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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余庆笑眯眯地走过来,纸扇轻摇,说道:“楚兄说得正是。方才我还让大郎与我同坐呢,待会儿拿不出好词来,得多丢人。”
楚明哲见到自说自话走过来的何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冷道:“大郎肯做你那儿才见了个鬼!别以为我不知道,勾银赌坊的郝大通跟你们何家眉来眼去的,若不是去岁我阻拦着,恐怕大郎家的田宅,都要输在那老杂毛的桌上了吧!”
“楚大嘴!给我闭嘴!”李伯言微笑道,“赌场各凭本事,我相信,通爷跟何二公子都是好人,用不着你打抱不平。”
楚明哲气得简直想揍李伯言一顿,怒道:“你这厮怎这般不知好歹!”
何余庆依旧微笑着,丝毫没露怯色,缓缓道:“楚兄这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装什么老好人?你们何家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不知道,但准没安好心!”
何余庆纸扇轻合,道:“前几日大郎一口气从勾银赌坊赢走了五千贯,郝大通一分没少,如数送到李家府上。若真是要骗钱,难道还有傻到亏本做买卖的?”
“五……五千贯?”这下轮到楚明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李伯言说道:“所以我说通爷跟何兄都是好人,怎么可能联手骗我呢,是吧,何公子。”
何余庆看了眼李伯言搭在肩上的手,纸扇轻轻打在手心,抬头侧目,喃喃道:“大郎心中明白就好。”
李伯言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来,心里早就冷笑不已,明白?明白你这人面兽心的狗东西没安好心?
“诸位,诸位!秦大家定词牌了。”
女子衣装素雅,微笑间轻袖一招。楼上那些不管是受邀过来的,还是自告奋勇的文人才子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酒杯茶点,侧目望来。
“小娘子,是何词牌?”
女子莞尔,朝那出声的地儿望了眼,嘤嘤道来。
“长相思。”
“长相思?秦大家可真是难为我等啊。”
“唉,难填啊……”
女子报了词牌之后,周边便窸窸窣窣传来抱怨之声。
“少爷,这词牌怎的了?怎么看一个个的读书郎都皱眉挤眼的?”
李伯言端起茶碗,饮了口茶,说道:“平仄两格。双调三十六字。平韵格为前后阕格式相同,各三平韵,一叠韵,一韵到底;仄韵格如是压仄韵。”
七斤没想到自家少爷还真的能说出花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道:“唔,那确实挺难的。”
李伯言翻了翻白眼,道:“我说什么你听得明白?”
“啊?听不明白啊,所以好难。”
李伯言笑道:“词的平仄倒是不难,难就难在太短。”
“短,那不是更容易吗?”
李伯言摇头,“我问你,如果我让你将今日红袖招的场景用二百字描述出来,你觉得难吗?”
李七斤琢磨了下,说道:“这个倒是不难。”
“一百字呢?”
“很容易啊。”
李伯言摇头笑道:“那让你用三十六个字,把你方才所有讲过的东西都描述出来,还得考虑平仄转承,你觉得比写二百字容易?”
李七斤一想,恍然大悟,道:“那确实字少的难。”
李伯言微微一笑,侧目望去,这些文人雅士头疼也就不奇怪了。唐诗之中,公认最难的就是五绝诗,短小精悍,看似字少最容易,但是要写得传神极难。
长相思为词牌的,历史上能够写得惊艳绝伦的,李唐后主、白居易、晏几道、欧阳修等等,哪一个不是诗词大家?而这些人,大多都已经作古的,可谓是珠玉在前,要想能填出好的词来,何等的不容易。
当然,在李伯言这里,这难处显然不存在,除了之前提到的那几位,还有位纳兰同志,可以供他参考参考。
“七斤,去请笔墨。”
在边上分神张望的李七斤忽然一愣,听到李伯言喊他,便回过神来,忽然又一愣,“少爷,要笔墨做甚?”
“拌饭吃。”
李七斤疑惑道:“拌饭吃?能拌饭吃?”
“拌给你个猪脑子吃!笔墨自然填词了,还真拌饭吃啊。”李伯言笑骂道。
对角的黄尚书呵呵一笑,自语道:“长相思啊,这平仄押韵,伯言是否需要愚兄帮忙指点指点?”
李伯言轻笑道:“就不劳烦姜公子了。”
姜尚书侧过身来,背对着李伯言,脸上的笑意隐去,对着何余庆说道:“打肿脸充胖子,何兄看着这小子出丑吧。”
何余庆依旧微笑着,“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0022章 吃香()
红袖招内丝竹悠扬,虽说长相思仅仅三十六字,不过真的填起来,还是难住了不少才子文人,不少人都是硬着头皮,将那勉勉强强压住韵脚的词递了出去。
李伯言倒是没这样的困难,毕竟纳兰同志的词虽说没什么眼界开阔,但是细腻旖旎,不然也不会被况周仪称之为国初第一词手了。
词递了过去,接下去就不是这些前来游戏的文人词手的主场了。再好的词,若不谱上曲,从佳丽的喉咙间流转而出,就没了趣味。
大宋朝的填词高手,总有那么一个两个的佳丽红颜。
用填词来泡妞,李伯言最佩服的就是柳三变。能让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到了六七十岁,都还有无数佳丽红颜,为得柳七一首词,倾其所有。
何余庆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李伯言这桌上,微笑道:“没想到,大郎还真会填词。不知道会有多少佳丽倾慕。稍时,等争花魁的美人儿过了目,便会出来求词。若是能够有倾慕之人,真是羡煞旁人呐。”
李伯言也不赶何余庆,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去岁何老爷子做寿,定了何大公子掌管月波楼,余庆兄,你甘心?”
