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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并非怕火之人,即使地焰熔浆也曾来去自如,怎奈眼下的修为不济,那变化诡异的玄火俨然就是天敌一般的存在。而前后夹击,难以招架、也是难以躲避。眼看着便要被吞没在烈焰之中,他再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去势未停,猛然拔地而起,瞬息已是数十丈,浑似凌空倒挂而怒飞冲天。
有句话,时常提起,当你前后左右无路的时候,要记得往上飞啊!
嗯,我飞!
无咎的人在半空,法力狂涌,再次身形闪动,倏然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疾驰而去。他是被逼无奈,只得施展冥行术逃生。而之前出于谨慎,始终不敢莽撞。星海宗的高手无数,但有意外再难脱身。何况以羽士五层的修为,施展冥行术,极易耗尽法力,也会被地仙高手轻松阻截。而如今生死旦夕,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护山大阵已破,混乱之际,或能借机远去……
“轰——”
想飞,不容易!尤其折了双翅,钝了剑锋,那海阔天空,便成了一种梦想,虽近在眼前,却总是遥不可及!
无咎已然腾空千丈,便要就此远遁。而毫无征兆之下,一道闪电突如其来。他去势正急,无从躲避,仓促召出飞剑,并运转护体灵力。谁料那道闪电异常凶狠,根本不容抵挡。只听得一声轰鸣,仿佛整个天穹都在为之颤抖。他顿时飞剑脱手,灵力崩溃,凌空倒飞百丈,一口热血飙出,竟是两眼一闭昏死过去,旋即又如断了线的鹞子,从千丈高空翻身栽落。
几道人影踏空而来,稍稍停顿。
其中一位老者低头俯瞰,被他击落的年轻人,正在坠向崇山峻岭之间,眼看着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无暇多顾,厉声喝道:“尔等小辈,是不是星海宗的外家弟子?若想活命,不妨捡回那小子的尸骸而以表归顺诚意!”
玄火门的六人,尚在玄武崖的峡谷中抬头仰望。眼看着便要杀了那个无咎,谁料对方的遁法惊人。阿重与阿健也想御剑追赶,却有心无力,正自懊恼之际,却不想善恶有报,那个小子还是未能逃掉。
而天上的高人,又是哪家的前辈?
阿重与阿健看着天上的老者,相距甚远,看不清楚,又不敢质疑,只得拱手称是。
转眼之间,老者带人扬长而去,却又运转功力,声震四方:“即日起,十二峰为我星云宗所有。归顺者,赏;忤逆者,杀!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去,否则严惩不贷!”
阿重与阿健,刚刚松了口气,又与四位弟子面面相觑。
“星海宗已灭,不妨改换门庭……”
“师门长辈暗中交代,理当如此……”
“而方才的前辈又说……”
“那小子早已摔得四分五裂,且捡了几块骨头交差了事……”
“呵呵,所言极是,地仙前辈出手呢,他一个羽士五层的小辈又岂有幸免之理……”
“却不知那小子坠落何方……”
“若是没有看错,应该在玄武崖以东的二三十里外……”
“玄蛇岭,玄武峰最为险峻之地……”
第四百九十二章 红尘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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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峰,占地足有两三百里。
主峰之外,尚有玄武谷,玄武崖,玄龟山,以及玄蛇岭。而东麓的玄蛇岭,尽是刀剑一般的石林,且怪石嶙峋,乱草丛生,根本无路可行。即使仙门弟子,也不愿轻易涉足。
那是星海宗一个颇为罕见,且地势险峻,而又偏僻的所在。或者是说,那又是一个不为人所留意的地方。
无咎从天上坠落,恰好摔在玄蛇岭的一堆乱石之间。换作往常,他早已惨叫起来。乱石头,颇为锋利,像是刀子,生生从千丈高空砸在上面,多痛啊。而他“扑通”着地,除了溅起一团烟尘,竟然再无响声,仰面躺着动也不动。
嗯,昏死过去,也不错哦,至少来不及疼痛!
而修士与凡人不同,即使遭受重创,哪怕昏死不醒,尚有一线神识的支撑。
正如此时,恍惚的神念中,昏天黑地,万物消失,却有一道闪电,挣脱混沌,撕破长夜,带着恣意的骄狂与凌厉的杀气急袭而来……
我的天呐,好不易施展一回冥风术,又遭地仙高手的阻击,欺负人,要死了……
半空折翅啊,很飘逸,很轻松,却也很失落。而失落总是短暂的,接着便感受到了大地的沉稳与厚重。当然,还有一堆乱石头,虽然被砸碎了好几块,而戳骨的痛疼依然从四肢百骸涌来。想吼、想叫、想喊疼,又张不开嘴,仿佛与那凄惨的身躯隔着一层天地,而撕心裂肺的煎熬偏偏又如此的清晰……
咦,没死呢……
怎会没死呢?
那道闪电般的剑光,应该出自地仙高手。而地仙高手,对付一个羽士五层的小辈,只须伸个手指头,便能灰飞烟灭……哦,我虽修为不堪,却渡过天劫,也算是飞仙之体,想要杀我并不容易……却伤势惨重,丢了半条性命……倘若那个老头再来一击,想要不死都难啊……
老头?
好像听他说什么星海宗覆灭,还有星云宗……
果不其然呐!
星云宗,借着星海宗远征之际,山门空虚,里应外合,一举铲除了贺洲这个数一数二的大仙门,回头想想;真是好深的套路!
不过,星海宗的宗主观海子,乃是飞仙的高手,岂能坐视仙门陨落。是不是还有更深的套路,不为人知?
