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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卖诗的文人墨客不少,高敬元买诗也不可能一首一首的全都过目,他只看精品,其余的差一不二可买可不买的就由别人代为掌眼。
能交押金卖诗说明来人有底气,连点自信都没有能作出什么好诗?买了几天他是越来越失望,好作不多,精品没有,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佳作始终没有出现。
那人话说的明白,白纸交不到正主手里,写了也是白写。陈四维低头从腰间解下一个长条形锦袋,双手平托着递与那人。
“小生手里也有柄扇子,我将此扇抵押,如何?”陈四维把高敬元的扇子拿出来做了抵押。
徐平上前扯陈四维的袖子,一个劲的劝说:“主人,这可使不得呀。”这柄扇子在民间或许只是一柄扇子,但是随便到哪个衙门口这都是能够代表高敬元的信物。
虽然高敬元早已相位,但人的名树的影,你只要拿着这柄扇子到哪都可以靠着它‘招摇撞骗’。
这些不用谁告诉,陈四维比谁都明白。他离开候府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的知道他已经不是世子也不是候府公子了。
从今往后他不想再和官字沾上一点关系,自己亲爹就是候爷都指不上,跟高敬元不过是点水之交,拿人家的信物撑脸面再被人家治罪,还不如就拿它当柄扇子。
陈四维没有理会徐平,那人见陈四维如此破落居然还带着仆人,很是意外的又扫了他一眼。
那人接过布袋,抽出半截扇子,看到象牙的大扇骨,他直接把扇子塞了进去,没有必要完全抽出来了。
“好,不过只能抵押一柄扇子。”那人估计陈四维不能同意,因为他的这柄扇子至少值一百两纹银。
只要略起一丝贪财的心,陈四维的扇子岂不就平白的送人了?
“好。”陈四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既然想在人家这里赚钱,就只能选择信任人家。信任有的时候未必是对对方的信任,而是自己别无选择的无奈。
“我家老爷主有言在先,写梅、竹、兰、菊这四种命题诗,诗中不得带有梅、竹、兰、菊四字。”
陈四维轻轻的点了点头,人家提的要求记住便是,这也没得讨价还价。
那人恭敬的一弯腰扬手指着墙面说道:“请选择。”
梅、竹、兰、菊四柄扇子依次排开,陈四维随手摘下离自己最近的‘梅’。那人引着陈四维走到一间空桌旁,桌上有个鸡翅木的笔架,上面悬挂着大大上小的毛笔。
陈四维打开扇子,扇子早已经裱糊好,扇面根本拆不下来。在扇面上写字难度很大,陈四维选了一支大小适中的笔在白纸上轻压了两下。
笔是干的,没有一点墨迹。陈四维没有蘸墨,在扇面上比划了几下,觉得大小还可以,才蘸饱墨轻轻的刮笔。
陈四维左手执扇,小臂紧贴着桌面固定住扇子,先在白纸上写下一个‘梅’字,然后才在扇面右端写下‘墨梅’二字。
写完标题又换了一支小的笔,徐平要替他拿着扇子,被他拒绝了。陈四维一气呵成的写下一首诗。
‘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端端正正的颜体楷书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俨然大家风范。这一首诗写罢四周尽是啧啧称奇之声,赞叹之言不绝于耳。
“浑厚挺拔,开阔雄劲,好字,真是一手好字。”
“潇洒飘逸有风骨,好诗啊。”
“小小年纪前途不可限量。”
“……”
面对众人的夸赞,陈四维心静如水,狗屁的前途,能不能饿死就看这首诗卖不卖得出去了。
倒是大牛胸。脯挺得老高,像是夸他了一般。“乔哥儿就是厉害,乔哥儿必能中个头名状元。”
“休得胡说。”陈四维是来卖诗的,不是来得罪人的,这满屋的举子都是奔着状元来的,每个人都觉得状元是给自己留着的,大牛这么说话岂不是把陈四维给架到了火上?“我连秀才都不是,谈什么状元?”
“那是你没考,你要是去考,还不是想考什么考什么?”大牛骄傲的真是目高于顶了。考,的确是想考什么考什么,至于能不能考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状元绝不是会做诗就能中的。
“大牛,莫要多言。”陈四维没有大牛那么兴奋,他看了徐平一眼,徐平不动声色的跟大牛聊了起来,转移了话题。
陈四维恭谨的把扇子递给了那人,那人接过扇子,看着扇面脸上满是赞许之色的点点头。
“冒昧的问一句,您的扇子可有相让之意?我出五十两纹银,如何?”
那人问的当然是陈四维的那柄扇子,那是高敬元送给他的,陈四维对物价没有概念,但也知道五十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那人只看了一眼扇骨便知那扇子并非凡品,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提出买,因为陈四维要拿它做抵押,如果陈四维的诗卖不出去,那扇子自然就归他了。
现在看来陈四维的诗有极大的可能是卖得出去的,他便开口提出了买。陈四维连鞋子都没穿,可见他是急用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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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题诗四首()
<;>;第32章题诗四首
陈四维虽然落魄却没有想过要把那柄扇子卖掉,他淡淡的回道:“我并无卖扇之意。”
“可是嫌少?我最多能给到八十两。”那人还是不死心,象牙大扇骨是极珍贵的,怕陈四维拒绝他补充了一句:“你若肯相让,我马上现银支付。”
现银支付是有着极大诱。惑的,八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对于一个市井小民来说,不铺张的话够一个人八年的生活费了。
那人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掂了掂陈四维刚刚交给他的那柄扇子。陈四维懂他的意思,他就是在说‘你的诗还没卖出去呢,你掂量着办。’。
那人在此时提出买他的扇子,实在是用意颇深。现在陈四维的诗能不能卖得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如果陈四维得罪了他,那诗还有机会送到正主面前么?
