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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只是个小伴伴出身,固然是随着太子登基,从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许多事还显得稚嫩,若不是总有焦阁老在背后提点,都不知翻了多少次船了。
好在这时候的刘瑾,随着一次次的磨砺和洗礼,比当初要稳重了不少。
到了司礼监,他刚刚坐定,那干儿子刘欢便在外头探头探脑了。
咳咳
刘瑾伏案,提着笔一副很热衷于案牍之事的样子,毕竟身份大有不同,外间都流传,那内阁学士叫宰辅,而司礼监秉笔太监呢,则是内相,这么说来,自己也算是宰辅,和内阁那些学士平齐了,自然也要有那么点儿端正的态度出来,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一听刘瑾的咳嗽,刘欢便连忙进来,道:“干爹方才又去陪驾了?”
刘瑾却懒得跟他说闲话,拿起一份通政司送来的奏疏,冷冷的看着,一面道:“有话捡重要的说。”
刘欢便立即嘶声道:“干爹,儿子本来不敢来叨扰的,实在是实在是有人欺人太甚了哪,那些个读书人,真是看咱们好欺负,是把咱们当猪狗一样任其,儿子查到,江浙那里,许多读书人都在痛骂干爹和儿子,儿子咽不下这口气啊。”
一听到有人痛骂自己,刘瑾很冤枉的抬头,最近自己没招惹什么事啊,怎么又闹出事来了,这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我每日待在宫中,好好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司礼监里批红难道就不辛苦吗?
他立即面目狰狞起来,厉声道:“是谁,是谁这样大胆?”
刘欢一脸义愤填膺,道:“还能是谁,是那叶春秋呗,上次干爹在那儿吃了姓何的亏,连带着干爹在天子面前都说叶春秋的好,他现在了不得了啊,中了解元,顿时便目中无人,更加不把干爹放在眼里了。”
一面说,一面将他抄录来的一行短诗呈上,道:“厂卫那儿,最新截获的,这叶春秋作了这诗,在江南很是轰动,厂里的密报说,现在江南的读书人,是人便在那说,下面没了,太监了,你看,干爹,这叶春秋是写了诗来跟咱们对着干啊,这是摆明着不把干爹放在眼里,把咱们不当人啊,咱们自小净身,已是饱受其害了,现在他作诗,不知这诗中写了什么,估计大抵就是骂我们的,干爹,下面挨了一刀也罢了,他他还往伤口撒盐,这是二次伤害,是”
刘欢说到激动,眼眶都红了,绝对是二次伤害,而且肯定骂得很难听,虽然刘欢不懂诗,可是若不是骂人,为何满大街的人看了诗就说下面没了。
卧槽,爷我下面没了就怎么你了,下面没了就不是人吗,往往后头还要加一句,该死的太监,我去。
我怎么就该死了,我没招你惹你吧。
所以说读书人最坏了,更坏的就是那个叶春秋,干爹前些日子,虽然满腹的委屈,可还当着天子的面说他的好话呢,好嘛,世风日下,良心坏了,你居然还写诗骂人。
刘瑾气得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忙是接过写了一行小诗的纸,显得怒不可遏,他看着诗,眉头深锁,脸色更加凝重。
刘欢微微抬眸看他,见干爹脸色阴沉得可怕,心里不由想,若不是我来禀奏,只怕干爹挨了骂,还蒙在鼓里呢。
正在此时,却见刘瑾一脸肃杀之气地朝他招手:“你来。”
这是干爹有所训示了,是不是立即命厂卫去杭州拿人?
想到这里,刘欢精神振作,徐徐上前,道:“请干爹吩咐。”
刘瑾却是直接抄起了砚台朝他头上砸去。
砸的一声,砚台砸中了额头,刘欢这是饱受第三次伤害了,顿时疼得嚎叫,捂着头在地上打滚起来。
“混账!”刘瑾的声音在司礼监里咆哮:“叫你多读书,咱平时是怎样教训你的,多读书啊,这诗,你看不明白,你也好意思做咱的儿子?你这搬弄是非的蠢材!叶春秋是在骂咱吗?你连人生若只如初见都不懂,连这都看不明白,你还自称自己在内,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看看这诗写得多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活着就好像秋风一样,一阵风就过去了,不是有句话叫做白驹过隙吗?蠢材,就是说人生苦短,人活着就是愁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蝴蝶效应(第九更)()
刘瑾看着既痛又不敢言的刘欢,怒气仍未消去,继续骂道:“你这只知道吃喝的孬货,这样的意境,你竟然不明白?”
