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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太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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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那名教习的意思,面色微沉说道:“我原以为不过是一介寒酸布衣,现在才知道,这少年可不像其他人那样骨子里透着卑微,他很骄傲,骄傲到竟然敢拒绝踏进我天书院的门槛,那也怪不得我们。”

    随即,话音一转。

    “如果你非要为那位贵人拉回点颜面的话,大可以去律己司喝茶。”

    那名教习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当他忽然听到“律己司”这个词,不由一惊,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语。

    律己司本是大明国吏部下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机构,随着太宗明皇开始执政,由他老人家宠信的曹正淳一手打理的律己司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不守政律者或是不忠于皇室的老臣旧将,在那终年死气缭绕的建筑里莫名死去。

    渐渐的,这个机构开始与开国时便已存在的天狱司齐名,令明廷官员权贵闻风丧胆。

    天书院虽然不在律己司的管辖范围内,可朝试可关乎于未来大明数十年的官海沉浮,最令这名教习不安的是,律己司比天狱司还要不讲理,遇着朝试问题,更加不论缘故,如果他真的要出手拉回贵人颜面的话,那只怕真得会被请去喝茶了。

    顾笑生认真的检查着手中的宣白信纸,确认了并无任何错处后,他将信纸认真地折叠好放到怀里,轻呼出一口浊气。

    其实他很不理解昨天发生的事情,明白自己是登第朝试百子,按理说应该风光无限才对,怎么最后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他更想不明白,天书院明明有很多种办法让那位贵人了心愿,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让人很不愉快的方法?

    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不再继续去想,只是想着等下该如何将明天的房钱续上,钱袋里的银两已经支撑不下他在这个繁华的东京城逗留了。

    于是顾笑生起身离开这所落脚的客栈,在街边小摊买了一个白馒头细细吃着,吃的很慢也很开心,因为这是他十几年日日夜夜里吃过的最好粮食。

    这处街道距离天书院不是太远,不需要太过用心便是能清楚看到那座墨玉院门,他一面细细吃些馒头,一面看着远处的天书院,心里有着微酸的情绪,他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是他不后悔。

    那是属于他努力得到的东西,没有谁可以用权势用大义来劝他放手,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关于尊严的问题,所以为了维护自己在别人看来非常可笑的尊严,他决定把朝试百子之名注销,这样即便那位贵人再有滔天权势,也不能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馒头很香,也很少,吃起来很容易。顾笑生趁着吃馒头的时间向着摊主打听到了律己司所在的方向,然后仔细地咀嚼最后一口馒头,意犹未尽地将其吞进腹里,向着律己司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当摊主听及律己司这个字眼时的面色,是有多么的惶恐。

    东京城真的很大很繁华。

    街道两旁店厮林立,顾笑生行走间,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喜或忧,或苍迈或风雅,或懵懂或世故的东京城民面庞,车如流水,马如龙。

    远处的护城河上,群帆如云,画舫凌波,河两旁的长街上,有来自南方的虎骑,隔着极远,都能看到那些烈虎上骑兵铁甲反射出的冰冷光泽。昊天神辉洒落而下,有龙头马身的异兽正拖着一辆华美的飞辇划空奔过,远处的城墙处有神武大炮正泛着金属质感,更高的天空上,有巨大如山岳般的天舟缓慢地驶过云雾,代明皇巡游四方。

    这里是大明的陪都,虽比不上应天神都的万千繁华,却也有无数穷酸苦民难以想象的神奇画面,让人沉醉不可自拔。

    东京景观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顾笑生却是没理会这些奇景,他按照摊主所讲的位置一路寻找,终于一处不起眼的西城角落找到了律己司司门。

    时至正午,炽热的阳光照耀在律己司门前的神兽与铁栅栏上,反射出阴森森的光线,让人不禁产生出一股压抑鬼魅的感觉。

    “为什么?”

    顾笑生站在律己司门前,看着眼前身着黑袍的律己司官员,沉默了很长时间后问道。

    他垂在身畔的双手渐渐握紧,脸有着苍白,不知道是多日少食还是愤怒,或者兼而有之。当他被这名官员告知自己不可注销朝试百子之名,甚至连律己司的大门都没有踏进一步时,他真的很愤怒,比昨天在天书院前受到羞辱与嘲讽时还要愤怒无数倍。

    因为他对道听途说的律己司风气抱有很大的期望,虽不能替自己伸冤明身,至少也可以将朝试百子的资格注销,而所有的期望在被拒之门外时,尽数化为了失望,他为之维护的尊严,现在看起来都成了笑话。

    他需要一个解释,连选择权力都不给自己的解释。

    黑袍官员静静地看着顾笑生,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得罪了一位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们不能注销你的朝试百子之名。”

    顾笑生听出了对方话里暗含的潜台词:那位不知名的贵人连我们律己司也惹不起,所以不能注销你的名额,因为只要这名额还在,那位贵人就可以用其他方法得到它,而你寒窗苦读十几载换来的成果也将成为别人的嫁衣。

    顾笑生听完这番话。沉默了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吱呀

    黑袍官员注视着他的离去,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关上大门,走向不远处的厅堂,向着书案前的一名男子员问道:“为什么?”

