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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我去了宁夏,宁夏大变在即,安化王谋反,十万贼军凝聚一起,要将那河西搅个天翻地覆,是我带兵连夜杀入宁夏,斩杀了贼酋,可谓九死一生,陛下又夸奖我,说我为君分忧,避免了生灵涂炭。”
一桩桩的事,自叶春秋口里平静地说出来,却是惊心动魄。
周围的读书人,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叶春秋所说的那些事,可以说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只是显然,在此之前,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叶春秋曾做下这些事情。
若说到那个皇帝近前的红人,每一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人得到了圣宠,只是因为他和刘瑾一样,而人们总是善于忘记别人的功绩,而现在,叶春秋通过朱厚照之口,将自己的功绩一一道出。
此时,叶春秋突然道:“你们这里,有哪个是宁波人?”
久久的,一声应下的声音都没有,显然,乌压压的读书人里,无一人是宁波人。
叶春秋又道:“可有大同人吗?”
于是所有人相互逡巡,似乎想要寻出一个大同府的人来。
叶春秋笑了,道:“那么宁夏人呢?可有人在此吗?”
依旧还是静寂无声。
叶春秋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他所猜测的没有错,这里没有。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有些感激自己,感激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若是这里有一个宁波人,一个大同人或者是宁夏人,只怕自己真正要无地自容了。
叶春秋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方唐镜道:“你看,方兄,我能得到陛下的恩宠,正是因为如此啊,今日你们将我描绘成一个巧言令色之人,那么敢问,我追击倭寇,又何错之有?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倭寇和倭人不同,那么敢问,你杀了几个倭寇,又见过几个倭人?”
“我……我……”
方唐镜也这个时候才想起叶春秋以往所做的事儿,被叶春秋如此反问,还真是找不到说辞,竟是一时哑口无言。
叶春秋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步步紧逼道:“那么请问,我在保一方平安时,你在哪里?”
“我……”
“我平定叛乱,拯救军民百姓时,你又在哪里?”
“……”
“今日你在此振振有词,奢谈什么祖宗之法,好,我来问你,大诰之中,口口声声写着生员不可言事,你是举人,算不算生员?这样说来,你一个读书人,居然奢谈国事,是不是罪无可恕?”
方唐镜有些语塞,事实上,他只是想借机煽动而已,可叶春秋也是读书人,他竟忘了,叶春秋也是读书人中的翘楚,真要辩论,他一个举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
叶春秋却是不经意地给了他一个诡异的笑容。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诛心()
叶春秋的笑容,别人自是无法捕捉,却被方唐镜看了个清楚,他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却又一时间想不清怎么回事。
不过,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少年很不好对付,正待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叶春秋突然冷笑道:“你是受人指使的吧!”
嗡嗡
很显然,叶春秋很擅长捉住重点去说,方唐镜的脑子有些乱了。
叶春秋方才的质问,逻辑很缜密,先是从自己的功绩开始,使叶春秋的气势十足,而后又抛出一个个方唐镜无法回答的问题。
其实叶春秋的话,有没有道理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情绪。
叶春秋对于人心的掌握,是两世为人,也是从地位卑微的庶子到了如今而一步步磨砺出来的,他深知读书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股傲气,而叶春秋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表面上是说道理,实则却是乱他的心,使他神经紧绷的同时,慢慢积攒怒气。
想想看,一个人说任何话时,都被人不断地打断,而后连珠炮似的地抛出一句句的质问,而你却根本无法回答,你会如何?
方唐镜的心乱了。
可是这个回答,他却是回答得了,于是他立即怒气冲冲低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
他话音落下,叶春秋立即接上他的话,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冷道:“难道不是吗?刘瑾那老贼,刚刚杀了人,你便怂恿了人来故意挑拨大家的情绪,难道你敢说,你不是和刘瑾有染?天下人皆是知道我与刘瑾不共戴天,难道不是你和刘瑾故意布了局,要陷我于不义吗?”
刘瑾?
所有人又是错愕了。
方唐镜起初还以为叶春秋是指责刘大夏指使了他,谁料叶春秋说的竟是刘瑾。
方唐镜的心里立即松了口气,方才自己神经紧绷,差一点吓死了,还以为叶春秋有什么他与刘大夏有染的证据,原来是叶春秋想污蔑他和刘瑾有染。
他不由悄悄地看了刘大夏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冷笑道:“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与阉人有关系。”
“还说没有,今日有人看着你从刘瑾的死宅那儿出来了,昨天夜里,你还和刘瑾的干儿子在一起喝酒。”叶春秋厉声道。
方唐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胡言乱语,叶春秋,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此时,人群之中又是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的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些疑心。
其实当叶春秋方才说出从前所做的事,让他们想起他的功绩,那本来对叶春秋反感情绪便渐渐缓解了一些,而现在大家细细思来,也不由想起今日在这里最是积极的人就是方唐镜,何况叶春秋和刘瑾不和的流言确实早就有的。
叶春秋笑道:“你说你不是从刘瑾的私宅出来,也没有和刘瑾的干儿子喝酒?”
方唐镜立即道:“没有!”
