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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入南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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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汝愚觉得李伯言不会无的放矢,便道:“金银首饰,自然能够当卖了,换成钱。当然,你若是不嫌折本,那簪子去买东西也未尝不可。”

    “那赵公见过有那铜盆亦或是铜佛,去直接买卖交易的吗?”

    “呵呵,自然是不能的。”

    李伯言说道:“既然如此,朝廷每年新铸如此多的铜钱,等于说流通的钱每年都在增添,为何税钱却不见增长?”

    “这个问题……老夫未任过三司职务,难回答你。”

    李伯言笑道:“那晚生告诉您,据在下所知,光临安,佛寺便达二千余所,寺中铜佛林立,每年都有新添。香客云集,家家户户都有小铜佛供奉。现在赵相明白,铜钱都流去何处了吧?”

    赵汝愚听着也没觉什么问题,对于每岁几千万贯的税收来说,这些简直就是毛毛雨吧。

    “再来说一说寺田问题吧。明州天童寺,寺田达数千亩,山地上万亩,临安上天竺寺,自绍兴三年起,官家赐下的山田就达两万余亩,再如赵相去岁准备去的福州,寺田占了民田的两成,信徒络绎不绝,香火鼎盛之极。钱流向了何处,赵相这下该有些明白了吧?”

    “福州的寺田,真占到了民田的两成?”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晚生派人去考证所得,再者,土地兼并,富贾屯田……”

    李伯言说这话的时候,范念德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好像在说,这个话从李半州的后代口中说出来,好像味道不是很对头。

    “这个土地兼并……”

    “范公不用尾音拉得老长,就是像我这样的大地主。”

    范念德点点头,心说,你知道就好。

    “如今朝廷税重,重到就连在湖上种些菱角、莲藕此类的浮生作物,都要收税,贫而无田者,苦不堪言。大宋的怪圈就此诞生了。”

    “怪圈?”赵汝愚听得有些毛毛的。

    李伯言说道:“富者田宅连亘给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丁税、户税繁重,还有徭役等等,有些闲余的钱,还要给菩萨佛祖上香火,这便是大宋的怪圈。商贸再如何发达,税政再如何多,穷的人,还是那么穷,那么苦,丝毫没有改变之状。”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吧?”

    李伯言看着两位老人,说道:“若是风调雨顺,这样的模式下,百姓苦一些,但王朝并不会崩裂,但是遇上天灾人祸,这个怪圈脆弱得不堪一击。”

    赵汝愚听完之后,沉思良久,说道:“老夫原以为,三冗问题,已经是大宋最大的顽疾,没想到听大郎这么一说,大宋自上至下,皆是顽疾。”

    “大宋已经足够幸运了。纵观前朝,重农抑商,这样的怪圈更是脆弱不堪,如今大宋商贸兴盛,这才能使都城南迁以后,还能偏安一隅。”

    范念德听出了李伯言话中的意思,反问道:“大郎的意思,兴商可避开这个怪圈?”

    李伯言说道:“大宋,没有一个真正的商人。”

    “什么意思?”

    “晚生的大父,应该是个很成功的商贾吧?”

    范念德捋须点头道:“不得不说,当初临安可以跟汝之祖父李勋德齐名的商贾,屈指可数。”

    “然而大宋的商贾,有了钱之后呢?都是置办田宅,终究逃不过这个怪圈。要命的是,跟农人抢地,更加加快了这个怪圈的运作。”

    赵汝愚皱眉道:“那大郎有何办法,阻止这个怪圈?”

    “赵公跟范公都是明事理之人,又对晚生多有提携,能够相信晚生的一家之言,但是呢,诸如晦翁、西山先生,都是当世理学大家。大宋的这些能人志士,还在讲经立说,试图以道德天理治这个顽疾,这也是晚生当初劝赵公您重立新学的原因。”

    赵汝愚眉头一皱,道:“你有良方?”

    “口说无凭,还请二公静观其变,时机成熟之时,一切皆水落石出了。现在单凭小子上下唇一扒拉,就让官家,让朝堂上的相公们相信,您觉得可能吗?”

    “大郎有如此观念,真是刮目相看。我等垂暮之年,能等到那一日吗?”

    李伯言点了点头,道:“能!等到李家这一亩三分地,足够养活永州所有百姓之时,便是新学放光之日。”

    “噗,咳咳。”

    范念德一口茶喷了出来,“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啊!”

    就连赵汝愚都爽朗地笑了起来,呢喃自语道:“年轻真好啊,豪言壮志,后生可畏啊!”

0034章 偶像与粉丝() 
暮色霭霭,月波湖畔朦朦胧胧。李伯言站在偏角的一处小筑前,再次问道:“七斤,放翁真居在此地?这里的地价可不便宜啊。”

    李七斤点头道:“就是此处啊,少爷。”

    “那好,把食盒给我,你远些去,放翁应该不喜太多人打扰。”

    李七斤心说,您都还没见过,搞得好像知根知底似的,只得扭头离去,与马夫在远处等候着。

    李伯言有些激动地整了整衣衫,很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对着竹篱呢喃自语着。

    “咳咳,晚生李伯言,久闻放翁大名,特来拜谒。啧,这么说会不会太死板了?”

    “晚生李伯言,见过放翁,提酒一壶,盼与放翁共饮?”

    李伯言总觉得不对味,好像又太随便了。

    他见范念德、赵汝愚这样的政客时,都没这么紧张,然而当听说陆游陆放翁在永州闲居的时候,反倒是激动地连夜过来。

    就当李伯言在竹篱外来回踌躇的时候,竹篱忽然就这么开了。

    李伯言见到头发花白的老翁,抱着黄白相间的猫,轻声逗弄的时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主子,今夜想去哪儿呐?”

