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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诸官,包括那元府使在内,几乎都认定那个从建州方向过江而来的所谓天使,多半是大明在辽东的某官将私为,并未得到大明天子和朝廷的授权,否则焉何不见正式国书。
只现在,天使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挡住这支已经兵临镜城的明军。
此股明军人数虽是不多,但胜在火器精利,甲衣齐全,又有骑兵助阵,战力卓越,比之当年入境援朝抗倭的明军精锐丝毫不差,这等力量实不是镜城一家能够抵挡的。
众文武都心思西撤平安道保存实力,以图外交手段解决。尤其是那从富宁逃出的郡守李贤志更是如惊弓之鸟,几次会议均提出当放弃镜城西撤,若非其女是汉城府尹姜弘立的正妻,元晔又安能容他在此败坏军心,乱了己方阵脚。
“明军匆匆入境袭我,兵马不过三千,虽器械精利,但又能如何?输川河一战,乃是领军之人轻敌,未明敌情便擅自出城攻击,导致大溃。今我镜城城坚墙高,士卒精壮数千人,凭城坚守,他明军远道而来,钱粮转运俱是不顺,岂有长围道理?更何况,本府已向平安道和汉城求援,城内粮草更是充足,绝无弃城西走道理!”
元晔环顾众人,话中带话先将李贤志点了下,然后再次强调了自己坚守待援的决心,最后目光落在镜城水军统制使玄宇脸上,不快道:“本府早令水军入城,为何至今日不见一兵一卒?”
玄宇闻言急忙起身行礼,一脸为难道:“禀府使,我水军将士虽有两千,但上下皆习于水战,只在舟上有杀敌本领,府使却要我等退入城中,实是为难水军…依末将看,水军唯留在城外方能克敌,关键时候更可出明军后方,断其粮道,或扰其后方,乱其阵脚…”
此番见解大有道理,自古守城一方唯有在外有机动力量,方能确保城池不失。若尽数退入城中,那才是死局。
可元府使却和他哥哥元均一样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玄宇的意见,反而扬声道:“明人侵我朝鲜不得人心,何来粮道可言,又何来后方可言?…你迟迟不遵本府令,莫不是打着投明之心!”
“府使冤枉!”
玄宇连忙叫屈,暗道这些世家子弟真是不好伺候。
众人都知玄宇见解正确,可摄于元府使往日威严,都是不敢吭声。
“明日午后,水军再不入城,本府便拿你脑袋祭天!”元晔厉声道。
玄宇眉头皱了下,却是没有再反驳。
见状,元晔摆手道:“金府判备好赏银,但入城守卫士卒,一人发一两银,以使将士用命。”
元晔倒也不是一昧强硬以威压人,也懂得安抚重要性。要人卖命,自要给其赏银。重赏之下方有勇士嘛。
最近为了确保镜城不失,也为了确保城中兵马守城意志坚定,元晔可是开了府库的,再加上兵马节制使朴锡东和万户赵智成也确是有些本事,故而短短数日便将城中防卫整顿完毕。
元晔亲自巡视过城墙,这才坚定了凭城坚守的决心。
“平安道绝不会坐视我镜城沦于明军之手,最迟两三天,平安道兵便会赶来。明军兵力本就不多,如何能长顿坚城之下。只消援军一到,本府想那所谓明使也当求和了。”
元晔讲完,牧使郑成国也为众人鼓气道:“诸位,我等肩上担子很重,镜城若失,平安道便没了门户可依。若平安再失,京畿大门便开,所以诸位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只要守住镜城,待援军过来逼迫明军撤兵,诸位将来前程可都是无量。”
众官员闻言,自是纷纷表示一番愿和镜城同生死的决心。元晔甚是满意,然刚才被他怒斥的水军统制玄宇突然道:“各位,富宁战事失利,实是因为明军火器太厉害,不但如此,我还听说明军之中藏有倭兵,如此便是平安道的兵马赶来,恐怕也未必打得过明军。”
话音刚落,坐在都护府判金一庆身边的兵马万户赵智成就点头附和道:“玄统制所言甚是,我也问过富宁的兵,他们说明军有快火铳,比咱们的火铳打的要快。咱们这铳打一下,他们能打两下,所以咱们的善手打不过。”
“不但铳厉害,听说明军还有个怪东西,扔上一颗能炸死一片……”另一个水军将领道。
“。。。。。。”
突然间,几个将领在那议论起明军的厉害,比较己方武器装备后都说打不过对方,这镜城怕是难守住,元晔自是大皱眉头,十分不满,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
府判金一庆也是大为不解,不知道西班这些将领怎么尽灭自家威风了。
牧使郑国成则是心中警惕,他注意到有不少官员在提起明军时使用的仍是“天兵”称呼,而非元府使断言的“明寇”。
“够了!”
众将在那大涨敌人威风使得元晔忍不住了,气得一拍桌子,怒道:“尔等意欲何为!为何尽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言辞,难道因为明军厉害,本府就要开城投降不成?”
府使这一拍,声音极大,用力之猛竟将桌子震得晃了一下。
诸将瞬间静了下去,但不过数息功夫,玄宇却豁的站了起来,对元晔说道:“其实末将一直以来都不认同府使所言,天兵入朝乃是侵朝,因而末将反对和天兵交战!”
“玄宇,你什么意思?”
元晔脸上现过杀机,凌厉的凝视着胆敢质疑他的玄宇:“莫非这就是你迟迟不带兵入城的原因!”
“不错!”