一通训斥,刘欢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原来这不是骂干爹的诗啊,他虽是疼得厉害,却赶忙趴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是,是,儿子知错,儿子给爹丢人了。”
刘瑾站起来,把头扬起,仰角四十五度,双手负着,幽幽叹口气:“看了这首诗,咱很惆怅啊,人生苦短,这诗的意境悠远,非比寻常,这让咱想起咱的人生,自幼清贫,不得已净了身来,在这深宫之中打小就被人欺负,也真是天幸天子圣明,让我在他左右为伴,总算有了这么点儿出息,可是咱看到了这诗后头那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是故人心易变,就不禁恍然大悟,噢,原来想要人生快乐一些,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你看看,等闲变却故人心,这写的多好,叶春秋和咱不对付,咱也瞧不上他这酸溜溜的读书人,可是咱不是那种看了跟咱不对付就使劲作践人家的人,咱心胸开阔着呢,他这首诗,很好,去寻个人,将这诗抄写一下,装裱起来,就贴在咱的公房里,咱要每日抬头看着这诗,好教它时刻提醒自己,人生苦短,所以做人要改善自己的心态,这样才能快乐满足。”
刘欢连忙说:“是,是,儿子这就去办。”
他跌跌撞撞的跑了。
刘瑾眼眸深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便又坐下,叹口气,这样的蠢材,自己居然都留在自己身边,真真是教人操心。于是心里又开始惆怅,便想起了叶春秋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刘瑾便裂开嘴,笑了:“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春意终于被随之而来的酷暑取而代之。
叶春秋父子的庭院里,便连那颗本是生机盎然的槐树也变得软绵绵的没什么生气。
叶春秋躲了一阵,外头的议论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读书人总是一阵风的,骂了一阵,累了,便又开始钻营起来。
现在太白诗社很火热啊,据说那太白诗社的第三版要出了,现在正在收稿,而今这太白诗社如此兴旺,简直到了洛阳纸贵的程度,那里头的文章和诗词,除了叶春秋那妖孽的半截诗,其他的虽也算是精彩,却也不算是什么绝伦,许多人甚至心里想,若是自己来写,只怕也未必就输他们,哼哼,这种文章毕竟不是考试,考试是有时间限定,考的是你的急智,当然运气也在考量范围之内。
可是太白集里的文章就不同了,完全可以反复的雕琢,灵感一来,好生的动笔,写完之后,再寻一些亲友去润色一下,怎么都不会比你差吧。
很惆怅啊,一群生员的文章现在都火了,小小的宁波秀才都可以靠太白集出名,还有流言,说太白诗集里有一篇文章是宁波的一个二等增广生所作,这种货色从来都是一文不名,在宁波诸生里也不过是不上不下的水平,到了杭州,那更就是渣渣一样的存在了,可人家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将自己一篇文章刊载在了太白集里,这下子是真的火了,据说他家的亲戚都觉得他这是光宗耀祖,毕竟是驰名江南哪,于是乎,直接摆了几天的流水席,而今也跑来了杭州,居然还拜在了鹿鸣先生的门下学习制艺。
啧啧鹿鸣先生广收门徒,大家是知道的,这位老先生也算是杭州赫赫有名的名士之一,能拜入他的门墙,其实也并不太容易,多少人挤破头呢?
一个小小的宁波二等增广生,连乡试的资格都未必有的人,凭什么就成了鹿鸣先生的弟子,还不是因为那篇文章被鹿鸣先生看重?
如此一想,大家虽然骂叶春秋欢快得很,一些人就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读书人是如何心口不一了,那诗社的社长陈蓉已经和杭州的举人刘文明谈妥了,刘文明成为了诗社的杭州督导,如今已经开始带着一群小伙伴广收门徒,不少人都是呼朋唤友,纷纷要加入诗社。
只是这加入诗社却是有条件的,即加入了诗社,需要交纳太白集的期刊钱,也就是说,太白集每月出版一版,你们要进来,每月得花钱订购太白集。
加入的社员越多,保底的印刷量就越大,而印刷量越大,就意味着太白集传阅的人更多,影响力越大影响力越大,社员自然也就更多,这是一种循环,将太白集与社员捆绑在一起。
这对于许多生员来说倒不算什么,就算不加入,说不准太白集也要买的。
也有一些生员,其实并没想入伙的心思,自己也不想靠着写文章成名,不过读书人嘛,总是喜欢与同乡和同窗、同年的名义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在这个小圈子里,大家都在谈论学社和太白集里的文章,有拿出来这一刊某某文章来夸赞的,也有跑来叫骂的,不一而足,可是你若是不进去,连朋友都没法做了,没法儿沟通啊,人家说的东西,你又不懂,于是乎,又有许多人被各种人情和其他缘故绑架了进去。
不过是每月三百文而已,其实对于生员来说并不算贵,虽然穷书生也有,可是绝大多数能读书的人,家境还算殷实,这点小钱也拿得出。
更不必说广大的童生了,若说举人、生员们进去,自然有他们的企图心,可是那些个童生们拼了命往里头钻,这就涉嫌到了装逼的成分,你看,我和解元公在同一个诗社呢,里头几十个举人,连秀才都有几百上千个,我和他们现在也可以做朋友了。
陈蓉都扑在这上头,竭力在各府物色一些督导,又拼命吸纳成员,同时又和那王方商议着在杭州建一个新的印刷工坊的事宜,早已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互利互惠(第十更)()
王方已在杭州选择了一处地方,而后又开始重金招募匠人,忙得不亦乐乎,他家几代人都是经营这门生意的,所以虽然千头万绪,却也没出什么岔子。
王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位叶解元,总觉得那位叶解元不简单,而今长期驻留在杭州,据说那位叶解元现在是闭门不出,便觉得自己理应去拜访一下。
那位才是诗社未来的正主儿啊。
诗社的结构,他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虽然是陈蓉带头,实则却是五个核心内部讨论形成共识之后再确定方向,而叶家就占了两席位置,几乎等同于,没有叶家的同意,诗社的任何决定都可能会被推翻,更何况,许多社员都是冲着叶解元去的,他毕竟名气最大,号召力惊人。
只是要去备什么礼物却是让人头疼,他倒是偷偷问过了张晋张举人,张举人的话让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呀,带礼物,不必带什么礼物的,他好吃,聚宝楼,你还记得吗,订桌酒席,让人送去,保管满意。
王方甚至觉得,张举人这是想要坑自己。
不过想到叶春秋那大快朵颐的样子,王方决心试试。
平时的时候,王方也只有清早才有时间,所以卯时不到,便跑去那聚宝楼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