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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在庆幸着,太子终于活了,储君活了,国家又有希望了。
当今太子,是何等敦厚的一个人啊,和他的父皇全然不同,眼看着就是第二个先帝,如此聪明伶俐,差点就要这么的没了,现在他活了,又怎么不令人激动?
李东阳面带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是假的,这笑容伪善到了极点,他希望太子死吗,当然不希望,可是他很清楚,当叶春秋施救,救活了太子,就意味着方才那个中毒的宦官也将救活,而接下来……
张太后已是醒悟,她眼里的泪水又迸发出来,女人总是多愁善感的,尤其是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她突地一把将叶春秋抓住,道:“春秋,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
总有人以为,当有人承受了大恩大德的时候,一定会说出很漂亮的话,一定滔滔不绝地说出无数的感激之词,可事实上,当真正的大恩大德摆在了面前,人们反而是无措的,甚至是拙于言辞,因为百感交集之下,竟发现千言万语也无法道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朱厚照的脸上带着无以伦比的笑容,他笑得最是灿烂,这个时候,他甚至有些感到庆幸,他曾有许多的烦恼,可是当他意识到,天下的烦恼都及不上方才的焦灼,这时候,他发现现在的自己,竟是无比的轻松,整个人竟有飘飘欲仙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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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恩情()
朱厚照大笑起来,他现在的愉快心情和对叶春秋的感激,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只是狠狠地拍了拍叶春秋的肩,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人,自己不必谢他,赴汤蹈火,他本就是应当,因为他是自己的兄弟,是至亲,诚如有一日,若是叶小海遇到什么危险,他这个做人伯父的,也一定会全力以赴,会如自己儿子遇险一样的焦灼。
叶春秋反而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方才是急得过了头,所以也顾不得藏拙,心里只挂念着朱载垚的安危,恨不得奋不顾身了,现在才想到,自己似乎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以至于让人‘钦佩’得五体投地。
倒是这个时候,朱载垚居然挣扎着要起来,张太后想要拉住他,他却执着地坚持。
朱载垚光着脚下了地,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力气,浑身酸软,而这时候虽是已到了初夏,地上倒是并不冷,可是他这大病初愈的身子,却让人担心。
正当有人想要劝阻的时候,朱载垚虽是赤着足,却是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孱弱,却是毫不犹豫地拜倒在了叶春秋的脚下。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讶异。
张太后此时竟也噤声了,朱厚照想要呵斥,现在也是哑口无言。
卧房里外的大臣们,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看着朱载垚。
太子殿下,竟是跪下了,跪在了叶春秋面前。
堂堂太子之尊,怎么能轻易向人下跪?虽是储君,可也是君啊,叶春秋纵使是镇国公,可也是臣,君向臣下跪,这……未免过于荒谬。
只是现在,却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屏着呼吸,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绝非是乱了纲常这样简单。
叶春秋已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要将朱载垚搀起,朱载垚却是正色道:“皇叔,且慢,听我一言。”
别看朱载垚小小年纪,可是生在帝王之家的人,身边所闻所见,岂是寻常人可比?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即便幼稚,可是围绕自己身边的,却都是大明最顶级的精英,耳濡目染之下,加上朱载垚本身的天分,早已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朱载垚深吸一口气,此时想起自己方才的处境,不禁有些后怕,确实太可怕了,若是迟一些,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干扰,又或者是叶皇叔没有在自己的身边,此时此刻的自己,只怕已是死了吧,堂堂未来的国君,要死得那般憋屈,却绝无幸免,即便是天潢贵胄,是国家的储君,也只怕是无济于事。
上天之子,也无法逃过啊。
朱载垚跪在在叶春秋脚下,眼眶有些发红,虽然身子虚弱,却依旧执拗和顽固着,即使叶春秋要拉他起了,他却依旧不肯。
在这虽是人头攒动的寝室里,已经安静得落针可闻,这时候听到了朱载垚略带童稚的声音:“自我出生,再自我懂事时起,母后和父皇,乃至于皇祖母就曾说过,若是当初不曾有叶皇叔,就不会有我朱载垚,当时的我,懵懂无知,虽只记得这救命的恩情,却无法体会,可是今日,我方才深知这句话的分量,有叶皇叔,方才有本宫,从前如此,今日亦如是,叶皇叔的恩德,我无法报答,可是受人恩惠,无法图报,跪拜一谢,岂不是理所应当?在我心里,叶皇叔不啻是我的亚父,亚父,请受垚儿一拜。”
朱载垚毫不犹豫地在众人的错愕之中,将头磕下,接着起身,这动作很是流畅,只是当站起来的时候,顿时感觉有些眩晕,似乎是娇弱的身子吃不消了,一旁的宦官连忙搀住他,请他歇下。
众人这才回过了神来,而后纷纷看着叶春秋,不无羡慕啊。
