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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一大清早,朱厚照红着眼睛,又是一宿的没有睡,又命人从故纸堆里拿出了宁夏的奏疏,将无数的线索连起来,越是如此,他越是胆战心惊。
不对,不对劲
虽然他已经和内阁示警,可是内阁显然并不太在乎他的意见,当然,阁臣们总是对他敬若神明的,只是朱厚照能从他们眼眸里透处敷衍。
这其实就是狼来了的故事。
刘健诸人一听朱厚照说起宁夏可能要发生大变,第一个反应就是,陛下多半又想要跑了,这一次是不是想去宁夏?
于是当日,刘健就去见了张太后,再之后,宫中的侍卫开始加强了卫戍,他们是真的怕了,遇到这么个天子,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法律惩罚不到他,他自然是想做什么便是什么,偏偏有些事,在臣子们看来,是万万不能做的,比如一言不合就跑路。
朱厚照感到很悲哀,自己的人品,似乎确实有些糟糕,嗯,太糟糕了,好像自己说任何话,都有什么企图似的。
可是当朱厚照一而再再而三地确信了宁夏的消息后,却真的决心逃跑了,只是这一次,朱厚照没有得逞,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久病成医?这陛下自己将自己当做了越狱的囚犯,宫内宫外的人,自然而然也就不自觉地充当了狱卒的角色,从前朱厚照逃跑的方法,现如今都已经进行了改善,就好似是打补丁一样,破了一个洞,便打上一个补丁,让你无洞可破。
朱厚照的情绪变得很坏起来,所以一大清早,他就借口送来的茶水太烫,一脸怒视地甩掉了手上的茶盏。
刘瑾这几日连司礼监都不敢去,早就奉了张太后的命令,日夜在此看着这位小祖宗。此时,他边小心翼翼地去拾起一片片的碎瓷,边道:“陛下多虑了,以奴婢愚见,那宁夏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懂个什么?”朱厚照烦躁地朝着他怒吼。
刘瑾只得拜倒,磕头道:“奴婢万死。”
这是朱厚照最讨厌的方式,因为每一次,这些奴婢们都会用这一招。
可是这一手确实有效,当刘瑾可怜巴巴地跪在朱厚照的脚下,情真意切地说着万死的时候,朱厚照便不好继续发火了,只是恨恨地道:“将这里收拾一下,让谢师傅来,他是兵部尚书,朕就不信他一点防患未然的意识都没有。”
刘瑾松了口气,恭敬地道:“是。”
刘瑾正站起来准备出暖阁吩咐小太监请谢迁前来,却是有人匆匆进来禀报:“禀陛下有宁夏来的奏报。”
“奏报?”朱厚照一听,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有了精神。
难道是叶春秋送来的?那他还很安全吧,这样倒是能让朕少一些担心!
朱厚照忙道:“拿来朕看看。”
他心里默念,但愿不是朕想多了,但愿不是
可是奏报却并非是叶春秋送来的,而是萧关卫送来的,所谓萧关,则是关中北面的一处雄关,为大明面对宁夏的西北屏障。
萧关卫指挥使在奏疏中只上书了一件事,安化王反了。
奏疏是八天之前发出的,这是一封示警的奏疏,除此之外,萧关卫指挥还得到了一封自叛军那儿得来的檄文,也一并附送而来。
果真是反了。
朱厚照整个人不自在地打了个激灵,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又猜对了,只是这一次,他却是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此刻,他脑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叶春秋呢?叶春秋如何了
他忙是去打开那封檄文,一字一句地细看,只是这样看下去,他的脸色更加惨然起来。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六章:情真意切(第八更)()
朱厚照原以为,叶春秋为人机警聪明,剑术高超,虽然朱厚照从不指望叶春秋带着那对于宁夏显得微不足道的几百人能够平叛乱军,可是至少他也能逃出生天吧。
不管怎么说,只要人能平安回来就好,安化王的叛乱,慢慢去讨伐就是。
可是当朱厚照看到檄文中的一些词句时,突然无比激动地站了起来,而后狠狠地将御案踢翻了在地,厉声道:“这绝无可能,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他脸色十分的阴沉,怒不可赦地继续道:“安化王这个骗子,此人诡计多端,一定是故意用此来扰乱朕的心志,呵呵你当朕不知道吗?这个狗都不如的东西。”
朱厚照恶狠狠地大骂一通,情绪激动得如癫如狂。
刘瑾从未见过陛下如此,不禁吓了一跳,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屏息着不敢作声。
此时,朱厚照突然打了个冷颤,方才还义愤填膺,痛骂朱寘鐇诡计多端,可是一下子,他整个人像是抽干了一般,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了御椅上,方才还无比凶狠的眼神,此刻却怪异地变得毫无神采起来,然后他突然道:“完了,全完了呵有一句话说得好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是谁说的,来人,将这狗东西下狱。”
“罢了。”他突然又苦笑着摇头:“是呢,他在走的时候,还是朕赶着他走的,朕若是当时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在京师,甚至是囚禁起来也好,又何至于如此?哎终究还是完了啊,一切都没了,烟消云散,从此都完了。”
他嘴里幽幽地念着,显得无比孤独地坐在椅上,而后又拿起了那篇檄文,又细细看了一遍,便有气无力地捏着檄文,愣愣地坐在御椅上发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努力地回忆,对,是从鬼岛三雄,那鬼岛三雄,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朕早就欲将他除之而后快,可是呢,朕那一日看到了奏报,欣喜若狂,宁波保住了啊,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和朕不谋而合,嗯,就是这个家伙,这个总是特立独行的家伙。
