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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天大的大喜了。”黛玉也轻轻笑着。李纨极想开口劝慰几句,只是那话不得出口。一开口说了,倒像认定了黛玉小气爱恼,看不得旁人比自己得脸似的。
两相别过,犹自犹豫着,常嬷嬷笑道:“奶奶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吧。我看着林姑娘如今不比从前了,在这府上放的心思究竟少了,也不定就有多少不高兴。”李纨听了点点头,叹气道:“这种门内琐事最烦人,还不知道往后要怎么个了局呢。”常嬷嬷却道:“奶奶却是过虑了。从当初林姑老爷派了人修缮宅子,又给林姑娘加了贴心的人手,到如今虽则姑老爷尚无消息,那林家却照旧奉姑娘为主,行事循规蹈矩,让人挑不出错来。实在正正经经一户门庭。先前更有朝中重臣家眷上门探访,人递帖子都直往林府去的,可不是往这边府里来的,你想想,这当中说道可大了去了。林姑娘如今是有家有业,底下还有那么一群能耐忠心的世仆管事,说难听点,就是她不耐烦嫁人,坐产招夫都成了,有什么好惧怕处?同当初在这儿住在隔间里,多用点子热水都要招人闲话可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纨听了细想想,也笑道:“被嬷嬷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也不晓得怎么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儿了。原先说起来都是寄居府上的表小姐,如今都只能说是偶尔来做客的林家大姑娘了。细算算,打今年起,她往家去的时候是越来越多,老太太先前可是连她回家住一宿都不让的。真是,这都悄没声息不经意地就成例了。”
常嬷嬷也笑:“要不怎么说姑老爷派来的贴心能耐人呢。要说来,当初的王妈妈对姐儿的心也是不差的,那时候寻我,每每说得憋屈心疼。只可惜,在这府里却施展不开,除了暗暗掉泪,后来更连姑娘跟前都待不住了。可你看看这辛嬷嬷,那做派,上来就把姑娘的常例都给改了。偏她那应当应分的样儿还就真成了。底下的婆子媳妇们,让她拿银子喂得没脾气,上头主子们被她一句‘若真整日小心以客自居,倒辜负了各位长辈的疼惜之心了’给噎住了。要挑理,也得有人出来说那句话啊。她这么一来,那说话的人可就不好找了。
再看行事,从她来了,服侍林姑娘的,都另得一份月钱。可又同薛家不同,薛家是嘴上说白了的,另领一份钱。她这里不是,比府里早半月发饷,名头却是伺候姑娘好了给的赏。你说说,这时机这名头选的!往常林姑娘在这里住着,同里头人来往,都是如‘自家姑娘’一样的。年里份例衣裳就不说了,逢了谁生日,也是一两样针线意思意思。可打她来了,奶奶你还收到过林姑娘的针线没有?哪里还有!竟是另户别庭送表礼的样儿!上回大老爷说病了那回,姑娘们不过过去问安,林家可是有婆子上门给送了探安礼的,鲜果时蔬得用药材,都是合了古礼来的!奶奶你想想,这么点点滴滴下来,自然而然的,就都认了林姑娘是林家的掌家大姑娘,可不是寄居府上的孤小姐了!你说说,这人可厉不厉害!”
