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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常被元稹一声呵斥,倒是没有再放肆,不过依旧黑着脸,喋喋不休的低声骂骂咧咧。只是中军帐就这么大,再低声旁人也听得见。
元稹无奈的摇了摇头,徐常这脾气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要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还是个云麾将军,在定北军资历最老,但一十二将的排位之中却在最末,这还是李承烨看在徐常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要不然怕是连一十二将都排不上。
元稹不再理会骂骂咧咧的徐常,看着凌孤眠沉声问道“你觉得王爷有什么用意?”
对于眼前这个大甘军旅的后起之秀,元稹没有半点轻视,能为一军副帅,眼界自然不是徐常之辈能比。这些日子定北军与北征大军并肩而战,凌孤眠的领军之能元稹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论战绩,的确比不上李落那般妖孽,但也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良将。其实元稹自己心里才暗自度量过,单说领军之才,不说李落,凌孤眠当要在李承烨当年之上。
凌孤眠看着元稹,一脸思索之色,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恕末将愚钝,末将猜不出王爷的用意,或许正是因为王爷知道咱们看不透,索性也就不说了。”
诸将哗然,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李落自诩聪慧,便要把其他人当成蠢才来看么,连一句话都懒得解释,如此行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老狐狸()
“凌将军,照这意思,要怪还得怪咱们自个太蠢了?”娄关山自嘲愤懑道。
凌孤眠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要说什么却也不言而喻。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受他娘的这个鸟气。”徐常又开始叫骂起来,连带着帐下诸将议论纷纷,谁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联名上书,一定要联名上书,他娘的,让守就守,让撤军就撤军,这是让军中的弟兄们白死!”一将愤慨喝道。
诸将齐声应是,便要联名上书朝廷,让李落给一个交代。
元稹若有所思,没有呵斥乱糟糟的中军大帐,而是抚须打量着凌孤眠,对诸将的请命声充耳不闻。
凌孤眠看似一脸茫然,也有些不甘心的意味,不过从始至终都很镇定,没有什么激愤的模样。
元稹扬了扬手,诸将噤声,元稹盯着凌孤眠含笑问道:“不知道凌将军打算怎么办?”
“还请元帅指点。”凌孤眠恭敬回道。
元稹哈哈一笑道:“你我虽然同为王爷辖制,但份属不同,老夫是定北军,你是北征大军,指点就谈不上了。”
凌孤眠眼睛一亮,诚颜示谢道:“多谢元帅指点。”
元稹一怔,愕然不解道:“指点?本帅指点你什么了?”
“末将隶属北征大军,听命于王爷,如今王爷传下帅令,先不说军令如山,主帅之令末将不能不从啊。”
元稹愣了半晌,暗呼厉害,好一个借坡下驴,猜得出凌孤眠早就有领命的意思,这会反倒成受了自己的点拨。
元稹暗暗摇头,将是良将,只可惜心机太重。
“这么说来凌将军要领命?”
“嗯,”凌孤眠点了点头道,“末将会依令撤军。”
“迂腐,你不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么?”徐常还在忿忿不平的叱道。
凌孤眠淡淡一笑,面无异色,沉声回道:“不管王爷这道帅令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用意,末将会接令撤军。”
“孤眠……”
凌孤眠止住娄关山说话,平声说道:“娄将军无须多言,既来军中,就该守军中的规矩,不可造次。”
娄关山涨的满脸通红,满脸愤慨之色,犹自在一旁生着闷气。
元稹点了点头,看了凌孤眠一眼,忽地微微一笑道:“老夫明白了。”
凌孤眠起身一礼,道:“元帅,末将先回营了,稍后会命人前来通传行军诸事,告辞。”
“好,慢走不送。”
凌孤眠恭身一礼,转身出了中军大帐。娄关山跟了出来,疾声低语道:“孤眠,真的要退兵?”
