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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对着邓健感到有几分同情,可是现在正是叶春秋丧父之痛之时,叶春秋并没有太多的心思顾念其他,摇了摇头,便回身要进府。
叶春秋虽是头戴着孝帽,身上穿着素缟,面上显得有些疲倦,昨夜守灵,已是耗费了太多精力,可是却一直硬要自己打起精神,父亲的死,令他脾气有些糟糕,可是他绝不能让父亲的丧礼失了体面,父亲生前是那么一个谨慎之人,甚至为了他去了辽东,才是有了今日的身死,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表现得懦弱吧!
可是,只有叶春秋才知道,叶景与他那些年的相依为命,对他来说,这个父亲的亲情是谁也代替不了的,而现在,那个曾与自己相依为命之人不在了,叶春秋感觉,这世界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叶春秋挪着沉重的脚步往府里去,只是走了几步,门房却是追了上来道:“公爷,李阁老的车驾到了。”
李东阳来了?
府里的宾客,是有三六九等的,有的是府上下人来招待,有的得叶春秋的叔伯或是叶春秋的堂兄弟们负责款待,可有一些人,却非叶春秋亲自迎接不可,就例如李东阳这样的。
叶春秋只好驻足,过不多时,便见李东阳穿着一件朴素长衫,带着几个家人挑着一筐锡箔、香烛、黄纸来,由人在侧门领着进去了,刘东阳则走中门,叶春秋上前作揖:“李公……”
李东阳压压手道:“哎,春秋,可是无恙吧?我来送一送你父亲。”
叶春秋道了谢,便领着李东阳至灵堂,李东阳便上前,摘了头上的入京方巾,三跪九叩,凝视了牌位一眼,唏嘘不已的样子。
叶春秋在旁答谢,李东阳深看了一眼叶春秋,又见叶春秋的儿子叶小海也是披麻戴孝,跪在叶春秋脚下,一脸懵懂的样子,便摸了摸叶小海的头,才接着道:“春秋,可否移步,老夫有几句话说。”
叶春秋想了想,朝身后的叶东使了个眼色,叶东连忙抱着叶小海拜下,叶春秋方才与李东阳一前一后出了灵堂。
到了书房,唐伯虎也率先回到了这里,正在处理往来的文书,见了叶春秋和李东阳来,连忙向李东阳行了礼。
李东阳和颜悦色地道:“早知镇国公的府上藏着一个才子,啊,你不必回避,唐先生乃是镇国公的亲信之人,听一听也无妨。”
叶春秋请李东阳坐下,便道:“不知李公有何事见教?”
“是这样的。”李东阳皱着眉,道:“本来镇国公丧父,老夫是不该来叨扰的,只是老夫听闻了一些事,特意来提个醒。”
能让李东阳亲自来提醒,肯定不是小事,若是以往的叶春秋,只怕要警惕起来,可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太多的精神,只是点了点头,道:“还请见教。”
李东阳正色道:“近来老夫在南京的一个门生送了一封急书来,说是有人听闻镇国公父丧,说镇国公权柄过重,又说镇国公虽有爵位在身,可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圣人门下的子弟,父死居丧守制,乃是常理,希望镇国公能够为读书人做一做表率,回宁波守制三年,春秋啊,这些人真是居心叵测啊,你乃国公,而今并非文臣,岂有居丧守制的道理?”
这种事情,倒是应该谨慎处置的,只是叶春秋的连忙依旧没有太多的反应。
守制即为守孝,在这个时候,父母或祖父母去世,儿子和长孙需在家守孝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得婚嫁、应考、上任,现任的官员需离任,这个规矩,当然是针对读书人的,叶春秋是公爵,没有离任的可能,不过若是回乡守制,就意味着三年与京师乃至于和镇国府切断联系了,那么这京师的事怎么办,镇国府怎么办,关外的镇远国又当怎么办?
这里头有太多变数了。
显然如李东阳所说的,这是有人居心不良!
是想借此接收镇国府吗?叶春秋乃是镇国府的主心骨,这自不必待言,一旦去了宁波,山长水远,等到三年之后,却又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尽孝本是人之常情和本能,可若是有人以言论为刀,逼迫叶春秋愚忠愚孝,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春秋只是微微皱眉道:“噢,多谢李公提醒。”
一旁的唐伯虎,顿时变得忧心起来,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可想要反驳,却是无从出口,因为孝乃大节,假若真有人借此来带起舆论,还真没有人敢为叶春秋辩护。
刘东阳这时却是道:“这事也不算是小事,不过请镇国公放心吧,这件事,老夫已经严密关注,南京那边的人,大多都是愤世嫉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你自管放心,好生在此守灵,其余的事,老夫来为你处置,总不会让有心人借此滋事,谁若是敢惹是生非,老夫也绝不心慈手软。”
听了李东阳的保证,一旁的唐伯虎不禁松了口气。镇国公和李公不同,这镇国公在镇国府里说一不二,甚至宫里的人,也对其有巨大影响,这是李公做不到的。
可在这百官内部,镇国公的分量就远远及不上李公了,李公既然决意维护,这件事自然就好办了。
叶春秋便道:“多谢李公美意。”
李东阳颌首道:“那老夫便告辞了,汝父新丧,你要保重身体啊。”
叶春秋又再作揖,接着才亲自将李东阳送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贵人到来()
等送走了李东阳,唐伯虎陪在叶春秋身后,看着憔悴而疲倦的叶春秋,不由道:“公爷,真真是幸赖了李公呢,否则这言论也是可以杀人的啊。”
叶春秋心里却是有一股莫名的烦躁,若是以往,大抵也只是缄默不言,可是今日却是面上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就算真有这样的舆论出来,我即便守孝,难道陛下会肯吗?鞑靼南下在即,军机大事,这里离得开我?既然离不开,陛下是一定会夺情的。”
所谓夺情,却又是一个礼俗,官员若是遭遇父母丧应弃官居家守制,称之为丁忧,服满三年再行补职,可若是遇到特殊情况,即国家夺去了孝亲之情,可不比去职,也不必回家,可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夺情虽然少见,不过对于叶春秋来说,却有正当的理由,比如说现在国家危及,即可‘百善孝为先,金革之事不避舍孝尽忠’。
唐伯虎听罢,不由身躯一震,他猛地明白,原来这只是一个根本莫须有的问题啊,可既然莫须有,那……
唐伯虎心里有疑问,终究忍不住地道:“公爷,既如此,何以李公特别交代呢?”