李纨听得直咋舌,笑道:“嬷嬷,有千里马也还得有伯乐啊,有戏唱得好的,还得有会听戏的。若不是你细说,我可看不出这些门道来。你可再给我看看,有没有被我用屈才了的人,别让人明珠暗投了。”
常嬷嬷眯了眼道:“奶奶啊,你还真是……咱们刚才说什么来,说是林姑娘如今的日子嘛。才说了个辛嬷嬷,可是你想想,辛嬷嬷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她能让侍郎夫人尚书千金结交林姑娘来?她能一头吩咐人给大老爷送礼一头还把礼品□□样样打点妥当?可见了,这林府里还有多少这样厉害人侍奉着林姑娘呢。林老爷都安排到这样地步了,能让谁真欺负了林姑娘去?不是我乌鸦嘴,我看如今这样儿,哪怕林姑老爷真有个什么,林姑娘也不怕了的。那官场上能得意的人,都厉害着呢!盐政多大好处,林姑老爷愣是在上头一待就是三茬儿,前朝您外祖家也没敢在官位上弄到这个地步。这样人要把心思往内宅里放放,嗐,我看,这头还真是落不着什么好。”
李纨不禁细看常嬷嬷一眼,没想到她不知内情的时候就能看到这个地步了,不由心生敬服,更压低了声儿悄悄道:“这话可只能嬷嬷你知道,林姑老爷没事,人在海外呢。”常嬷嬷先是一惊,继而整个笑花了脸道:“可不是?可不是?可就是!啊呀,我早就有此一想!果然果然。”李纨见她如此,也不由低笑起来。
又说黛玉,同李纨分开后,就沿溪而行,挑着树荫花下走着,后头跟着墨鸽儿同妫柳。墨鸽儿见黛玉闷闷的,便起了个话头道:“看来娘娘也没有外头传地那般得宠呢。”
黛玉忙四下看了,才训斥她道:“嘴上没有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妫柳一笑道:“姑娘放心,这丫头贼着呢,这附近最近的人都在那头亭子里,听不见她说话。”
墨鸽儿冲妫柳挑挑眉毛,顾自接着道:“回了院子人多了,倒不好说这话呢。我方才看了,宝二爷同宝姑娘得的那两端罗,也不过是内造里官用的,往外也说是上用,其实是专备着赏人的。吴家赏出来的里头有几匹游丝罗,纹儿比这细,三色织的熟罗,那才是真身上用的。唉,这两相一比,恐怕咱家娘娘又要落面子了。”说了还一脸可惜的咂咂嘴。
黛玉本因宝玉同宝钗得的一样心下有些恼意,听墨鸽儿这么说了倒有些哭笑不得,便道:“娘娘赏赐的又不是这东西,还有脸面,要不你当这点子东西值当这么群人一跪的?”
墨鸽儿嘻嘻笑道:“姑娘,我不正在说脸面的事儿?娘娘都比不上旁人有脸面了,又还能分出多少脸面来做赏赐?”黛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瞪墨鸽儿一眼,墨鸽儿犹自笑笑,好似并无它意一般。
妫柳也在一旁道:“这些东西着实粗糙了些,我看那香串子还不如咱们家里得的那些。哎呀,姑娘,本来还说要给这府里姑娘奶奶们送些玩赏呢。这下可怎么办?咱们不好送得比宫里出来的还好吧?”
黛玉无奈道:“谁会把咱们的东西同宫里赐出来的比?你们这俩人啊,我都不晓得要怎么说好。”
妫柳却道:“不讲究这个?我看宝姑娘身边的莺儿很是高兴能多得了那点子东西啊?”
黛玉道:“不早同你说了,不为着东西嘛,为了个脸面。”
妫柳点点头:“那倒是了,那咱们到时候各处都多送点,多给人些脸面!”
黛玉几乎没了走路的力气,只方才心里那点子不忿都已被“遇人不淑苦自知”的无奈替了个干净。她若知道常嬷嬷正同李纨分说她身边多少能人异士的话儿,只怕该寻地方击鼓鸣冤去了。
第207章 。抽丝不剥茧()
到了潇湘馆,紫鹃几个听墨鸽儿前前后后说了,一时也有些意外,还不好当着黛玉的面露出什么来,又担心黛玉心里不得劲,正是左右为难。辛嬷嬷笑道:“姑娘这通走下来,也热着了吧。今年开春晚,这春月也短,刚觉着暖和些转眼就该准备纱罗了。”回头便吩咐墨鸽儿倒茶去,紫鹃带了雪雁给黛玉准备擦洗的花水。
见黛玉随手又取了那几本画册子翻看,辛嬷嬷略沉吟了又道:“早先娘娘来家省亲时,宝姑娘就是极得脸的,同宝二爷作的那画儿娘娘多少夸赞!如今每月都许入觐一回,算算看,太太还真是一回都没落下过。想是太太也没少在娘娘跟前夸宝姑娘,如今可不就越发得脸了。到底太太是当家太太呢,娘娘是太太的亲闺女,往后啊,总是太太说了算的。”看了看黛玉,又道,“姑娘,咱们不过是做客的,又是姑表亲,可不兴同人掐尖要强在长辈跟前争宠啊。”
黛玉何等人物,听了辛嬷嬷几句就知道那意思了,便笑道:“嬷嬷放心,我哪里就那么不知事了。还指望天下人都喜欢似的,那成个什么了!”