陈四维特别的不喜欢受人威胁,他坦然道:“君子不因利而改初心,我确无卖扇之意。若我的诗果然不入高人法眼,也只怪我自己才疏学浅,小生认命就是,绝无争竞。”
陈四维几乎是把话给挑明了,我是来卖诗的,我不卖扇子就是不卖扇子。你要是想搞什么小动作,那就悉听尊便好了。
陈四维的诗这里许多的人都看到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如果那人做什么手脚,想必瞒得了一时,也难免有漏风的一天。
“好。”那人转身上了楼,他也不是傻子,不会一柄扇子背上丢饭碗的风险。既然陈四维执意不卖,他也没办法。
那人走到门前,房门大开着,高敬元侧躺在软榻上,两个丫头在身后轻轻的扇动团扇,两个丫头在给他轻轻的捏腿。
高敬元在楼上一首一首的翻看着别人拣出来的精品之作,实在没有特别出彩的,只能说是中等偏上,称得上上等的都是凤毛鳞角。
那人轻轻的敲了敲门:“老爷,有人摘了墙上的扇子,以‘梅’为题作了一首诗。”
好几天没人摘墙上的扇子了,谁也不愿意老是拿五两银子过来买扇子。凡是摘扇子的,一首诗都没卖出去过。大家都开始怀疑这扇子大概就是个陷阱,买诗是假,卖扇子是真。
“拿过来。”高敬元打了个呵欠,在侍女的帮助下坐了起来。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觉得敢摘扇子的,多少能比别人的好点。
那人把扇子呈给侍女,侍女把扇子呈给高敬元。高敬元打开折扇,未看诗作,先是一手漂亮的字映入眼帘。
“好字!”高敬元赞道:“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以字观人,此人必怀大才。”
没有人敢接他的话茬,他说谁有才谁就有才呗。
“我家洗砚池边树,清新脱俗犹如自然讲话毫不做作。”高敬元往下看:“朵朵花开淡墨痕,好!好意境!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好好好!有姿态有风骨。”
高敬元捧着扇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得拔不出来眼睛,赞不绝口:“洗砚是动,池边树是景,淡墨痕是色,清气是香。有动有静,有色有景,有清香又有傲骨,此等佳作必当千古流传。”
“老爷,这诗您是买了?”
高敬元激动的老脸通红,光顾着高兴了,忘了买诗这茬。
“做得出如此好诗的人必定恃才自傲,文人耻于说钱,他来卖诗必是人前卖弄,非为钱财。我若买了他便得意起来,我若不买只恐他恼羞成怒愤而离去,我就看不到更多佳作了。”
高敬元捋着胡子,怎么办能让这人做更多的诗呢?那人低头不语,他心里巴不得高敬元不买,他还惦记着白要陈四维的扇子呢。
“这人多大年纪?何处口音?”
那人如实答道:“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本地口音。”
“哦?可是姓陈?”高敬元见到这首诗时的感觉就和那天在街上听到陈四维吟诗的感觉极其相似。年纪也对,他正是本地人。
高敬元想如果真是陈四维,看来他分析的丝毫不差,陈四维不可能差钱,他来卖诗必是炫耀,倒是要打击他一下。
“姓乔,小人没有问过他的姓名,只是听他的小友叫他‘乔哥儿’。”
“乔哥儿?”高敬元的眼睛眯了起来,京城里管未成年的半大小子都叫‘哥儿’,乔哥儿分明是有姓没有名。“什么装扮?”
“头上系个包袱皮,脚下没穿鞋子,衣服穿得倒也整齐。”
“为何不穿鞋子?”
那人没有问过,他觉得直接问有些尴尬。“小人不知,他貌似是没有钱吧,不过他的衣服都是上等绸缎的。”
“既然穿得起绸缎,没有理由买不起鞋子,想是什么风俗或是什么隐疾。”高敬元想了想,对那人说道:“你去对他说,我要他把四柄扇子都题上诗,好我便一并买了,而且额外加赏,否则我便不买。”
“是。”那人躬身一揖,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他把高敬元的意思说给陈四维,陈四维一听便知道这是中意他的诗作,想让他做一整套,可见买诗的人是个识货的行家。
陈四维题诗不费力气,但是押金他却交不出来,那人哪里还敢跟他提押金的话茬?陈四维要是不给这三柄扇子题诗,不好交差的人是他啊。
陈四维着急用钱,一气把三柄扇子都摘了下来。用瘦金体写下兰花诗:“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菊花诗他想了半天,没有谁的诗作可盗用。想了想干脆把林黛玉的诗给搬了出来,用行书写下:“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最后一首写竹的诗,陈四维选择了草书,挥笔一蹴而就:“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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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纹银百两()
<;>;第33章纹银百两
陈四维一口把三柄扇子全都题完,那人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