唐伯虎的逻辑很精简,以李东阳的身份,当然不必杞人忧天,他既然专程来说,那势必就是极为严重的吧。
叶春秋却是冷笑道:“你说呢?”
唐伯虎沉默了,他猛地发现,自己接触到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道:“公爷的意思是,李公是拿着一个莫须有的事跑来向公爷示好?”
叶春秋抿抿嘴:“不只是这样。示好和威胁,就得看我怎么看了。”
唐伯虎愣了一下,心里不禁发寒起来。
他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愣颤。
叶春秋的意思是,李东阳并不知道叶春秋对李东阳的看法是如何,因为人心隔肚皮,所以专程来说这番话,假若叶春秋对李东阳是真心实意的礼敬,那么对于这个忠告,必定是心怀感激的,这叫示好。
可若是叶春秋对李公的印象并不好,那么这一番话,何尝不是一句警告呢?
这件事,老夫会帮你压下来,当然,也有可能不把他压下去,甚至在背后煽风点火,一群南京的官员成不了什么事,可若是背后有大人物支持,影响就全然不一样了,即便夺情,也未必能顺利。
所以,如何解读理解,完全存在于叶春秋心里,可无论如何去解读,效果都是一样,叶春秋必须和李东阳维持密切的关系。
唐伯虎终于想明白了这复杂的关节,却是苦笑,忍不住摇头道:“世上的事,和这世上的人,真是越发教人看不透了啊。李公……难道真是这样的人?”
叶春秋却是回答:“能入阁的人,谁会简单呢?”
唐伯虎便彻底不说话了。
他看着憔悴和几分忧愤的叶春秋,突然觉得公爷的性子变了不少,从前即便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也是极少点破的,可现在不但点破,面上还现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显得有几分森然。
不过唐伯虎很能理解叶春秋现在的心情,丧父之痛,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禀道:“公爷,太子殿下来了。”
听到太子殿下来了,倒是令叶春秋微微一愣,太子来做什么?
他年纪这样小,莫非是来玩儿的?他和小海倒是在一起读书,现在小海在家守灵,去不得詹事府,莫非……
方才叶春秋的性情里带着几分尖酸,现在听到小太子,心情居然不知觉地平和起来,对这个孩子,叶春秋既寄以了厚望,同时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温情,仿佛他和叶小海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叶春秋连忙领着唐伯虎再至中门,果然看到朱载垚带着几个宦官来了,他没有穿朝服,只是一身寻常富家孩子的打扮,唯有头上戴着一顶梁冠,显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叶春秋上前作礼。
朱载垚则是摇摇头,他不过七岁,个头却比寻常孩子要高一些,面上带着凝重道;“本宫也是听师傅们说起了这件事,心里便想,此时叶皇叔和小海一定是难过极了,本宫禁不住就来一趟,想给叶巡抚磕一个头,叶皇叔不会责怪吧?”
叶春秋唏嘘着,忙道:“太子请吧。”
朱载垚到了灵堂,郑重其事的叩拜,叶春秋答谢,朱载垚红着眼眶道:“至亲新丧,这是锥心之痛,叶皇叔要保重才好。”说罢看向叶小海道:“小海,你的功课,不必担心,到时我让师傅们到府上来教授。”
他沉默了一下,却接着叹息道:“叶皇叔一家,尽为忠良……”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摇头。
朱载垚显得很成熟,只是拉住叶春秋的手,觉得叶春秋的手有些冰凉,这小孩儿虽未必当真懂事,便索性捂着,想将叶春秋的手焐热。
叶春秋感受着手上的温度,见这宛如玉琢出来的孩子这般善解人意,宛如那能融化坚冰的阳光一般,不禁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朱载垚挤出一些笑容,道:“我听说叶皇叔的学问最好,不妨有闲去詹事府走一走,教授本宫一些课业也好,本宫冒昧而来,皇叔勿怪。”说着,不舍地放下了手,朝叶春秋作揖道:“叶皇叔于本宫有活命之恩,于国家有甲兵顿弊之劳,于父皇与本宫有亲人之情,本宫在詹事府,甚为挂念皇叔身体,还望节哀。”
说罢,朱载垚才告辞出去。
叶春秋将朱载垚送出去,只是太子殿下的出现,令前来出悼念的宾客不禁哗然,太子自灵堂出来,等有人认出来,纷纷回避,朱载垚挡开想要抱他上车的宦官伸出来的手,突朝叶春秋笑道:“皇叔抱本宫上车吧。”
叶春秋便将他抱起,使他借力登上车厢,朱载垚深深地看了叶春秋一眼,才道:“本宫去了。”
马车的轮轴滚起,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