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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为何会变成这样了呢?
他似乎想起来了,想起自己那个时候越发的无法舍弃这个权利,他也越发的不喜欢和自己做对的人,厌恶那些朝中和自己唱反调的家伙,更是对某些阳奉阴违的人深痛恶绝,所以他要打击他们,非要打击不可,他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当然是不容许人质疑的。
然后,他开始感受到了威胁,他是个极有危机意识的人,他感到这朝中,并非是自己随心所欲,接着,他看到了羽翼渐丰的叶春秋,看到了叶春秋幕后的王华,他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绝不容许有人能够挑衅自己的权威了,所以他开始布局,开始谋划,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啊,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可是他输了,没错,居然输给了叶春秋,输给了一个青年,自己吃的盐,可比他的米还多啊,这时候,李东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在被罢黜了首辅大学士,而成为一个寻常的内阁大学士之后,他开始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他时时刻刻地想要夺回理应属于自己的一切,他也绝不肯容许自己失败,于是他变得敏感,变得更加多疑,变得更加铁石心肠。
他看到了王华等人推出的新政,他看到了青龙,这令他彻底地歇斯底里起来,他们所缔造的世界,绝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彻底地将它们统统打垮。
谁都不可以阻止自己,叶春秋不能,王华不能,若是陛下或是太子阻止,他也暗暗决心,都要将他们一脚踢开。
可是现在,李东阳猛然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先帝。
想到了那个夜半虚前席,和自己通宵达旦的商议治国之道的男人,那个欣赏自己,提拔自己,托付给自己重任的天子。
李东阳的眼睛,突然红了,一种不可抑止的悲痛,突然涌上了心头。
他错了吗?
直到现在,李东阳依然认为自己不会错,唯一不同的是,为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最终无法被人理解?
或许,也只有先帝能理解自己,可是……假若先帝知道自己要罢黜他的血脉,还能理解自己吗?
李东阳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他茫然地抬眸,映入他眼中的,是眼泪婆娑的朱厚照,就在这一刻,他似乎从朱厚照的身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李东阳定定地看着,神色间,似乎有某些东西在变化。
二人都在想着一个人,那个曾经将他们粘合一起,却早已仙逝,更是朱厚照、谢迁、李东阳还有刘健都无法忘记的人。
终于……一声叹息。
所有的不甘和怨恨,还有自以为是的理想,在此时此刻,似乎都化作了这一声叹息。
李东阳整了整衣冠,从从容容地朝朱厚照深深拜下,叩首道:“老臣有罪,愿陛下圣裁。”
他的声音,已不再颤抖,可是,却多了几分悲凉。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你想要什么赏赐?()
或许在李东阳的心里,他依旧认为自己是无罪的。
为了一个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目的,他认为任何手段,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他还是知道,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谁能想到,叶春秋居然大破鞑靼呢?他的认知里,这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诚如很多人无法理解一样,巴图蒙克无法理解,李东阳无法理解,刘瑾也无法理解,其实很多人都无法理解。
他们对于旧有世界的认知过于深刻,却对这新的体系全然无知,他们看到的只是商贾生利聚财,却看不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这是潜伏在锱铢必较之下,人性的贪婪瞬间放出,如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使得在这个体制之下,几乎人人都有了富国强兵的需求,因此不惜重金地堆砌起一支百战强兵。
李东阳不会懂,可终究他是输了,他叩首,匍匐在朱厚照的脚下,一言不发。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的痛心悄悄而去,他厌恶地看了李东阳一眼,最后摆摆手道:“拿下吧。”
几个禁卫已经冲了进来,去了李东阳头上的乌纱,将李东阳拖了下去。
暖阁里的人,依旧还在震撼之中。
横扫大漠啊。
这意味着什么?
太祖皇帝在时,永远无法忘记的就是北方的威胁,文皇帝时,亦是深知大漠深处,便是灭亡大明的隐患,土木堡之变,更是惊醒了所有人,整个大明的体系,历来都是围绕着针对大漠进行的,所以朝廷这一百多年来,疯狂的修筑关墙,即便是赈灾时少拨发一些钱粮,也不惜重金,修筑无数个堡垒,这一战,却是彻彻底底的把鞑靼人打趴下了。
呼……
朱载垚看着朱厚照,再看看叶春秋,亚父的噩耗传来,他心里曾有过怀疑,他有些不信,亚父就这样轻易地死了,而现在,他心里突然豁然开朗起来,接着大喜过望,眼里还含着泪花,又拜下道:“恭喜父皇,平定大漠。”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这本是过秦论中的一句话,可是这一句话,却正合了此时此刻这一场大捷的意义。
王华等人也终于是回过神来,同样的欢天喜地,却没有人在乎李东阳,虽然有人心里唏嘘,可终究是被这天大的喜悦所掩盖,于是众人纷纷拜倒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那刘瑾更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忍不住抬眼看了叶春秋一眼,满是感激。
若是没有叶春秋为他开脱,自己怕是非要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很清楚,现在李东阳的下场,本该也是自己的下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此时只剩下了后怕,却也有感激,真正的救命之恩啊,这辈子当牛做马,也难报答万一,再说,面对叶春秋这种神人,他往后不带着感激,难不成还敢跟叶春秋作对?