嗯那是在殿试的时候,那时候,寿宁侯被白莲教匪拿了,对,朕永远记得,这个家伙贸贸然地冲进考场,然后写出了应对白莲教匪的方略。
深得朕心,深得朕心啊。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将朕当做奇怪的人来看待,他们畏朕、怕朕、敷衍朕,想要从朕身上得到好处,却又为了所谓的清直之名而忤逆朕,可是又有谁知道朕心里想什么呢,别人只当朕是孩子,唯有叶春秋,就是这个家伙,虽然他很多时候只是抿嘴拘谨的样子,可是朕知道,他的眼神里是知道朕的。
这真是奇怪,朕被无数人当做是孺子不可教的孩子,顽劣的小皇帝,偏偏,他竟是了解和熟知朕。
哎
一声毫无意义的叹息,朱厚照突然感觉泪水要涌出来,他甚至已经完全克制,那豆大的泪珠便如断不开的弦般掉了下来。
他本不愿哭的,因为在他心里,只有孩子才会哭哭啼啼,只有妇人才会声泪俱下,可是他终究是抑制不住,泪水便那般源源不断而出,他吸了吸鼻涕,用袖子抹着鼻涕,可是这涕泪无论如何也抹不完,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有的父皇驾崩的时候,他才如此的伤心过。
至此之后,就再无叶春秋了。
至此之后,朕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至此之后,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一旁的刘瑾却是吓了一跳,忙是跪倒在朱厚照的脚下道:“奴婢万死。”
呵
朱厚照抬眸,看着惊魂未定的刘瑾,他突然觉得可笑,是呵,永远都是万死,刘伴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可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可是他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表忠心,只知万死,不像叶春秋那般,永远成不了叶春秋那般懂他。
他仰起头,尽力地要将泪水锁在自己的眼眶里,可是脸上的泪痕却还是出卖了他,他张嘴,便觉得嘴唇因为沾了泪,带着一股咸味和苦涩。
朱厚照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独,他站起来,突然变得冷漠起来,那个孩子一般的朱厚照已经死了,所以他的眉宇紧绷,多了几分深沉。
朱厚照将檄文轻轻地落在地上,刘瑾忙是伸长脖子去看,这一看,却是大喜过望。
叶春秋死了!
居然死了。
刘瑾忍不住想要放声歌唱,他如何也料不到,自己这个心腹大患,竟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宁夏。
他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身躯也为之颤抖,这是幸福的颤抖,是从身到心的愉悦感。
“陛下。”
“你要说什么?”朱厚照冷冷地看着刘瑾。
刘瑾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这冷漠的口吻,令他打颤,陛下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自认为自己对陛下再熟悉和了解不过,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抬眸,却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朱厚照,这个陌生的天子用一双冷如寒霜的眸子看着自己,尖锐如刀。
刘瑾深吸一口气,才令自己镇定自若地道:“陛下请节哀,叶侍学叶侍学英年早逝,实在实在令人惋惜。”
他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然后他夸张地道:“叶侍学自入朝以来,奴婢统统看在眼里,奴婢以为,天下英才,亦都不如叶侍学万一,国朝百二十年,叶侍学的功绩,也唯有开国诸公能与之相比,不,不,甚至还远之不如,叶侍学乃人中之龙,奴婢他虽与奴婢不亲近,可是奴婢心里一万个敬佩他,奴婢现在也为他惋惜,自此,陛下痛失一栋梁奴婢亦是悲痛万分。”
朱厚照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在刘瑾的心里,叶春秋竟是这样的形象。
他还只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方才给予叶春秋这样这样的评价!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七章:功勋无人可及(第一更)()
刘瑾说的可谓是情真意切,他演技好,便连眼泪都唰唰地流出来,倒是当真为皇帝痛失了一个左膀右臂而伤心伤肺。
这刘瑾能得朱厚照的信任,当然不只是嘴巴甜这样简单,现在叶春秋已经死了,这个心腹大患已经去除,现在陛下如此悲恸,自己又何必要说叶春秋什么坏话呢?
既然此人没有了任何的威胁,所谓人死为大嘛,当然得可劲地夸一夸,这一方面,显示自己虽然和叶春秋有些嫌隙,自己却并不计较,另一方面呢,又可顺着陛下的心意,陛下痛惜叶春秋,自己这做奴婢的,当然要表现出痛惜的样子,不,得比陛下还要痛,要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不欲生才好。
于是他滔滔大哭着道:“陛下啊,叶春秋的功绩,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才入朝几年哪,办成了多少事,奴婢伴着陛下多年,也不及他的一根脚趾头,这样的人,真是世所未见,他是陛下的诸葛孔明,是陛下的房玄龄啊。”
“奴婢在想,那该死的安化王在谋反时,以那叶春秋的性子,必定是为了陛下的社稷,而奋不顾身讨贼的,即便是以卵击石,亦是在所不惜,他去宁夏,或许也是为了陛下啊,陛下能看出安化王会反,以他的聪明,怎么会瞧不出?他明知如此,明知那里是死地,是万丈深渊,依旧勇于赴死,这是要为陛下定社稷、安江山哪。他的忠心,实是天日可鉴,奴婢虽也忠心耿耿,却不及他半根脚趾头。奴婢心疼,疼哪。”他哀痛地捂着心口,眼泪唰唰地滚着出来。
此时,刘瑾终于摸透了朱厚照的性子了,陛下疼,自己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