何余庆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笑道:“大郎好福气,家中单传。如今又掌了家,呼风唤雨。我有什么不甘心的,家里兄弟姊妹多,大哥精明能干的,掌管月波楼是迟早的事。”
“呵,这样啊。也罢。”
何余庆见到李伯言欲言又止的样子,反问道:“大郎为何忽然打听起我家的事来了?”
“没什么,这李家的地不会自个儿长粮食,寻思着做点生意。总不能一直靠赌钱发家吧,通爷那里能赢一回,也不可能次次都赢,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何余庆眼睛一眯,问道:“做生意?大郎有这个念头?”
“怎的?不行么?”
何余庆笑道:“行行行,这有什么不行的?大郎打算做什么生意,不妨说出来,为兄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倒是没想好,等想好了,一定找余庆兄商讨一番。”
“好,好说。”何余庆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了,只要李伯言拿他当兄弟,李家的田地,何愁拿不到手?他愣得失了神,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了,便道:“红袖招新来的几个雏妓,大郎好生把握把握,别被人先下手了。”
禽兽!
李伯言在心里暗骂了何余庆一声,不露声色地说道:“多谢余庆兄提醒了。”
“出来了!”
十几个珠帘遮盖的小厢之中,侍女们纷纷拿着手头的红签,朝阁楼之上走来。
这次填词的,不下三十首,能够被挑中的,即便是说不上好词,至少差强人意,总比没被人看上的好。
永州的一些达官显贵,也纷纷仰头侧目,想看看究竟有谁的词,被这些艺妓们看上了。
宋人虽说对于这些出身青楼的艺妓有地位上的鄙夷,但艺妓之中,不乏才女,有些才女,甚至连男子都望尘莫及。光在这楼上坐着的,估摸着还有斗大个字不认识一升的白丁。
楚大嘴几个,不约而同地都溜了过来,笑道:“大郎东张西望,真以为有哪个美人儿看上你那破词?没学会走,倒像是跑了,别以为比咱们在岳麓读过几年书,就能充读书人了。嘿嘿,甭看了,丢人。”
李伯言笑道:“要是有人看上了,又怎说?”
“我楚明哲认你当大哥!”
李伯言放下茶碗,眯缝着眼笑道:“我不收没头脑的小弟。”
“周宁,你看看,这疯子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这么欠揍呢。”
边上稍年长的周宁拦着楚大嘴,笑道:“得,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挤兑谁了。”
“老子才懒得挤兑他,等着看他出丑!最好啊,让他那酸溜的词拿出来,让我等也乐乐。”
李伯言摇头轻笑,不再接话茬。
忽然两个丫头拿着红签,朝李伯言这里一望,见到木栏上对应的签号,快步走了过来。
转交的姜尚书同样看到了这两个侍女,本来对自己匆忙填得词还觉得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忽然心头一喜,从那视线看过来,这里也就李家那败家子跟他们这一桌,不是李家的三世祖,那还能有谁,当然是他了。
姜尚书起身,缓缓将衣服整了整,面朝走来的侍女,面带微笑地等候着。过道有些狭窄,姜尚书挪步站在过道上,走来的侍女面色一尬,朝姜尚书微微一笑。
“不知是哪位……”
姜尚书话才说一半,侍女见到身后那个小姐妹马上要追上她了,生怕慢一步,便道:“这位公子,借过。”
“……”姜尚书脸上的笑容立马僵硬了。
这……简直比给他一个耳光都还要尴尬。
楚大嘴、周宁几个纨绔本来就离得近,见到这一幕,顿时笑喷了。
“哈哈,这位仁兄真是……哈哈……”
楚大嘴本来就看何余庆不爽,物以类聚,自然看不惯姜尚书,见到这副尴尬场面,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当那侍女走至他们身边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了。
侍女将红签一递,问道:“哪位公子填的《山一程》,花姐姐求词。”
楚大嘴瞠目结舌,这桌边,可都是他们几个永州富少,哪里来的词人,刚要说是不是找错了,李伯言抬头笑道:“这里。”
“你?”
“大郎,你填……居然你填的?”
“居然还有人看得上?”
几个纨绔,包括周围的何余庆、姜尚书,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朝李伯言望过来。
“让让,诸位让让。明姐姐求词,《山一程》,是公子您填的?”
噗!
一来还来俩?楚明哲简直要吐血了,这小子不会撞了狗屎运,还是那些姑娘们眼瞎啊,这么多才人的填词不选,居然看上李疯子的填词?
李伯言起身,正想说话,忽然背后的廊前涌出七八个侍女,拿着红签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伯言。
“公子……”
“这位官人……”
见到一个个水灵灵的女子围在李伯言身边,二楼上的才子文人都嫉妒到眼红。谁这么讨人厌,出这么大风头,不怕闪着腰?
楚明哲等人都贴在栏杆前,看着眼巴巴盯着李伯言的十余个侍女,忽然有一种被门挤到脑袋的感觉。
词,什么时候这么好填了?
是不是自己去岳麓混个几年,也能这么吃香抢手?
0023章 雨露均沾()
侍女们围在李伯安边上,十余张红签,看得楚明哲等人眼皮直跳。
“这个……一词可多唱?”
一旁的侍女有些无奈道:“照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