    “喵。”喵主子见到生人,警惕地叫了一声。

    注意力都在喵主子上的陆游,才看到李伯言。

    “额,老伯好,请问放翁在家吗?”

    陆游见到是那日在红袖招见到的李家大郎,便道:“我就是。”

    “你……你……你就是放翁?哦,那个……我……我是您的粉丝!”李伯言没想到,居然是个吸猫爱好者,顿时口不择言。

    陆游古怪一笑,道:“粉丝?”

    “哦,不是,晚生李伯言,仰慕您的大名依旧,特来拜谒。”

    陆游放下花猫,道:“自个儿玩去。”便直了起身子,“进去吧。”

    李伯言扫了一眼小筑,虽然格局有限,但这一方小天地中,还是种了几根翠竹,晚风吹过,飒飒作响。

    “我这儿刚刚安顿,你倒是第一个摸过来了。”

    李伯言收回目光,道:“这地儿可不便宜,放翁看来也是个富翁呐。”

    陆游笑道:“哪里是富翁,这家主人与我有旧,才让我借宿在此,你这夜访,有何要事?”

    说话间,有一只体态丰腴的黑猫悠闲地踱步过来,旁若无人地趴在桌子上。

    陆游呵呵一笑,将胖黑猫抱在膝上,道:“让大郎见笑了。无所雅好,独爱养些猫儿。”

    “放翁消遥自在,真是让人羡慕。难怪诗词有如此造诣。”

    “大郎莫要藏拙了。那日两首长相思,足以在同辈人之中独占鳌头,这般谦虚,可是要不得。”

    “放翁,你。。。。。。”

    陆游目光和蔼地笑道:“当然豪掷千金,比起诗词歌赋来,更让常人津津乐道。”

    李伯言讪讪一笑,看来那晚老陆也在啊。“此番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前些日子在范公那儿,要不是蔡元定那个老顽固来了,或许能碰上面,说一说你那首词。”

    李伯言一愣,旋即道:“放翁指点,现在也不晚呐。”

    “那首《山一程》,缺些锐气。”

    李伯言苦笑不得,纳兰同志哪里有什么锐气,这首山一程,差不多已经是他无病呻吟之中,难得的清流了,便道:“读过放翁的《关山月》,确有一腔壮志难酬。晚生生于荆湖,从小家境富足,自然难有那样的边塞情怀。”

    陆游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你能知到这些,便和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还有那些闲来无事吟风弄月之人不一样。”

    “放翁谬赞了。”对于陆游,李伯言还是好感十足的,能够写下《示儿》、《关山月》这样的诗篇,满腔爱国情怀,值得他这个后人敬重。

    “你说的一事相求,是何事?”

    “您跟唐婉是不是……”

    “滚!”就连年纪一大把,涵养极佳的陆游,被问起八卦的时候,都难免爆粗口,恨不得关门放猫,让怀中的喵主子上去挠花李伯言的脸。

    这小子为何如此讨厌呢!

    “玩笑话,玩笑话。”李伯言见到陆游如此较真,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连忙偏转话锋,“月波湖畔白楼开业在即,想请放翁提个名。”

    陆游眼神一黯,轻叹一声,道:“刚夸你志在北地,你就露馅了。商贾之事,终究难成大器。大丈夫志在四方,何不趁着大好时光,报效朝廷?”

    李伯言盯着陆游那双目含精光的眼眸,说道:“放翁觉得,如今的朝廷,还值得涉足吗?赵相公都急流勇退了,您还在希望什么?”

    陆游老眼一黯,呢喃了一句,“也是啊。都怪韩贼独党专政,气焰太嚣张也!”

    赵汝愚深陷漩涡,骂韩侂胄却是最轻的,这就是政客们之间的博弈,孰胜孰负,皆是定数。然而,当见到这位拳拳赤子之心的老人骂韩侂胄的时候,李伯言心里升起无比的悲凉。不是可怜韩侂胄,而是可怜放翁,被爱国之心伤得太深。

    “放翁,假使韩相公决心北伐,您支持吗?”

    陆游一愣,旋即皱眉道:“韩侂胄决心北伐?不可能!此等奸佞,苟安南疆,何曾看过北地遗民之苦!”

    李伯言暗道,可怜您老过几年,即将因为一篇《南园记》,晚节不保啊。

    “如果呢?晚生说的是如果。”

    陆游捋须长笑道:“那便是我陆务观识人不明,小觑了他韩侂胄韩相公!”

    “您还是太年轻了。”

    “嗯?”

    李伯言立马反应过来,说道:“晚生的意思,是您想得太简单。韩相公即便要北伐,也是借北伐之名,行专断之权。如今大宋将缺兵冗,仓促北伐,实属作死。”

    “只要是北伐,总是好的。说明官家心里还没忘记北定中原。”

    “您还是不明白。”

    陆游道:“好了,且不说他韩侂胄不会意图北伐,就算是,那又与你何干,你到底要让我题什么名?”

    “又一村。”

    陆游眉头一挑,喃喃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是此意。”

    李伯言答应范、赵二公的新模式,便是从这白楼开始,徐徐展开篇幅。

0035章 动静() 
李伯言从陆游的小筑出来时,已过戌时。七斤跟府上的马夫哈欠连连,见到李伯言走过来,互相推搡了两下,强打起精神来,道:“少爷,回府?”

    “恩,回吧。”今夜过来,主要还是出于对放翁的崇拜,这位忧心忡忡,爱国忧民的老人,终身都是在徘徊踌躇,抑郁不得志,临老还因为韩侂胄北伐,以为王师北定有望了,甘愿为其写下《南园记》。

    戌时一过,即便是月波湖畔,都没人人影,小车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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