凌孤眠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看不出在想什么。
“关山,这里不是卓城,军营之中等级森严,外人在的时候莫要唤我名字。”
娄关山张了张口,闷闷的哼了一声,去了一旁招呼军中亲卫牵马过来。
凌孤眠站在中军大帐前,面若寒霜,听着身后定北军诸将不加掩饰的抱怨和对自己的不满耻笑,嘴角慢慢的渗出一个冰冷的嘲笑。
旗岭山早就该弃守了。
李落知道,凌孤眠知道,也许帐中的元稹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些眉目,剩下的只是一群单凭一腔血勇的莽夫,什么都不知道便在那里大放厥词的蠢货,就连所谓的卓城七杰也不例外。
小市关在整个北府战局当中连鸡肋都算不上,只是大甘朝廷的一块遮羞布而已,向世人昭显着北府战局还不是最坏,雁沉州也还没有落到草海诸族手中而已。但是从行军布阵而言,小市关已经不该守,也守不住了。鄞州如果还在大甘手中,小市关还有点用处,如今鄞州失守,小市关所谓天险实则已经无险可守,倘若鄞州的草海铁骑腾出手脚,渡江东进,小市关就成了大甘诸部将士的坟墓,到时候插翅难飞。
可笑李落救了一帐蠢将的性命,他们反而还在这里咒骂李落。凌孤眠冷冷一笑,虽然看出来了,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凌孤眠自然心中有数。如今的北府,谁也不敢说弃守旗岭山,或者说没有想过弃守旗岭山,李承烨不敢,元稹不敢,凌孤眠想过,到了最后却也没敢这么做,唯有李落,不论情由不辨口舌,只是一纸帅令,说弃守也就弃守了,如此霸道,让凌孤眠艳慕之余,更是多了几分心惊。
在李落挥师北上之时,李落曾派人去往凌孤眠营中传信,若是旗岭山不可守,弃守退回幽州。
李落传信的时候,鄞州尚在。
凌孤眠的面色愈加阴沉起来,李落想到的战局是自己没有想到,或者说当时并未想到的,只是当鄞州战局慢慢恶化之后,凌孤眠才明白李落传信的用意。
论眼界,自己终究差了李落一筹。念及此处,凌孤眠心中郁气难解,狠狠的抽了一记马鞭,回头望着元稹的中军大帐,从牙缝里挤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寒声说道:“老狐狸……”
鄞州首府盘江府,首城六盘城。
六盘城里已经没了大甘官兵,随处可见来来去去的草海异族,大声的说着,笑着,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大甘百姓。沿街的居所大门凌乱的散着,有的开,有的闭,听不到鸡鸣狗吠声,也听不见有一句熟悉的大甘言语。
不过,街上倒还算太平,也没有太多战火肆虐过的痕迹,血迹很少,残砖断瓦也不多,人来人往,人去人留,看上去有些规矩,有那么几丝残败的平静。
只是,巷子深处,偶尔能听到的呜咽声大约也能告诉这天地并非是看上去的模样,院墙背后,巷子暗处,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什么,就算是蒙厥拨汗相柳儿在这里,恐怕也一样阻止不了。
大甘将士败退的太快太急,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逃得了难。
城外,一个小小山坡上的一座小小山庄,相柳儿抱着一捆青草,很仔细的喂着院子篱笆里圈起来的两只小羊,一白一黑,一个大些,一只小些。
大甘的米面草海将士吃不惯。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他回来了()
现如今已经很少能找到牛羊鸡鸭了,但大甘的酒很不错,城中酒庄里的藏酒差不多也剩不下几坛了。
好在相柳儿不喜欢喝酒,更喜欢喝茶。
相柳儿的身后站着一名黑衣武士,这身装束不陌生,正是蒙厥鹰眼。
“你说大甘兵将从雁沉州退兵了?”
“是,除此之外,秦州的大甘守军也有变故,藏云谷的大甘将士少了很多,半数去了秦州别地,还有些渡江去了幽州。”
相柳儿哦了一声,将手中最后一把青草喂给了小羊,拍了拍手,平淡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黑衣人告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院子。
相柳儿走回屋中,桌旁有一个人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听到相柳儿进来,放下手中笔墨,起身一礼道“拨汗。”
“国师不必拘礼,这里没有外人,随意些就好。”
段江颔首示谢,转言问道“拨汗,你觉得大甘近日异变,可有什么缘故?”
“他回来了。”
“他?拨汗是说……”
相柳儿微微一笑道“除了他还有谁,大甘的九皇子果然没有死在骨雅,只不过回来的晚了些。”
段江脸色稍显凝重,沉声说道“如果李落已经回到大甘军中,那的确有些麻烦。”
“岂止是麻烦,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被他算计。”
段江一怔,看了看相柳儿,只是相柳儿的脸上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口中说着麻烦,只是从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忧色。
相柳儿的心思段江猜不透,也不想再猜,越是猜测,越是让人心惊肉跳。
“国师。”
“拨汗有吩咐?”
“柘木合图是你的徒弟?”
段江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正是劣徒,拨汗找他?”
“嗯,早前王兄传过书信,我那王嫂格根塔娜据说死在大甘了,听说还是大甘九皇子下的毒手,王兄让我留意一下,前些日子忙着别的事,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前几天才想起来。对了,说起来格根塔娜和国师也有师徒的缘分,柘木合图算起来是她的师兄,又和她一道南下大甘,而且赞瞬死在李落手中也是令徒传回来的消息,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让他来见我一面吧。”
段江眉毛一扬,平声问道“拨汗莫非怀疑劣徒说谎?”
“国师怎会这么想?”相柳儿讶然看着段江,淡淡接道,“只是想知道李落是如何下得了如此毒手而已,我还以为他不杀女人呢。”
段江冷笑一声道“不杀女人?怕是不少杀吧,就看他在草海做出来的事就知道他有多狠毒的心肠。”
“嗯,那就是我想错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不管如何,我都是要杀他的。至于柘木合图我还要见上一面,无论如何也要给王兄一个交代。”
段江略一沉吟,点点头道“好,我这就传书给他。”说罢离开了木屋。
相柳儿沏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忽然淡淡说道“听到了?”
“听到了。”隔墙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聊的意味。
“杀了他,把他的首级送给我王兄。”
沉默少顷,隔墙的声音问道“你相信南人说的话?”
“区区一个蒙厥赞瞬,杀就杀了,不值得他欺瞒撒谎。柘木合图此人我早有耳闻,淫邪好色,如果不是他杀的,反而让我惊讶。”
“哈哈,瞒着国师么?”
“不必,国师已经猜到我让柘木合图来见我就是要杀他,国师既然答应传书,也就是说国师舍得了他这个徒弟。”
“啧啧,果然心狠手辣,接下来拨汗有什么打算?”
“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去藏云谷。”
“嘿,这么急。咱们这一走,那小黑小白怎么办?”
“杀了吧。”
“也好,晚上烤些羊肉吃,不过大甘的羊肉不劲道,不如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