太子的反应,没有可以让人诟病的地方,知恩图报,这叫有良心,没有人喜欢刻薄寡恩之人,叶春秋救了太子,这是无数人亲眼所见,即便是君臣有别,可是储君要报答自己的恩人,即便是行动过了头,那也是可以体谅,甚至是值得赞赏的。
而叶春秋今日所施展的医术,也是震惊了所有人,这位镇国公,眼看着是要水涨船高啊,先是其父封王,取了永康公主,接着又是这一次妙手回春,让人羡煞了。
朱厚照脸色只带着笑容,他喜极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失而复得,方才知道珍贵,若只是没有儿子,对他来说至多是遗憾,可是有了这么个心头肉,转眼却要失去,这种痛苦煎熬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先是感受了那悲痛欲绝之痛,而今见朱载垚无恙,顿时感觉飘飘然。
可朱载垚的这一跪,却令朱厚照猛地从雀跃之中,又意识到,对啊,这一切都是叶春秋的功劳,若非是他,若非是他创造了这个奇迹,只怕……后果无法想象。
而朱载垚的回应,令朱厚照欣喜,这个家伙,还是挺有良心的,跟他爹不一样啊,朱厚照希望自己的儿子像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先弘治皇帝,而绝非是自己,这一点,倒是朱厚照有自知之明的一面,他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三观很正,不过呢,很抱歉,朱厚照自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嗯,一个合乎礼法的皇帝,还是交给自己儿孙去努力吧,谁让朕就是这么个人呢。
其实真正让人震撼的,却还是那一句自朱载垚的口里所说出来的亚父二字上头。
亚父,义父也,虽无血脉之亲,却有父子之情,这便是朱载垚所要表达的情感,而这情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想要表达,确实不太容易,可是他这亚父二字,却是轻松地将本无法言辞形容的情感所曝露了出来。
叶春秋一时也是不知所措,但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他又何尝不是将朱载垚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今天若是他救治不了朱载垚,他不难想象得出,自己这辈子都会为此感到遗憾,一辈子都有这么一个伤痛!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爹大,还是君大?()
亚父,某种意义来说,却未必是好词,当年楚霸王就有亚父,只不过这亚父与楚霸王最终决裂,自此之后,大家对亚父,便颇有些忌讳了。
不过细细一思,叶春秋反而淡然,因为他很清楚,同样的关系,即便是父子,也是有好有坏的,总不能因为有儿子不孝,有人生了儿子,便去痛骂人家将来惨了吧。
他愿意接受这份心意,却还是客气了一番:“殿下言重了,担当不起。”
已是被人搀扶上榻的朱载垚正待说话,冷不丁,却有人开口道:“你当得起。”
这声音声若洪钟,令人不禁诧异。
等大家朝声源处看去时,却见朱厚照振振有词地对朱载垚道:“这世上,除了朕能当你爹,便是春秋了,叫做亚父又有什么妨碍?就算是将来,你本该就要像对待父亲一样侍奉他。”
这是朱厚照的真心话,做天子太孤独了,可他不想像自己的父祖那样,高处不胜寒,有人沉浸在高处,乐在其中,可也有朱厚照这般‘奇葩’的,感受到的是无以伦比的寂寞,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兄弟,肝胆相照,朱厚照是真正掏心窝子,没有半分的保留,更何况这个兄弟做的事,有哪一件不是正合自己的心意的呢?
朱厚照虽说他觉得不需要感激叶春秋,因为这是叶春秋应当做的,自己的儿子便是他叶春秋的儿子,因为大家彼此是至亲,可是心底深处,却还是有所触动。
听了朱厚照的话,朱载垚忙道:“父皇的教诲,儿臣永世铭记。”
他话刚刚落下,那一直沉默的诸臣们才回过味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王华,王华正色道:“陛下何以能说这样的说?镇国公救护太子殿下,本是理所应当,这是君臣之道也,又所谓君视臣为腹心,则臣视君为手足。陛下与太子爱护镇国公,镇国公奋力效忠,此是佳话,可陛下终究是失言了啊,储君乃将来的天子,虽为储,亦是君,君臣有别,镇国公终究为臣,岂有君视臣为父的道理?”
王华倒不是故意想要打击朱厚照,其实这是他对自己的女婿的维护之心,他实在是生怕自己的女婿被捧得太高,将来反而会落人口实。
王华的道理也很简单,朱载垚是君,叶春秋是臣,可假若叶春秋是朱载垚的爹,那么朱载垚就是叶春秋的子了,这样一来,这纲常不就乱了吗?
陛下和太子万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叫礼,特么的君君臣臣,子子父父这是什么鬼呢?按理来说,儿子该听爹的,这是孝,所以即便爹让儿子去死,甚至是不合理的要求,儿子都要照做;诚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的道理,那么,若以这纲常而论,将来到底是爹大,还是君大?
这伦理,万万不能乱啊,一乱……他就完蛋了。
王华开了这个话匣子,其他诸臣也是忍不住了,都觉得朱厚照的话不太像话,这个道:“是啊,陛下怎可说这样的话?”
“阴阳相谐,方乃伦常之理,若是颠倒,非国家之福啊,陛下理应谨言慎行。”
话所的很隐晦,言外之意就是,皇帝你特么的能不能住嘴。
朱厚照顿时感觉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把一样,这……不对啊,明明自己儿子把叶春秋当爹,大家纷纷点头赞许,朕也只是学儿子说一句,怎么就被人骂了呢?
他哪里晓得,儿子这样说,叫做知恩图报,是值得鼓励的行为,表现了太子殿下的仁厚之心。可在大臣们看来,你这皇帝说这样的话就是别有企图了,不是东西啊你,你这不是故意破坏纲理伦常吗?
朱厚照憋红着脸,反而有些恼火了,他脾气就是如此,自己有自己的价值观和道理,感到自己遇到了不平的事,就忍不住要顶一顶,于是他故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道:“此乃我家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