叶春秋便道:“那么敢问方兄,你昨夜去了哪里?今日又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见许多人狐疑地看着自己,方唐镜现在急于要洗清自己与刘瑾的关系,可是话到喉头,却又被打断了。
叶春秋突然悠悠然地道:“是从刘太保那儿出来的吧。”
这突然而来的提醒,让有些心慌的方唐镜一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自始至终,他都被叶春秋连声质问,他的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于是叶春秋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道:“是”
“那么”叶春秋很悲哀低看了他一眼。
其实方唐镜承认他和刘大夏有关系,本质上也无可挑剔,毕竟刘大夏的名声不但不坏,而且非常好,他承认这一点,对他的名声不但没有影响,反而能极力洗清自己。
叶春秋却已经知道,他完蛋了,叶春秋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刘大夏的身上,他笑吟吟地看着刘大夏道:“刘公,方兄所说的话,没有错吧?”
自始至终,叶春秋非常清楚,他的对手不是一个小小举人,他的对手是名满天下的刘大夏。
与其和方唐镜斗口,不如直捣黄龙。
刘大夏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和叶春秋斗口,可是现在,他却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
他终于张开了眼帘,直直地看着叶春秋,却是显得很平静。
很显然,若是否认方唐镜的话,这会使方唐镜陷入极为尴尬的境遇,所以他只能承认,没有任何的选择。
刘大夏不疾不徐地道:“不错,他确实从老夫的家里出来的。”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都不禁在心里想,看来这个方唐镜,确实和刘瑾无关了。这叶春秋,还真是辱人清白。
可是叶春秋不以为意地道:“这么说来,春秋就有点糊涂了。”
顿了一下,叶春秋继续道:“刘公和方兄,可是一道来的吗?”
叶春秋的话显得有点不着头脑,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叶春秋,为了洗清自己,还真是
可是猛地,突然有人明白了。
他们不是一起来的
按理来说,刘瑾杀人的时候,既然方唐镜既然在刘府,那么二人得知了消息,肯定会一块来,若是他们都有心来为读书人伸冤的话。
可是呢,叶春秋清楚他们绝不可能一块来,因为他们既然是同伙,那么就一定要营造一个大家不约而同而来的假象。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是方兄先到,而刘公后到的,方兄先在此慷慨陈词,过了小半时辰,刘公才来。”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确实很多人先看到的是方唐镜。
叶春秋终于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这就怪了,方兄为何不和刘公一道来呢?莫非这伸冤,还要分出个先后?嗯让我猜猜看,莫非方兄和刘公还要避嫌不成?这又不对啊,为死去的兄台伸冤,理应是光明正大的事,怎么现在却瞧着像是做贼一样,哎呀,这是什么道理,刘公,方兄,你们能否解释一下?春秋不才,还请赐教一二。”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最有利的武器()
其实从叶春秋逼着刘大夏出来为方唐镜站台开始,刘大夏就已经输了。
因为刘大夏是名满天下的君子,是令人敬仰的对象。
而敬仰,却是需要神秘感的,所以像他这样的人物,根本无需跑去跟人辩驳,一个举止就足以让人钦佩了。
一旦开了口,那么就不免会有漏洞,为了弥补一个漏洞,他就需要一个谎言,最后又得需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之前的谎言。
也就是说,只要开了口,他给人的形象,便会一落千丈。
这就好像孔庙里的至圣先师,他为何受人敬仰?是因为他是泥塑的金身,他不需要开口,他所留下的不过是一本论语罢了,而这本论语语焉不详,自然会有无数的大儒为其作出最精辟的解释。
言多必有失,每一个人的心目中,都会有一个不同的至圣先师,他们只需要知道至圣先师很高级,然后把自己所能想象的所有美好品德加到至圣先师的身上就可以了。
刘大夏也是如此,他也很高级,大家知道他是君子,是好人,所以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想象中的刘大夏。
可是刘大夏了开口,那么高级的想象,也就没有那么高级了,噢,原来如此,原来刘公也不过如此嘛。
面对叶春秋的质问,刘大夏很谨慎,他知道他不能再开口了,因为继续争吵,不断地和叶春秋纠缠,只会让叶春秋浑水摸鱼。
于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淡淡一笑,便继续沉默缄言。
方唐镜自是会意,连忙道:“胡说,我,我当时”
“你当时是和刘公商议定了,所以你们一前一后,你先来鼓动人滋事,此后刘公再出现,是吗?”叶春秋直接打断方唐镜的话,他当然不会再给方唐镜任何机会了。
方唐镜心里早已慌乱,没有多想,便立即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你将刘公当做什么人”
叶春秋看着已经不由自主地浮出惊慌之色的方唐镜,很直接地道出了主题:“我是就事论事,便是圣人也会犯错,刘公就不会吗?我只问你,你与刘公,到底合谋了什么?是因为水师打击了倭寇,而你们与倭人早有勾结,所以才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借此加罪镇国府是吗?”
最有利的武器,就是真相。
本来这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可是叶春秋趁着方唐镜无法自圆其说时,却是抛了出来。
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