辛嬷嬷暗吁一口气,才笑道:“往年姑娘多得大奶奶两件衣裳,还有姑娘心里不舒服呢,何况如今宫里出来的脸面。我倒不是多心,只是若心里不舒服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都是客,没有这么厚此薄彼的。”
黛玉点点头慢慢道:“旁人的心思,我也不放在心上。厚不厚,薄不薄的,有甚关碍。”
辛嬷嬷见黛玉果然是不在意的样子,便也真放下心来。一时丫头们都端了花水、清茶上来,都忙着张罗起来,也就歇了闲话。
黛玉晚间临睡,运起青冥却总是不得安稳,知道终是心里有事的缘故,索性收了功,半靠着想心事。照着辛嬷嬷所言,娘娘这赏赐是太太同她两个人的意思,终不是宝玉的心思。又想起此前宝玉说要罚丫头的事来,如今也不了了之了,这才是他的性子。金玉良缘,却不知他心里又是怎么个样子呢。
妫柳在外运功,只觉异于往日,便也停了。静心一探,果然黛玉那里毫无声息,端坐着用力前后想来,倒有几句话说。只是看来如今也不是个时候,顾自重又运起青冥修炼起来。
李纨把解忧照拿出来看了又看,到底没有丝毫动静,也不知贾兰那里到底是何决断,想着要不要弄个傀儡跟着他。一则全了他上回要人的意思,二则往后对他的行止也能心里有数。只是这傀儡该如何给,又哪里去引个合用的灵来?思前想后,忽地心里一清,暗想差点又堕了尘道了。想自己在前院里住着,还常恼不得自在,若是有双眼睛日夜盯着,哪里还是个人过的日子?虽是母子,也是两个人,忧心多虑,若是无由而发的,实地里难道不是看轻了他看低了他的意思?
正松了心,那解忧照中融光点点,显出贾兰的样子来。便笑道:“正等得心焦。”贾兰细看看他娘面色,才低了声道:“娘放心吧,我不会同人轻易相争的,适才师父师伯都说过我了。”李纨闻言点点头,才道:“兰儿,世上的事,越琢磨越难言对错。娘自己都糊涂着,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教你。只记得凡事莫要意气用事,你如今不同寻常了,更该前后思量,谨慎行事。”贾兰自然应着,张了张嘴,又道:“过几日就回来了,到了家再同娘细说。”李纨见他似有未尽之言,想了想也不追问,笑笑道:“也好,家里也热闹着。等你回来再说也罢。”
他这里扣了子镜,往水晶床上一躺,正想事儿,就听得外头有动静,略等了等便出了龙衣境。睁开了眼,却见他先生推了门进来,忙起身见礼。
祝先生摆摆手,自往桌边坐了,又示意贾兰也坐下,自倒了杯茶水,方问他:“这趟山里去了,可好玩?”贾兰不由一笑,咧咧嘴道:“还成。”
祝先生微微点头,手指轻敲桌面,稍一时,才道:“你同那边子弟的事儿,我都听你师伯说了。他倒说你沉稳,意外地沉得住气。”说了一笑,又接着道:“你从三两岁开始就跟着我了……说说,为什么特地去寻师叔公来?想好要怎么对付人了?”
贾兰心里一惊,眼珠子乱转,待要遮掩眼见着是晚了,待要认什么可如今眼前也没什么好认的。
祝先生又一笑,轻声道:“我去见过师叔了,当日你腰上挂着师兄的身份牌儿,呵呵,你什么时候有过这个习惯?眼见着是特地去的了。方才我也寻过你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