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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虽然铺了地砖,可是年代久远,砖石之间又有缝隙,所以有坑坑洼洼在所难免,可是这四轮的马车,却没有带来一丝的震感。
刘健甚至有些怀疑,马车是否动了,因为外头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的,自己像是完全处在密封的环境之中,而更奇异的是,马车里是有窗的,是玻璃窗,既可密封,同时又可遮风避雨,若是推开窗帘子,采光也是极好的。
此时,正有一缕晨曦透着玻璃射进来,带着几分的暖意。而在这玻璃之外的世界,清晰地展现在刘健的面前,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屋宇,还有那远处巍峨的宫墙,这个世界离自己很近,却又很远,因为没有任何声音,所有声音都被合金和夹板以及玻璃统统隔离,远离了喧嚣,使刘健处于一个完全静谧的世界之中。
刘健这时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叫人戴一壶茶来,在这马车里,悠悠然的饮饮茶,坐在这沙发上,舒服惬意地抵达宫城,便可以轻松地开始一天的忙碌了。
那轿子
只怕以后不愿意再说了,太摇晃,而且现在看来,太闹。
若是下值回去,精神疲惫,躺在这沙发上打个盹儿,一天的疲倦就可以跑空,这马车很有意思。
刘健猛地想到了什么,镇国府刚刚出来这马车,就送到了自己这儿,想必于乔和宾之那儿也应该送了,何以就在这个时候,那寿宁侯和建昌伯就闹出了一幕驴坐轿子的把戏呢?
这样一想,刘健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旋即哂然失笑,那个家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他猛地又联想到,素来不喜上廷议的陛下突然加了一场廷议,莫不是
叶春秋,陛下,寿宁侯,建昌伯噢,前些日子还有王华坐着马车四处招摇,他也有一份?
越是想着那些人和事,刘健便越是感到哭笑不得,主谋不消说,肯定是叶春秋,陛下爱胡闹是真的,可闹不出这样的花样,寿宁侯和建昌伯,这就是给人当枪使的。
他不禁捋须,心里默默地道:“叶春秋啊叶春秋,人家挖空了心思,在谋夺焦芳垮台之后的官位,你倒是好,满脑子想着这等奇巧淫技之物。”
好在这时代倒不是清朝,明朝的风气颇为开放,从现在开始乃至于明朝灭亡,不少士大夫研究天象、火器,甚至还有人拜入了督教,估计也没人约束,也不妨碍别人对他的评价。
刘健也并不迂腐的完全不讲理的,这马车很舒服就成了。
只是隐隐觉得,叶春秋的聪明,理应用在正道上,可人家不听,要管教还轮不到自己呢,那是王华和谢迁才该操心的事。
他索性不再去想这些事了,至于小皇帝,好吧,跟着叶春秋做这等无害的事,总比从前上房揭瓦的强。
经过了这几年,刘健早就不指望这位天子能学先帝那样了,就这么着吧,至少是最不坏的结果。
等到了内阁,便见谢迁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那哀叹连连,李东阳不知发生什么事,又不好多问,反而是刘健明白,只微微一笑道:“谢公也是坐车来的吧?”
“坐车,坐什么车?”李东阳一头雾水地道。
谢迁却是闷着气点点头,忍不住摇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人家读书,他去学剑,人家修身,他去造车。”说罢,又是摇头,别提他现在有多郁闷了,对于多聪明的人啊,不用在正道上,都是枉然。
虽然那小子许多地方也确实无可挑剔,可是坐上了车,来当了值,谢迁顿时领悟到那叶春秋的阴谋,这样一想,就抑郁了。
刘健也不去劝,只是微笑,反而看向李东阳,很有深意地道:“宾之啊,明日你也坐车来上值,舒服。”
“还请刘公指教,这坐车是什么意思?”李东阳素来精明,今儿却是糊涂了。
刘健只是意味深长地道:“驴子才坐轿呢。”
“”
这几天一直安分地呆在紫禁城里的朱厚照,已是等不及了,在宫中等了两日,也不见叶春秋的踪影,去东阁一问,杨廷和那说几日没来了。
这令朱厚照很恼火啊,这是把朕当夜壶了,用完就扔啊。
于是叫人去打听,却也没什么音讯,朱厚照不耐烦了,也没什么心思看送来的奏疏了,索性叫来刘瑾,眯着眼道:“刘伴伴,朕要出宫。”
刘瑾这些日子的心情很糟糕,那叶春秋都几乎和陛下穿了同一条裤子了,这可怎生是好?虽说陛下在生活上还得仰赖自己,可是一想到有个甚得圣宠的叶春秋,刘瑾还是如鲠在喉。
“陛下还想着那叶侍学的事?陛下,不是奴婢碎嘴,他想着他的车倒是好的,可是太不把陛下放心上了,自然,呵呵这也不是叶侍学的过错,叶侍学年轻嘛,呃,心思自然未必就放在宫里”
刘瑾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自从上次吃亏之后,他可真正的留了心,一丁半点都不敢大意,继续道:“哪个年轻人不是这样的?不怪叶侍学,等他年纪渐长了,自然就晓得心里只有陛下了。”
朱厚照不由诚实地道:“可是朕满心都是他呀,朕也年轻来着。”
这样一说,不啻是火上浇油
朱厚照接着道:“得去寻他,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刘瑾一脸为难地道:“这样呀,陛下,奴婢”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他:“去不去?”
刘瑾缩了缩脖子,心里想,这时候那姓叶的若是揉着几个女子在哪儿放浪形骸就妙极了,陛下在这儿着急上火着等结果呢,他若是还在外头风流快活,这不是作死吗?