管它呢,既然不死,且好好活着,且找个地方躲起来……
唉,怎会动不了呢……咦,动了、动了……
无咎躺在乱石堆中,杂草乱发遮脸,衣衫破碎不堪,浑如死人一般。许是心念所致,他的手指头,稍稍弯曲,而整个人却是难以动弹。恰于此时,一阵微风吹来,瞬间将他笼罩,而不过转瞬之间,乱石堆上已是人影杳无。
并非人动,而是风动……
不,自己明明从乱石堆中,遁入地下,还有一层法力笼罩,显然是人在动……也不,自己被人挪动……
无咎尚自纠结于动与不动的不同,忽而觉着自己直奔地下深处沉去。 片刻之后,怕不有千丈之深……旋即出现一个幽暗的山洞,还有两道模糊的黑影……
完喽,莫不是禽兽的巢穴,要被当成点心吃了,不能这样子啊,生吞活剥很惨的……
无咎又是惊慌又是无奈,偏偏又挣扎不得,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只想着快点死去;以免活受罪。
不过,黑暗中,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话语声——
“小姐,为何要我冒险救他……”
“此地没有小姐……”
“是……”
“戊名,不必与我见外,若非是你收留,我尚无安身之所……”
“唉,我受令尊之恩,无以为报……如今只得另寻去处,却带着此人,只怕逃不过高手的耳目,他……”
“他……算是我的故人……且查看伤势,倘若无碍,你我再离去不迟……”
两个黑影,并非吃人的禽兽,而是一个老者与一个女子。老者叫作戊名,听着熟悉,女子称为小姐,她是谁的故人……
无咎心神迷离,疲倦难耐。
仿佛夜色降临,篝火点起,温暖袭来,使人很想就此睡去。
好像有人掰开自己的嘴,塞入几粒丹药,瞬间甘冽入怀,像酒,化作火烧,涌向四肢百骸……
“他已骨断筋折,脏腑滞塞,法力涣散,换作常人,早已死了……却气息尚存,仿佛自行疗伤,并无性命大碍,服用丹药之后,只怕三两月便可无恙……”
“他原本就不是常人……”
“小姐的故人,自然不凡……”
“星云宗灭了星海宗,或许也不简单……”
“稍候片刻,容我外出查看……”
有人离去,有人坐下。温暖的夜色中,透着无边的静谧。不过少顷,熟悉而又陌生的话语声缓缓又起。
“我当认错了人,却真的是你……除我之外,没人相信……传说你杀了叔亨,在天劫中魂飞魄散……倘若玉神殿知道你活着,并来到贺洲,必将掀起轩然大波,你却本色不改而我行我素……唉,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坐在一旁的人影,应该是个女子,竟然拿出木梳。
“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我知道你心中有个女子,或已不在人世……而我只是受不了你的邋遢样子,你却自作多情……谁让你我同病相怜呢,不妨给你梳理一回……再敢弄乱发髻,我以后不理你……原本人族,缘何野蛮模样呢……”
清脆柔软的话语,很是善解人意,却又透着几分的任性,便仿佛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而她自言自语之间,没有忘了梳理着乱发,
“你服下我家传的丹药,静养一段时日,伤势便能大好……恕我不能带你离去,我也是自身难保啊……倘若星云宗为我而来,势必要连累于你……你有元天门弟子的身份,留下来料也无妨…………”
梳头的女子,看不清面容,灵巧的双手,恰如紫烟的温柔。而她不是紫烟,她是……
“你早已猜疑,却不知我是谁……寒池残荷人伤悲,纵情千古买一醉:睡卧云霄花影斜,梦里落日蝶双飞……”
“小姐,观海子下落不明,星云宗与归顺的各家高手,在十二峰掘地三尺,幸亏我早先留下密道,事不宜迟……”
“嗯,无咎,多多保重,倘若你恢复修为,或有相见之日……”
似乎有一位老者,匆匆而来。不过瞬间,两道人影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温暖尚存,话语声犹在。我知道她是谁,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无咎仿佛已猜到了老者与女子来历,而稍加斟酌,却头晕脑胀,只有那四句话在黑暗中悠悠回响。恍惚之间,断壁残垣,深秋残荷,满池落寞。一个女扮男装的年轻人,拿着酒坛,面带嬉笑,出声吟道:寒池残荷人伤悲,纵情千古买一醉:睡卧云霄花影斜,梦里落日蝶双飞……
很久不曾酣睡,亦很久不曾入梦。
梦里好啊!
梦里有云霄花影,梦里有彩蝶双飞。梦里还有鼓角铮铮,大旗飞扬,生死呼号,风雪咆哮。仿若又有浩劫降临,刹那间繁华落尽,天地归于沉寂,只待旭日重生,乾坤初始,再创纪元……
地下的深处,黑暗的洞穴内。
无咎静静躺在地上,好像与黑暗融为一体,就此走向永恒的尽头,今生今世不再回来。
太累了!
从当年逃出有熊都城,然后辗转各地,风里来雨里去,不曾有过片刻的停歇。如今被一个炸雷劈到了贺洲,继续生死挣扎而没有安生之日。
而如此的劳心劳神,又是为了那般?
长生不老?真没想过。活到尽头,是孤独,到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多悲伤啊!
飞天遁地?逃命的法门罢了,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
仙道至尊,摘星揽月,叱咤风云,所向无敌?嗯,很不错的样子。而仙途蹉跎,世道凶险。要干多少缺德事、背负多少骂名,方能登顶称尊,何况一山另有一山高,没完没了的血腥杀戮并非初衷啊!
而归根究底,还是想要简简单单的好好活着。
嗯,守一方红尘,造一方化境。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