    他脸上的神情铁青异常,很明显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男子面无表情,眉若细纹,阴柔若沉,听着黑袍官员愤怒的质问,微微皱眉道:“你这是向本官询问的态度?”

    黑袍官员闻言一窒,指着深红大门说道:“我们是律己司,太宗皇帝一手提拔重用的律己司!多少愚民官员甚至神庙里的神官都在我们律己司生不如死,那我们凭什么就因为一个贵人而丢弃该有的骄傲?”

    “死在律己司的贵人还少么?”

    原来,他不是在为顾笑生而感到愤怒,而是为了折了律己司的尊严而感到愤怒。

    男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位贵人与别人不一样,首座也惹不起!”

    黑袍官员闻言一怔,过了会儿才醒了过来,问道:“是那位贵人?太宰?严相?”

    男子摇摇头,声音微沉说道:“都不是,是一位太史。”

    “我大明太史遍地走,死在律己司大牢里的更是不计其数,难道首座会怕一个太史?”

    男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一个小小太史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姓杨。最重要的是,他有个妹妹在华清池里脱裳为妃!”

    于是黑袍官员脸上的愤怒烟消云散,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无论东京或是应天神都有很多人知道,大明有个杨贵妃。

    那个杨贵妃不是修行人自然不是很强大,但所有人都认定,她强大到让他们可以心甘情愿地低下身子,因为明皇非常宠爱她,甚至可以将开国皇帝留存下来的华清神池为她开放,只为博卿一笑。

    贵妃有个哥哥叫杨素,不过身在太史位,却是可以一言搅动风雨,神都里没有人可以招惹他,即便那些修行强者,见到他也要退避三舍。

    但这不关东京的事。

    可在几个月前,十年转京的日子到了,明皇遵守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而来到东京小住数月,贵妃自然随驾,由镇守东京的燕王作陪。

    那杨太史想要一个朝试百子的名额,也不算过分。

第三章 我还没输() 
昊天自更变了形姿态貌,由正午之倾欣欣然暖融融的盛华神辉,转变为了暮气氤氲的午后斜光,既而渐渐洇开了夜色,晓日的灼光璨彩已然渐消渐融,羽化了,凌灭净尽。而随即而来的是一派衰飒苍凉的夕暮气韵。

    顾笑生行走在东京城的主干道上,向着其他几处书院而去。在天书院与律己司的遭遇,自然令他失望不悦,但现在他可能是世上最珍惜时间的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愤怒和悔怅里,倒不如踏踏实实地解决生存问题。

    这种表现有时给人的感觉,便是走投无路。

    然而无论他再如何努力想要拜进书院,读到更多的圣贤书时,过去两日的经历,成了他人生不停重复的画面。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顾笑生不再那般失望,甚至说他有些麻木了,开始觉得那位不知名的贵人真的是很小气的性情。

    他很清楚,肯定是那人在暗中针对自己。

    所以这样,显得很小气。

    自己不过是一介寒酸布衣,而他高高在上的贵人,又何必为了一个朝试百子名额要如此针对自己,赌死出头的路。

    这样看来,那位贵人也并不是什么清官廉吏。

    所以顾笑生开始考虑起如何报复这位贵人来,即便这听起来是个非常夸张的笑话,但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了。

    傍晚时分,顾笑生走出东京城里最后一家书院,在街边角落里看见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看见了车辕上那个有些旧淡却又让人觉得清晰的黑孔雀印记,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压力,让他感到窒息。

    顾笑生虽未开始修行,却也是知道那是修行手段之一。当然,那是因为对方专门把马车停在了院门前,就是要让他看见的缘故。

    顾笑生看着马车看着黑孔雀,知道答案马上揭晓。

    一名脸上满是褶皱的老者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你不过是一介布衣,没资格让我们做这些事。”

    老者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说道:“我们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将你的一切还给你,天书院或是国学院随便你挑,所有费用我们来承担,甚至你想进入仕途也不是不可以。”

    老者看着他神情冷漠说道:“而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会保证你永无出头之日。”

    顾笑生沉默了片刻后,行礼致意,然后认真问道:“朝试百子到底代表了什么?”

    他一直很不明白那位贵人的权势能让天书院,律己司低头,甚至还开出如此丰厚的回报,就为了一个名额而已。

    至于吗?

    老者依然那般冷漠,看着他说道:“你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话里包含着的嘲讽,很刺眼,像无数根无形的细针,从老者嘴里探出,隔着空气炸进了少年的心脏深处。

    顾笑生沉默了片刻后,诚恳认真地说道:“你们也没有资格要求我同意这些。”

    老者闻言一窒,他没有想到,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少年还能如此淡定,甚至没有忘记对自己行礼,各种表现实在令人有些无措。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寒酸布衣,又能保持那种读书人的清高多久?

    现在看来,这少年不是清高而是骄傲,甚至敢谈论资格这个问题来。

    老者的手慢慢抬起,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从他的指尖弥漫开来。隔着街道,十余丈外富贵人家树上的翠鸟,惊恐地把脑袋藏在翅里,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那股带着深重如渊的压力,证明了这位老者的强大实力,也表明了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他看着顾笑生一字一顿说道:“我给你机会交出信物,不然你会死的。”

    在顾笑生的怀里,有一印泥盛封的信物,是他朝试百子地位的最好证明,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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