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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李知时并不惊讶,已经能够确定李纲身体出了大问题的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对于天子赵构来说,其可以允许李纲被罢相,可以允许李纲的辞官,但这些变动的时机必须要牢牢地掌握在其手中,其说什么时候罢相辞官之后,李纲才能褪去这一身官服。
李纲一退朝野震动,还没有准备好的赵构也就失去了能够牵制黄潜善等人的手段。毕竟对于皇帝天子来说,只有朝堂之中政党平衡,他们的皇位才能坐得稳,坐的长久。
在他们心中,这是比这天下江山黎民百姓都更为重要的事情。
第一百零八章 大宋天下()
书房里有一种略带沉闷的味道,看来是有几天没人了。
一个人待在书房当中的李知时没有闲着,而是走到书柜旁边打量了一下,上面除了放着一些孤本典籍之外,还有一些颜色很新的字画。
对于这些东西有种职业性好奇的李知时下意识抽出一副,然后将桌子轻轻擦了擦后将这幅字画平铺于桌上。
上面只有一句话。
“想莽军百万,旌旗千里,应道是、探囊取。”
李知时稍稍回忆了一下,就想起这便是李纲亲笔的一首词,名作《水龙吟》,也算是其比较出名的一篇了。虽然这句只是其中节选的一句,但所蕴含的气势,当真重构了李纲这辈子的坚守与理想。
实际上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位左相之时,李知时颇有出言不逊,但实际上在南北宋朝这段历史当中,李纲确实是他十分推崇的一个人。
于开封之守力排众议,亲自登城督战,卫得开封不失,而后便因拒和被贬,但再受朝廷征召之后便毫不犹豫立即上任,为赵构重整朝纲,而局势稍稳后又再次无奈被贬谪。
如果有人问李知时儒道是什么,以及如何看待宋朝的儒家思想,那么他只会回答三个字:“看李纲。”
其身上有宋朝儒家之优,亦有儒家之缺,兼济天下,为国为民,却又愚忠朝廷,不懂自救与时事。
不过更可能的是,不是他不懂,而是他内心的底线,儒道的底线,不允许他不忠君,无论君主如何,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心有所感之际,李知时却是轻轻背出了这首《水龙吟》中,与桌上字画上词句相对应的另一句。
“早复收旧物,扫清氛祲,作中兴主。”
“中兴,中兴,何其难也?”念完词句后,李知时叹息了一声,刚欲将字画收起放好,便看到书房的木门陡然间被从外推开,而后,在之前那名老者的搀扶之下,面色苍白如蜡的李纲走了进来。
“李兄说的没错,中兴?何其难也啊……”对于李知时的擅动,老者的脸上颇有不满,但李纲却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而言语当中更是称呼李知时为“李兄”。
这个称呼的背后,便已经是这个宋朝老臣对于李知时某种程度上的肯定和认同了。
“李相……可还能坚持?”李知时沉默了片刻,但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李纲自然知道李知时问的不是他此刻站不站的住,而是在问他还能坚持活下去多久。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还很青涩,心念却已然超出常人太多的年轻小辈,李纲不由笑了笑,因为李知时面上隐藏很好的关切终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但对方的这个问题毕竟太无情,就算是李纲此时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十分豁达,但当真要给自己定下一个期限,他终究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对身旁老者说道:“季伯,你先退下去吧。”
很显然李纲在家中的话语权极高,只见老者季伯虽然面露担忧,但终究还是退了出去,只是临了之际颇为深沉的瞪了李知时一眼,算是警示。
等到李纲身边老者退了下去,书房当中,自然就只剩下李知时和李纲两人。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短暂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有些站不住坐在了椅子上的李纲先开了口。
“自然,当日欧阳澈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明白,明显对我有警惕的李相你竟然能够放手欧阳澈,必定是相府出了什么变故,而以如今之局势,主动请辞的李相你自然是赵构必须要保下的一人。”李知时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如今的这位圣上,虽然目光短浅也胆小了一点,但为了维持朝堂稳定,定然不会对李相你下手。”
“如此一来,那边是李相自身恶疾爆发,自觉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这次个字一出,李纲的眉毛不禁抖了一下,但最后也只得苦笑道:“李兄的言辞还是如此直白。的确,吾之病乃先天所限,如今陡然暴起,只怕我这副身子骨是挺不过去了。”
“所以李相便起了托付之意?”李知时这句不知是询问还是陈述,只不过看在李纲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知道无论是那种都无所谓了。
“我曾经在想,这大宋究竟还有多少寿命可活。”这时李知时并没有再继续言论之前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让重病的李纲也不由提起兴趣的话题。
“李兄觉得可活多久?”李纲问道。
李知时摇摇头,看了一眼李纲之后,却将目光停在了桌上字画上面说道:“这大宋,在小子看来,跟李相没有什么差别了。”
没有差别,就意味着同患重病,就意味着要不了多久就会亡国。
看见李纲再次陷入了沉默,李知时没有停下来的,而是继续说道:“军民积弱,则应主战以强民心,虽不应一味兴军而失社稷百姓,但如今之大宋,从上到下无一人欲战,大多都想着如何得过且过苟延残喘,如此思想之下,又如何能让大宋中兴的起来?”