玄宇竟是不惧,哼哼冷笑一声,拱手上扬:“我国本是大明藩属,宣宗大王有言,大明乃父,我国乃子,自古以来,绝无子逆父的道理!今天使驾到,我镜城都护上下理当净土相迎,怎能刀剑相向!”
“是啊,大人,我等不当抗拒天使!”兵马万户赵智成紧随玄宇出声。
“大人,请率我等相迎天使!”另有诸将齐立。
“大胆,你们想叛变投敌!”
元晔面色大变,愤怒的指着这些胆敢起异议的将领。其余众文武也都是惊的合不拢嘴。
第五十六章 事变()
“赵万户,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也要叛变投敌吗!”
金府判惊愕的看着兵马万户赵智成,这是元府使一手提拔的将领啊,怎么能和水军那帮人搅到一起呢。
元晔也万没想到赵智成竟和玄宇他们站到一块,看着赵智成的目光恼怒之中带着极大的失望。
许是心底对叛变府使大人有愧疚,赵智成将头扭向一侧,不敢直视。
玄宇见状,冷哼一声,向前进逼两步,喝道:“金府判,迎接大明天使怎么能是叛变投敌呢!”
话音未落,与他同来的几位水军将领竟都按刀向前。
“你们要干什么!”
金府判天性懦弱,叫水军将领们如此一吓,本能的倒退数步,撞着了一直坐着的都护府属兵马佥节制使朴锡东,忙失声道:“朴制使,水军要造反,你快将他们拿下!”
殊料,朴锡东并未下令部下拿人,而是摇了摇头,起身朝元府使拱手道:“大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所为。”
“朴制使,你?”
金府判愣在那里,牧使郑成国暗叹一声,知这是西班将领集体要叛了。果是武夫不可信啊。
事到如今,元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铁青着脸,目光在朴锡东和玄宇等人脸上移来移去。
其他人见到这情形,吓的在那不知是站还是坐。要是起来的话,府使大人定然以为他们也参加作乱了,可不起来的话,这帮作乱的人有可能对他们下毒手。
众人正慌乱时,那从富宁逃回来的郡守李贤志叹了一声起身对元晔道:“我曾言明军厉害,府使当去平安道,然大人却不听我言,如今却是想去都不得了。”言毕,苦笑一声,“早知如此,下官何必率部抵抗明军呢。”
元晔不理会李贤志,只痛心看着朴锡东:“本府未曾想到你也起了异心,可是那明使许诺你什么?”
朴锡东躬身请了罪,无奈道:“不瞒府使,大明天使昨日遣钟城朴郡守私下见了我等,对我等晓之厉害,讲明道理,我等为这镜城百姓不得不向天使请罪,还望大人恕罪。”
“朴正泰奸贼误国!”元晔恨声道。
朴锡东劝道:“大人,得罪上国天使乃是死罪,便是大人守得住这镜城,汉城也不会饶过大人。”
“明寇侵我国,本府誓死抵抗,汉城如何会怪我!分明就是尔等贪生怕死!”元晔不怒反笑。
朴锡东沉默片刻,再劝道:“若大人与我等一起迎接天使,大人不但无性命之忧,汉城知道也必不会怪罪大人。”
“什么迎接天使,分明就是叫本府开城投降!…朴制使,本府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元晔真是气急,光顾着稳定城防,安抚军心,却没想到这些领军的大将竟和明人私通了!
郑成国和金府判他们也是惊得呼不出气来,朴锡东、玄宇他们敢在这都护大堂发难,定然已是做了准备,只怕这会外面的兵丁早就是他们的人了。
二人双双朝外看去,果然,不知何时,府使大人的亲兵竟是一个不见了。
见劝不得府使,朴锡东一时也无了主意,玄宇见了立时喝道:“大人,念在往日你待我们不薄的份上,我等只问一句,你到底是迎还是不迎?”
“想我降?呸!我元晔生是朝鲜的人,死是朝鲜的鬼,岂能与你们这般鼠辈为伍,玷污了我的一世清白!”
元晔说完突然喝喊几个坐在那傻看的郡兵军官:“你们还坐在那干什么,还不将这干反贼给我拿下!”
那几个军官却是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玄宇冷笑一声:“大人看到了,大伙都想寻个活路。”
元晔绝望了,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道:“本府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又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投到那明使,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而矣!。。。”
“能做大明的狗,是我等的荣幸!若非大明,又岂有我等今日!”玄宇傲然说道。
元晔滞住。
玄宇担心夜长梦多,再次喝问元晔是否归降,元晔默然不答。一旁朴锡东和赵智成都面有迟疑之色。
“既然大人不愿给我等活路,那就休怪我等了!”
玄宇突然拔刀,水军几人同时向元晔砍去。“噗哧”一声,元晔被砍倒在地,脖子溅出的血溅在了后面的屏风之上。
金府判脸上被元晔身上溅的血喷到,一下变得通红,视线也有些模糊,吓得在那啊啊大叫。
郑成国也是惊得呆了,他想回身跑,可两腿却软得很,怎么也动不了。
玄宇等人结果了元晔后,不理吓呆的金府判,走到朴锡东面前:“还请制使带领我等恭迎上国天使!”
朴锡东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元晔尸体,心头有所后悔,因为事先玄宇没有说要杀害府使,且那朴郡守保证只要镜城开门迎接天使,他便在天使面前力保元府使无事。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玄宇此举,明显是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也罢,若府使不死,就今日之事,他们日后未必能善终。
朴锡东微微点头,不曾询问郑牧使和金府判的意见,因为现在不需要二人的意见。
………
镜城以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