刘瑾的心里心花怒放起来,也跟着喊了一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可是眼睛,却是滴溜溜地看向叶春秋。
从此往后,自己对这叶春秋,非要死心塌地不可了。
叶春秋对于刘瑾投来的感激,依旧是不露声色。他救刘瑾,倒并不是因为刘瑾与自己有什么私情。只不过是因为他很清楚,刘瑾的出现,不在于刘瑾本身,而在于陛下的性格,就算死了一个刘瑾,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刘瑾取而代之,现在这个刘瑾虽然有很多坏处,可至少他是可控的,毕竟他对陛下还有感情,而自己已经摸清了这个刘瑾的路数,所以,现在的刘瑾已经被驯服了,他的危害反而不大。
假若又一个新的刘瑾出现,就如历史上,朱厚照曾经宠幸过的钱宁和江彬这样的人,危害可就不小了。
既然如此,那么不妨留着他,还能收获他的感激,叶春秋已经十分了解刘瑾了,知道此人不过是因为贪生怕死,这才犯下这个大错而已,太监怕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叶春秋倒不求刘瑾死心塌地,或者为这个朝廷能做出什么贡献,可至少,即便是害人,那也可以保证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叶春秋看得很清,历来的所谓权奸,本质在天子,而不是在刘瑾这样的人身上。
朱厚照是个爽直的人,虽是李东阳的确让他伤心了一下,可毕竟这大捷的分量更重一些。
此时,朱厚照受着大家的恭维,却还是眉飞色舞地道:“此次,居功者乃是春秋,你们恭贺朕做什么?朕是惭愧得很啊,虽是出了关,却也没有尽什么力,等下一次,等朕真正立了大功……”
这下子,众人的脸色又变了。
你还想有下次?这一次就已经够大家吓个半死了呢!
不过现在,天王老子最大,至少暂时大家是放下心来了,大家是真正怕了朱厚照了,这位是真正的大爷啊,谁也招惹不起,索性就当没有听见。
朱厚照像是没看出大家刚才的脸色似的,欣喜地继续道:“哈,等朕真正立了大功,你们再恭喜不迟,朕现在倒要恭喜春秋!”
说到这里,朱厚照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叶春秋,随即道:“春秋,今儿大家都在,朕是个爽快人,你一举解决了大明百年的顽疾,朕有功便赏,有过便罚,赏罚分明,你自己来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众人都是看着叶春秋,倒是王华警惕起来了。
陛下居然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叶春秋?这似乎不是好征兆啊,毕竟叶春秋已是位极人臣了,可谓是赏无可赏,虽然陛下这个人,与其他天子不同,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叶春秋沉吟了一下,却是道:“臣弟不敢要赏赐,臣弟已与天子和宗室休戚与共,卫国即是保家,这是应有之义。”
这话令王华放心了。
这家伙虽然立了天大的功劳,到这时候,居然还晓得如此谦虚谨慎,不容易,很不容易啊。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吐气扬眉()
朱厚照却是皱起了眉头,他对叶春秋的回答很不满意,这一路,在这个问题,他以后没少跟叶春秋沟通。 .更新最快
哈,显然这个家伙还是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其实朱厚照最讨厌叶春秋做什么事,都冷静得过分的样子,怎么,不给面子啊,怕朕嫌你权势太大,堤防了你?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别人……倒是要堤防堤防的,可是朕和你是什么关系?朕将你当兄弟,你还防备朕?
朱厚照越想越不好受,便道:“不成,该赏就要赏,这是天大的功劳,若是这样都不赏赐,朕岂不是猪狗不如?你教天下人如何看朕?至于如何赏赐,朕再想一想。”
呃,这皇帝,连赏赐都蛮横霸道的!
叶春秋无奈地笑了笑,对朱厚照这个天子,所谓明哲保身之道,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也罢,就由着他去吧。
叶春秋现在心情愉悦,看到王华朝他赞许的笑容,看到朱载乐呵呵的样子,心里也是暖和和的,这一次好不容易回京,想到家中的大父、父亲还有妻妾都在家中挂念,也不好久留了,便从宫中告辞而出。
终于……陛下和镇国公回京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京师。
几乎所有的报纸,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疯了似的开始加印,此时还在正午呢,许多报纸上的内容都还没有编排,不过因为事情太紧急,而且消息过于震撼,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让人匆匆地写了稿子,只描述了捷报和战况的经过,其他的文稿,一律不用,只印刷一页,另一面,印刷的工坊火速排字印刷。
当天,大街小巷里,便到处都是报童的喊声:“大捷,大捷……镇国公大捷,镇国新军横扫大漠,杀胡数万,大捷,惊天大捷……陛下已经摆驾回宫……镇国公回京……”
消息传来,就算再有疑窦的人,现在顿时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青龙的镇国新军没有覆灭,镇国公没有战死,而是活生生的回到了京师,这还会有假吗?
这一场大捷,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起来。
大明奉行的乃是天子守国门的国策,其实本质上,这倒并非是统治者们高尚,而在于,假若京师是在南京,那么天下的精锐兵马,则需要一分为二,一份留守在南京,拱卫京师,一份则在边关,保卫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