用来养马的,良臣不止一次在这里偷人家马骑。三个多月前,也是在这片草场叫马厂的人逮住,活生生打断了腿。
要不是没有时间,良臣多半就会停下拿笔在小册上记下这桩事。
有关马厂的事,良臣知道的不少。
近些年还好,早年间河间府这一带的百姓都有个负担,那就是替朝廷养马,即所谓的“官马民养”。
“官马民养”是明初宣德年间制定的,由官府指定养马户,五户养一匹,其中一户为“马头”。五十匹为一群,选一户为“牧长”。按规矩,一匹母马,每年要向朝廷交一匹马驹。
凡是马户都可以免交田租,并且可以在官府草场上放牧。这制度早期对于明朝的军马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只是时日久了,和所有的制度一样,“官马民养”也是弊端百出。
因为马养死了马户要赔,交不出马驹马户也要赔。仅是这点,倒不足以摧毁“官马民养”制度,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朝廷本身。或者说,是那些皇亲国戚们。
明中期以来,河间府的草场大半都被划为了庄田,没有了朝廷草场牧马,马户们只能在自家地里种草,如此一来,就不能长粮食。没有吃的,矛盾一积累,便连续爆发了几次马户起义。
直至如今,马户制度已经名存实亡。若非太仆寺负有御马重任,皇室还需最后的脸面,只怕这肃宁县的马厂和草场早就不存在了。
一边唏嘘,一边咬牙切齿,良臣从马场边上的小道穿过,终是看到了前面通往县里的官道。
官道是青石板铺成,有年头了,据说是百年前铺就的。不少石板已经发黑,边上更是长满青苔。遇上下雨天,走在这些石板上,不但不注意会滑倒,更是走一步就溅一地水。
岔口处有个凉棚,是附近村民为了补贴生计搭的茶水铺。南来北往的旅客要是走累了,想歇个脚,喝杯凉茶,那这便宜的茶水铺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良臣有些口渴,身上又没带水囊,便寻思到茶水铺买杯茶喝。
铺子里忙活的是个老妇,一边烧着水,一边招呼着三两个客人。
“给我来杯茶。”
良臣刚进铺子坐下,就听来时的路上有车轱辘声。他扭头望了过去,却发现是张家老幺的马车。
第十二章 矿监税使()
一 比起前几天回乡的风光,今儿张家老幺的队伍明显冷清了许多。
前面开道的还是那几个邻县卫所的兵,那天的帮闲则只剩三个人。
魏良臣注意到,驶来的马车有两辆,前面那辆不用说肯定是张家老幺的马车,后面那辆却不知道是谁家的。
良臣估摸着张炳这是探亲结束要回宫了,所以没有多想,他有着现成的金大腿可以抱,没理由去恭维一个宫中的无名小卒,于是转过头来喝茶。
这茶真是凉的,但泡的不是茶叶,而是当地一种叫金花的草。这种草晒干之后拿来泡茶,和南方有人喜欢拿晒干的荷叶泡茶喝一个道理,都能解暑。
铺子里其他几个客人也注意到了村道上的动静,他们张望了下就掉过头不理会。
这些人只是路过此地歇脚的人,并非附近的人,自是不知道张家老幺是什么人物。
良臣以为张炳会让马车直奔官道去县里,不会停下在这小茶铺歇脚。不想,那张炳竟是个随意的人,且还体贴人,见那几个借来撑门面的卫所兵走的都有些累,于是在车上招呼一声,让大伙到茶铺里喝碗茶再走。
“谢张公公!”
带队的卫所兵头目是个小旗,姓郑,很是高兴的接过张炳扔来的一块碎银子,拉着手下几个弟兄大咧咧的进了茶铺。喝茶是用不了一块碎银子的,这多下来的钱自是张公公的赏钱。
后面那辆马车见前面停了,也跟着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人良臣认得,正是在县里六房当书办的吴德正。
“张公公,您慢点!”
吴德正跳下马车时,张炳也正要下车,他连忙跑上前搭了把手。张炳笑了笑,微微点头。
良臣见了这一幕,不由心中感慨,想这吴德正虽然没有考上秀才,但才学也不低,如今又在县里六房办事,怎么也算是个人物。其父吴夫子更是有名的秀才,按理,吴德正身上怎么也要有点风骨。不想,面对一个在宫中宝钞司做监丞的太监,吴德正就这般低声下气,若是他父亲知道了,却不知作何感想。
转念一想,张炳在村子里几天,吴德正也在,吴夫子没理由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这么想着,多半吴夫子那清高模样当不得真。或许私下里,父子二人一个德性也说不定。
趋炎附势,人之本性。
良臣觉得自己仿佛比吴家父子高大许多,可很快他就泄了气,也有些好笑,因为他自己不就是这种人么?知道了自家二叔是魏忠贤,就急着去认亲,这和吴德正巴结一个太监有什么区别?
