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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赵先生激动得差点要洒泪当场,危机解除了,那么……镇国新军只有八百人啊,瞧这镇国新军的架势,哪里像是旷日久战的样子,也就是说,不费吹灰之力,镇国新军便势如破竹,将传说中那些可怕的佛郎机人击溃,天津重新落回了朝廷手里,国威大振啊这是。
更为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京师的危机也已解除,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似乎又可安享太平了,再不必时时担心,犹如那土木堡之变后,瓦剌人攻至京师,朝廷将他们当做弃子,使他们成为瓦剌人刀下无辜的羔羊的局面出现。
这一次,陛下亲征,八百镇国新军溃敌千里,龙虾妖兵一举被歼,是分毫没有水分的奏报!
此时再看那整齐走过的后队镇国新军,赵先生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可是这时,街道上震天的欢呼声已爆了出来。
赵先生竟现,赵屠户吼得竟最是厉害,整个人几步要雀跃起来,手伸向那一列列踏步过去的镇国新军,如痴如醉。
第一千四十三章:龙颜大悦(第三更)()
情绪其实是会感染人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于是无数人都朝着镇国新军的方向推挤。
面对激动无比的人们,镇国新军依然面无表情,沉默着走过去,目不斜视,宛如与这个狂热的世界隔绝开来,这令在两道旁卫戍的禁卫顿时为难起来,禁卫们不得不与这人潮搏斗,使劲了气力,要将他们推回去,可是这人潮犹如海浪,单薄的禁卫如何抵得住?于是更多的禁卫连忙呼啸而来。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下子,那欢呼声停止了。
只见一辆马车徐徐而过,马车上的车帘已经打开,在车厢两侧硕大的水晶玻璃后面的,是一个少年。
这少年正坐在车里的沙上,脸上的表情庄严,让人感觉端庄无比,此人正是朱厚照。
虽然不能自在地欢闹,可朱厚照依然好奇地打量着两侧,看到这些激动的人,朱厚照也不禁心情澎湃。
他的心情格外的激动,不过若换做是以往,他早已做了无数出格的举动,可是今日,他居然难得的老实,端庄地坐在车里。他的面色很有迷惑性,因为此时他沉目抿嘴,竟有几分威严之色,竟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想必那些百官们若是见了此时的他,必定觉得小皇帝与以往判若两人。
可是朱厚照确实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这种神色,他此时无数的念头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转悠,他想到了太祖高皇帝,想到了文皇帝,想到他们一次次的凯旋而归,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理应是不怒自威,理应有天子的风度,车厢的密封性很好,可是欢呼声却依然传了进来,他突然眼睛有些湿润,有几分感动,这种感动,更多来自于自己。
朱厚照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从未有人理解他,从未有人关注他的心底想的是什么,他做任何事,永远都有板着脸的正人君子告诉他,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他自觉得自己如提线木偶,从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身边无数的条条框框,诚如那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每一个禁区,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绑住了他的手脚。
他一次次地去抗争,结果很快便被更大的压力又反弹回去,于是他自暴自弃起来,做出了各种胡闹的事,终究,其实他不过是个想要惹人关注的孩子,他所认可的事,他的理念,在人眼里,不过是笑话罢了。
很多时候,其实连朱厚照都不免自疑起来,他的性格变得多变而不可捉摸,于是便不在乎被人不理解,你们说你们的,朕就做朕自己的,朕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昏君好了。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许多热泪盈眶的人,看到许多人对他欢呼,看到无数人朝着自己的车驾伸出了手,紧接着,等他们确认这是自己的车驾的时候,突然之间,那欢呼声停止了,可是朱厚照依然可以看到溢于言表的激动,于是这一路过来,自己的马车所过之处,人潮便如伏下的大浪,攒攒的人头垂下去,无数人拜倒在地,口里大叫着:“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
朱厚照听着这些话,甚至眼睛不舍得眨一下地看着这些人,这种吾皇万岁的话,他以前曾听过无数,可是却没有一次如现在的令他感到真诚和正切。
当马车过去,更多的人犹如波浪起伏一般地拜倒,那巨大的万岁声甚至令马车都感觉被震动了起来。
朱厚照清晰地听着人群的高呼,他直直地看着这些人,有人衣衫褴褛,有人显得富足,有人是头戴着纶巾的读书人,有的是穿着短装的下九流,有平时朱厚照轻蔑称之为秃驴的僧人,甚至还有被人架在脖上,骑在爹爹头上的小屁孩子,无数人头重重垂下,万岁之声,从街头到了巷尾。
呼……
朱厚照不由握紧了拳头,他突然在想,朕其实是在做对的事,朕的子民,原来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躲在紫禁城里,端庄得体的圣君,他们要的,是当灾难来临,有人愿意挺身保护他们,他们要的是,当胡虏来袭,不是该听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寄望的那种什么君子不立围墙、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天子,他们要的天子,分明是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在最前,为他们遮风避雨之人。
想到当初他偷偷跑出紫禁城,赶赴天津,本着与叶春秋誓死要跟佛郎机人决战到底的心情,他做对了,所以他才换来了现在这真诚无比的一切。
这些万岁的声音,没有任何的修饰,不似那些大臣那般,总是摇头晃脑的拽着文辞,花团锦簇的漂亮话,更不是那些宦官们一个个屈膝奴颜,朱厚照即便再幼稚,也知道这朴质的万岁声,是自肺腑的。
这一刻,朱厚照竟是想哭,他眼眶微红,却依然端庄而肃穆地坐在车中,因为他清楚,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哭鼻子的,他是子民们的保护者,是臣民们的父亲,所以他依旧坐直,眼帘下有些湿润,可是此时此刻,他目光坚定,终于……他感觉自己体察到了下情,找到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他甚至想,朕不是先帝,也不该效仿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朕就是朕。
“朕就是朕!”像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同,他低声地对自己喃喃念了一遍。
在朱厚照的车后,便是叶春秋的车驾。
叶春秋没有出这个风头,他将车帘拉了起来,所以整个车子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叶春秋能听到外头的欢呼,甚至能听到激动的哭腔,可叶春秋依旧安静地坐着,虽然很想装逼地拿出一本太白集来看,显示自己的泰山崩二色不变和淡泊名利的性子。可是细细一想,他却还是躺在了沙上,听着外头悦耳的声音,听着无数人的致敬声,这既是给朱厚照的,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给镇国新军的呢?