“而此时之儒早已非先秦之儒,重文轻武,想要国富民强却又满身文人的骚气,再加上桎梏百姓之思,当真于兵之一道上前无战将而后继无力,等到金人再次重整旗鼓,则天下危矣。”
李知时说到这就没说了,这倒不是他不愿意和李纲就如今儒家思想做出一番辩解,而是因为空间已经开始提醒他不能再说下去了。
可就饶是这些观念,也让李纲不由一惊,虽想辩驳,但一是身病体乏,另一方面却当真不知道从何辩起。
而辩不了,李纲就干脆不辩,而是将话题引向欧阳澈身上。
“且不论儒家如何,天下士子尽皆儒,这时不可改变的事实,而当今诸士子当中,倒也就少阳兄有匡扶天下的见识,而如今则是多了一个李兄举荐的欧阳澈,其历往之疏奏我已全部看过,当得上才学惊人一说,但治国安民却还是差了点火候。”
说完这番话,李纲却是颤巍巍的站起身,微微欠身拱手向李知时一礼。
“老朽归去之后,还望李兄以大宋江山社稷为重,莫让那欧阳澈入了歧途。”
“日后还李兄请转告陈兄,就说伯纪先去了,这大宋天下,就交给他了。”
第一百零九章 鲁迅曾经说过()
出了相府,李知时的步伐多少有些沉重。
不得不说,这些能够做到一国重臣的人,就算是那些个后世评价为奸臣庸臣的人,他们的谋略见识也绝对可以碾压天下大多数才子,更何况是李纲这样一个在整个宋朝中都屈指可数的有识之士?
无论是不要控制欧阳澈,亦或是带话给陈东,其所言之语没有任何约束李知时的地方。
想来在空间安排之下,这个以不同于真正历史进程而即将面临死亡的长者,虽然不可能知道李知时的来历,但依旧是在简简单单的几次接触之后,就已经明白李知时对于大宋朝廷并没有什么忠诚与归属感。
尽管是中华大地,但在这个不是真但也不知是否为假的世界当中,再加上时隔千年的疏离,想要让一个现代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当真有些困难。
当然,在离去之前,李纲却也颤颤巍巍的告诉了李知时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那就是对于欧阳澈的举荐,是他直接与赵构所言,也就是说,如今的欧阳澈,已经从一个出身贫寒的书生,摇身一变变成简在帝心的人才。
而烙印上主战派一系背景的欧阳澈,注定要与黄潜善等人为敌,而一旦为敌,就相当于与原本的历史大势相悖。
“这算是临死前给我套上的枷锁吗?就是不知道这是受了空间的影响还是其自身想法了。”李知时叹了一口气,李纲这一手便是借用欧阳澈,来逼着他站在主战派的山头之上,除非李知时就此放任欧阳澈不管,否则还真的脱离不出这个漩涡。
算人者人恒算之,到了这朝堂,倒真的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路上低头沉思的李知时,等到回到宅子门口之时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中有冰冷,却更有疯狂。
“凭空给我增加的难度吗?这是在告诫我做过了头越过了界?还是说我所作所为与空间的目的并不相符?亦或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之下对我的考验?”
李知时伸手推开门,对着坐在院子中原本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睁开眼睛的木琴灿烂一笑。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种来自于幼年时期经历的倔强终究突破了冷静理智,一如沉寂许久的火山陡然喷发。
“木琴。”
“嗯?”
“你走光了!”
“……”
很显然,意气风发之下很容易让人石乐志,一不小心再次作了大死的李知时,很荣幸的被木琴委婉的告知了今日没他的晚饭。
呵呵,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为了一斗米而折腰?起码要大鱼大肉……咳咳,没有起码!男人要有尊严的活着!
“木头,你真不吃?”在御史张所府邸门口蹲哨了一天累的不行的胖子啃着一只大鸡腿含糊问道。
“不吃不吃。”李知时瞟了一眼余光看向这边的木琴,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胖子这家伙竟然敢幸灾乐祸,看来自己需要给他贴身定制一双小鞋穿穿了。
而此念头一起,正在啃鸡腿的胖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很显然感觉到了身旁传来的深深怨念,当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在木琴没有看过来的当口悄悄把鸡腿往李知时手上递了递。
“呵呵。”李知时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笑,你这家伙把鸡腿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三倍六十度无死角的啃了一遍,然后把只剩一丝带着肉的骨头递给我也还这么心疼?!
妈蛋,老子不干了!退群退群!
而就在这时,宅子之外却是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此刻身体比脑子转的还快的李知时当即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飞快的将门一把打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子浓郁的饭香陡然窜进了李知时的鼻中,然后刺激着李知时下意识去深呼吸,从而从鼻腔到咽喉,最后在肺泡中充分交换之后才被缓缓吐出。
“李兄,今日路过天香楼,发现其除了几道新菜式,便买上了一份带了过来,再沽了一壶好酒,想着与李兄好好饮上一番,李兄可莫要拒绝啊!”此时距离欧阳澈被举荐已经过了几日,其此时已经官至礼部员外郎,虽然是个虚职,但在李纲辞官的面子上,赵构似乎暗中下了谕旨,使欧阳澈还是能够参与到礼部日常事务当中的。
如今的欧阳澈,原本的那种书生意气虽然还在,但处事已然不是那么孤高,他也是个聪明人,想来已经明白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