大哥不说二哥,魏良臣真是没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吴德正。
茶铺的老妇见来了这么多客人,其中还有军爷,不由有些慌张,手忙脚乱的拿出一叠大碗放倒桌上,然后提了茶壶挨个倒水。
那叠大碗肯定是不太干净的,郑小旗那帮人倒无所谓,吴德正眉头皱了皱,拿了两个碗到茶铺边上用桶里的水洗了,然后亲自替张炳倒茶。
张炳从袖子中拿了块抹帕,在长凳子上擦了擦。举手投足间,十分的女性化。
这模样,让良臣大为倒胃,因为张炳和他二叔一样,是成年之后自阉入宫的,所以身材体形上,张炳可是壮实的很。
试问,一个如此壮实的男人做出小女人般的举动,正常人见了,能没点反应?
然而,茶铺里一众人等,却无一人敢在面上流露半点厌恶神情。
有两个客人见来的有卫所的军爷,还有一个好像宫中老公,本着不惹麻烦的心思,起身出了铺子赶路。茶铺里只有魏良臣还有一个老头坐在那继续喝茶。
不知是本性不扰民,还是因为有张炳这个公公在场的原因,郑小旗那帮人除了声音大了些,其它倒没什么。浑不像良臣前世电视剧中所表现那般,军爷们往哪一进,立时就有一场戏剧冲突。
又或如他自己曾写的网络小说那样,没有冲突强行也要冲突,没有困难强行也要制造困难,反正变着法子让军爷们和主角冲突上。
一切都很平静,各人喝各人的茶,河水不犯井水,一派祥和。
吴德正陪着张炳喝茶说话,二人没注意到默默坐在边上的魏良臣。
半碗茶下肚,肚中一片舒服,良臣急着赶到县里,便准备起身结账,刚要动,无意间却听张炳似乎说了“矿监”二字。
这两个字让魏良臣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继续作出喝茶的样子,两耳却竖得高高,他很想知道张炳在说什么。
只可惜,虽然张炳和吴德正根本没有在意铺子里的其他人,但二人所说的事却有很大干系,故而声音并不是很大。
良臣勉强听清几句,大意是吴德正说他发现了个矿,想让张炳报上去请奏开矿,然后他们一起发财。
万历皇帝开矿监,派税使增内库的事,良臣是知道的,不过具体情况却不清楚,如何个操作法也不太懂。
他想多听几句,奈何人家说话声音不大,他也没法凑过去。索性,便起身丢下一枚小平钱,背起包袱出了茶铺。
矿监税使是大事,可却是人家的大事,发的财也是人家的,和他魏良臣有何干系。
良臣起身时,张炳倒是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仅仅是看了一眼。
从茶铺出来后,良臣继续往北走。此地离县城还有二十多里路,咬咬牙,走上一个多时辰,肯定能走到。
官道上的人渐渐开始多了,不时有马车或牛车经过。太阳也是越来越高,晒得人身上发烫。没过多久,良臣就是一身汗水了。
大概走了两三里路,张炳的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良臣避到路边的树下,看着那几个卫所兵气喘呼呼的跟着马车朝前。
“魏良臣?”
第二辆马车上却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良臣愣了一下,发现叫他的竟然是吴秀芝。
“这人是谁?瞅着有些眼熟的。”
车厢里,吴德正叫车夫停下来,探出脑袋,疑惑的看着良臣。
“大哥,他是爹以前的学生魏良臣。”
“魏良臣?”
听妹妹这么一说,吴德正顿时有了点印象,他朝良臣看了眼,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说,吴德正肯定知道魏良臣的过往,也知道他叫太仆寺马厂的人打断腿的事,所以对这老家的少年很是看不上。
“你去哪?”
吴秀芝一只手掀着布帘,一只手搭在车窗上。
“我到县里。”
人家大哥在这里,良臣可不敢瞎说。
“噢。”
吴秀芝点了点头,又朝良臣身上的包袱看了看。
良臣心中一喜,以为这姑娘会看在同村人的份上请自己坐马车,这样可就省好多体力了,谁知吴秀芝直接把帘子放下了。
“大哥,我们走吧。”
车厢里,吴秀芝一点也不愿搭魏良臣一程。吴德正更不想顺捎村子里这个“不良”少年,于是拍了拍车门,示意车夫驾车跟上张公公的马车。
车夫鞭子一甩,马车顿时向前驶去,留下一脸尴尬的魏良臣。
第十三章 在下许显纯()
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
良臣脸上讪讪一笑,山不转水转,秀芝姑娘,有缘日后再见。
搭不了别人的顺风车,良臣也只能凭借毅力继续向前了。
别说,这一路走的还真是得劲。
就仿佛前方有尊金光灿灿的大佛在向他招手,走近一看,大佛下面还有一排婀娜多姿的姑娘们在随风挥动手中的秀帕。
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魏良臣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不知不觉忘记了脚下的艰辛和疲惫。
肃宁县的城墙在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它是那么的残破、渺小。
整个墙体简直就是灰蒙蒙一片,远看不起眼,近看更不起眼。
也就巴掌大的地方,若非此处是一县之治,只怕也就是个稍大的镇子。
现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靖,城门口可没有什么兵丁把守。
大门洞开,任由百姓出入。
城门洞子叫摆摊卖菜的给占据了,中间留下可供车马通行的空隙。
魏良臣在城墙下面一避光处蹲了下来,这处城墙长满了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