第一千四十四章:可喜可贺(第四更)()
朝阳门洞里,听到那欢呼声,刘健诸人默默地在等待,当前队的人马抵达,穿行而过,看到了那佛郎机的俘虏,百官亦是无比的震惊。
这是赫赫战功,这绝对是赫赫战功啊。
他们陡然意识到,那些欢呼来自哪里了,那是劫后余生的激动,是真正胜利的欢呼。
军民百姓,本来就急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毕竟那萎靡不堪的卫所制度,在文皇帝之后,已经带来了太多的噩耗,早已令人开始生厌,滋生出了诸多的不满。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哪,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激起军民的热情呢?
刘健等人心中感慨,等到天子的车驾一到,百官一起拜倒在地,伏地顿:“吾皇万岁。”
他们的声音,比那军民的声音显得要多了几分理性,而少了几许狂热,可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事。
刘健郑重其事地顿,他不敢再将小皇帝当做孩子看待了。
这一次,和穷兵黩武不同,而是国家危如累卵,出战的即不是遭人诟病的丘八,也不是被人轻贱的官兵,而是读书人的军马,这也是文官们值得称耀的事,刘健甚至有些感动,突然有一种不负先帝所托的感慨。
陛下再胡闹,再糟糕,再偷懒,再匪夷所思,可是陛下终究还是有了有担当的一天了。
朱厚照下了马车,肃然着脸,让众人起来,眼中显得格外的明亮,那是自信的亮光。
刘健巍颤颤地起来,欢呼声依然不绝于耳,他望着朱厚照,有了几许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欣慰,以前就算对小皇帝有那么点欣慰的感觉,也只是觉得小皇帝能不胡闹了,可是这一次,却是感动于小皇帝做出了真才实干的事。
而此时,叶春秋也已下了马车,站在了朱厚照的身后,这一对个头差不多的少年,俱都英武,竟真有几分相像,这使不少人看到立于天子一侧的叶春秋,不免有几分羡慕。
“春秋,春秋……”
在声浪中,有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喊,朱厚照来不及顾及群臣,不由侧目看去,却见叶老太公被人搀着挤在人群之中。
朱厚照自是认得叶老太公,不由朝叶老太公招手。
几个宦官忙是碎步上前,与那拦着叶老太公的禁卫低语了几句,便有人恭送叶老太公过来。
叶老太公呆住了,他看到了叶春秋平安回来,就已很是满足,他听到不绝于耳的欢呼,就已是激动莫名,看到叶春秋立于天子一侧,便觉得激动,可是他万万料不到,这个时候天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百官和军民的面,甚至还未和百官寒暄,便将他招来。
光宗耀祖啊!
叶老太公眼里还带着老泪,这时候却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
不能怂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叶老太公挤了挤眼睛,然后到了朱厚照面前,举着杖子就要拜下,朱厚照却是一把将他搀住,道:“叶老先生身子竟是越来越硬朗了。”
“啊……”
老先生三个字对叶老太公来说,有点儿难以适应,可这下真是牛逼大了,足够自己吹到死了,他本想激动一番,差点没憋住,要语无伦次,却不知从哪儿来的毅力,竟是一下子镇定了,行礼如仪道:“托陛下洪福,陛下亲征,旗开得胜,凯旋而归,草民……”
“哈哈……”还不待叶老太公说完,朱厚照便龙颜大悦,边笑边道:“说起来,倒是实情。”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不过激动的百官们倒也跟着微笑,陛下就是这样的,说话就是这样的耿直,只是接下来一句话,却突然有点那么不太按套路来出牌了。
朱厚照继续道:“朕亲手宰了一个佛郎机妖兵……”
一下子,大臣们的笑脸僵硬了。
刘健差点没把朱厚照的嘴给捂住。
亲手宰了一个?
陛下亲征,当然是值得大的。
陛下大捷,更是普天同庆的事。
陛下堂堂天子,亲自上阵,那也是一件令人称颂的事,可陛下在这种场合,逢人就说自己亲手杀了人,这……
所有人都有点懵逼,原来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啊,还是那个说话口没遮拦的天子啊。
这种话,怎么能说?这是要进史书的,这不像话啊!历朝历代,也不见哪个天子拿这个来吹啊。
叶老太公却是不懂其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