去,当然要去,不去,自己的这一番巧言岂不是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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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惊喜(第八更)()
看到朱厚照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刘瑾便晓得陛下这是真正的急了。
于是刘瑾才慢悠悠地道:“幸赖这几日没有灾情,所以宫禁松弛一些,跟仁寿宫打一声招呼,多加派一些护卫,想必也没人敢阻拦陛下,奴婢这就去给陛下安排,陛下少待。”
幸赖这几日没有灾情
朱厚照有些哭笑不得,他细细一想,似乎这些日子,哪里发生了灾荒,宫禁就会森严许多,仁寿宫的那个小橙子,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来探头探脑,他们这不是怕朕又跑去赈灾了吧?
过不多时,刘瑾便回来了,道:“陛下,轿子和随人都准备好了,因为是私服,所以只能坐轿”
朱厚照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少啰嗦。”
朱厚照背着手,匆匆出了宫,果然有轿子在宫门外等了,数十上百个殿前卫和金吾卫的武士都换了常服在此等候。
少不得这时候,锦衣卫也要知会的,到时街面上又会多出无数的明桩暗桩。
这刘瑾别的本事没有,弄这个却很是在行,朱厚照对此很满意,直接上了轿子,一面吩咐道:“命快马四处去打探,看看那家伙人在哪里,镇国府、叶家,还有嗯谢家也要探,据说他的未婚妻就在谢家,莫不是趁着谢师傅不在”朱厚照说着,露出了一副贼贼的样子。
等从大明门出了宫,走了不远,就有快马来报:“陛下,在镇国府。”
朱厚照早就想去镇国府了,只是叶春秋一再说还未建成,待彻底完成之后,再请他去看看,而今听说叶春秋就在镇国府,朱厚照兴致勃勃地打起了精神道:“赶紧的,动身。”
朱厚照的语气带着杀气腾腾,刘瑾眼眸明显一亮,笑嘻嘻地道:“陛下,这时候,叶侍学怕是在忙着给挣钱呢,嗯,在给陛下挣银子。”
他这样说,其实就是想要拉高期待值,这是宫里最常见的手段,宫里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有?比如想整谁,往往说一说他的好话,那人有日子没见了,就说他一定在给陛下办事或者贵人如何如何,这令陛下和贵人们期待感拉高。结果若是发现人家其实是在睡大觉,不免心里就不喜了。
刘瑾在宫中多年,这种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他还嫌不够,继续笑嘻嘻地道:“听说哪,叶侍学对陛下是最忠心的了。”
“噢,是吗?”朱厚照掀开了轿帘子,来了兴趣,接着道:“这又怎么说,你听到什么了?”
刘瑾如沐春风的样子,他要的就是陛下对这个的求知欲呀,便道:“奴婢听着可多的呢,那叶春秋呀,虽然有时候糊涂,可是据说,他和人吃饭喝酒时,都会想到陛下。”
朱厚照恼道:“既然如此,可为何几日没有音讯?”
刘瑾便道:“少年人嘛,陛下,少年人偶尔”
朱厚照便气恼地放下了轿帘,懒得再说了。
等一干人呼啦啦地过了正阳门,原本这正阳门外是一片荒野,和其他各处城门不同,当时朱厚照记忆中似乎是来过一次,反正没什么人烟,因为这儿乃是京营的重要驻防地,就因为这地荒芜着,所以索性赐给了寿宁侯,可是现在
朱厚照所见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只见纵横交错的水路路面光滑如镜,路肩高出了平底足足一尺,两边有专门的石条拦住,沿着路肩,是冻了水泥的水渠,用于排水之用,沿着这道路,道路的两侧是诸多的工地,露着上身的苦力拿着各种工具有的在挖着路基,有的在砌墙,也有一些已经修筑起来的建筑,此时有泥匠站在脚手架上抹着水泥泥灰。
而目力所及之处,却是一处高耸的高塔,那高塔在这里看来,与天际仿佛了变成了一线,高塔上一个大钟,那巨大的白色圆盘上,黑色的指针隐隐在走动,而高塔下则是建了一半的镇国府,镇国府占地很大,虽只是修筑了一半,还未封顶,却已显出了几分雄伟,到处见到人在忙碌,有人推着车在这光滑的水泥路上运载着各种条石和砖头,也有一些属于督工,来回的拿着标尺在测量什么。
靠着镇国府的不远处,又是几个巨大的建筑,每一个建筑前都插着一个木牌子,似乎是方便施工人员们辨认。
朱厚照眼眸放光,这里当然不会比紫禁城雄伟,可是却处处都是新鲜的,尤其是那钟楼,朱厚照抬头去看,恰好那钟塔后射过阳光来,他觉得双目有些眩晕,可是看到那指针咔咔咔的在走,他便觉得很有意思。
哐当哐
或许是因为到了时辰,那钟塔发出哐当的声音,朱厚照的脚踩在这水泥路上,到了那钟塔不远,果然看到前头插了镇国府的木牌,再往前的建筑是新军署、科学院、招商局
还有钢铁作坊、水晶第二作坊
这方圆十里之地里,无数建筑仿佛都要拔地而起。
朱厚照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儿都是新鲜的,那刘瑾便提着袍子追上前:“陛下,陛下,不知那叶侍学在哪儿”
“住嘴。”朱厚照现在没心思去管叶春秋躲在哪儿风流快活或是干其他事儿了,在阳光底下,他的眼里泛着光芒,带着无穷的希望,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想修筑一个新的宫室,这个宫室是什么样子,他并没有太多的规划,只记得应当养很多老虎、豹子,可是现在他对虎豹已经不稀罕了,却觉得这儿的每一处都与自己想象中相符,他喜欢这儿。
他仰着头,依然忍不住去看钟塔,发现原来不管是从哪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