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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个时辰,联络东堂旧部的人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汉子。
“会主!”这名汉子甫进房间后,一眼便看到了临窗而立的孙越陵,连忙奔上前来单膝跪地,哽咽道,“两年了,会主终于回来了!”
孙越陵转过身来,一把扶起这个粗豪的汉子,说道:“南天,这两年来辛苦你了!”这名汉子叫做燕南天,是原东堂的干将。孙越陵离京之时赋予他重任,将京师内的所有事务都交由其处置,留在京师的这些兄弟便是以其为首。
燕南天本人亦是潜伏在北镇抚司诏狱中,表面身份是一名负责马厩的工头,其实暗地里却是风华社布在诏狱的密谍之一。
燕南天立起身来,对着孙越陵道:“属下这两年来无时不刻盼望着会主早日回京,如今会主重回京师,我等关心堂旧部终于可以重振声威、傲视京师了!”
孙越陵淡淡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此次回京,就是受了东林众位宿老、同道所托,要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纵然不能重回朝廷再掌权柄,也要让阉党知道我们并非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凡是与我们风华社为敌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燕南天听他如此说,更是满脸兴奋,道:“有会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这些留在京师的兄弟们听到会主在江南发动民变,斩毙了魏阉心腹刘德喜,心中都是十分振奋。江南巨变之后,魏阉从此不敢派出缇骑对东林施行诛连之祸,会主可谓是功莫大焉。”
孙越陵苦笑一声,道:“南天你不用恭维我,那一次可谓是险到了极点,也是不得已为之,但愿此事不再重演,我们也不能总是靠着这种事情来反攻倒算。”
燕南天点头道:“会主说的是。未知会主下一步打算如何行动?”
孙越陵道:“你先别急,我刚到京师,很多事情尚未明了,还需要你将当前京师局势仔细说与我知。”
燕南天应了一声,便将京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从他的口中,孙越陵得知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首要之事便是缪昌期、周顺昌等人被关入诏狱后,方逸尘、黄天来曾组织过一次劫狱行动,但锦衣卫诏狱守卫森严,更有花旗社派出的精干好手坐镇监管,所以那一次的行动遭致失败,并使得田尔耕、许显纯等人对原关心堂旧部恨之入骨,多次上禀厂公对方、黄等人进行缉拿打杀。
自从劫狱失败之后,方逸尘、黄天来等人更是小心度日,不敢过于张扬,可阉党附庸花旗社秉承了宫中意思,欲要一统京师江湖,竟对他们赶尽杀绝毫不留情,黄天来就是被花旗社以阻扰厂卫办差的理由给诛杀。
其次便是花旗社做大之后,势力遍及东西南中四城,唯有北城因为有三十六道的存在才没有完全掌控。但正因为如此,花旗社才将三十六道作为了首要打压目标,多次对其进行刁难欺辱,双方爆发了不少流血冲突事件,幸有袁天罡、武承德等人多般运作坚持,才避免被彻底歼灭之险。
可纵然如此,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被完全压制在北城一隅,难以有何作为。如今的情况下别说与风华社、白石城继续保持生意往来,能够维持住京师内的经营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最后一件事说来更是离奇,扬州知府刘铎仅仅因为在一名僧人的扇子上题了一首诗,其中有“阴霾国事非”之语,竟被与其素有嫌隙的倪文焕告发至魏忠贤处,遂被逮捕入京下到诏狱之内。
刘铎此人性情古怪,在朝中无甚奥援,却与原在兵部任职的方逸尘交情颇深,于是乎其托人向方逸尘求救,方逸尘一怒之下,竟然夜闯倪文焕府邸,持剑威胁倪文焕放人。倪文焕当时答应此事,岂料事后竟然反悔,还向锦衣卫告发方逸尘,导致方逸尘只能潜匿行踪,躲藏起来不敢露面。
孙越陵听罢深深皱起了眉头,现今无论是在朝或在野,阉党的势力都大到无可附加,况且此处乃是京师,天子脚下,不比在江南时他们在民间拥有独一无二的影响力,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切入的点来破局,于是叹道:“南天,现今之计,我们唯有暂且忍耐,以不变应万变,等到机会来临的那一刻,自然便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燕南天点头道:“一切全凭会主之意而为,兄弟们随时准备着为会主效命!”
……
京师内城,北镇抚司大堂。
都指挥佥事许显纯端着一盏沏好的西湖龙井,却饮之无味,他的面前坐着一名身着三品补服的文官,正对着他唠叨不休。许显纯心中烦闷,可又不好发作,如果眼前这人不是同为魏党的太常寺少卿倪文焕的话,他早就命人将其赶了出去。
倪文焕此来,又是来催他尽快将原关心堂余孽方逸尘捉拿归案一事。许显纯自从见到他之后就没有好脸色,方逸尘不比寻常东林党人,而是一个武功高绝的剑客,北镇抚司如果有能力拿他早就拿了,何用拖至今日。
倪文焕兀自鼓噪不休,说道:“许大人,这方逸尘一日不归案,本官是一日不敢轻松,就连睡觉洗澡都不敢懈怠,就怕他突然出现行刺本官。还望许大人多多派出缇骑在京中搜查,早日将其绳之以法,如此我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啊!”
许显纯皱起了眉头,说道:“倪大人,厂公不是从花旗社中调派了高手前去你府中护卫么,你何必如此提心吊胆,杞人忧天。方逸尘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自保都成问题,哪有工夫再去行刺于你?”
倪文焕苦着脸道:“许大人,这话你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你总得给我个准信才是啊,到底此案进展如何了,是否查探到了他的消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吧,此事我也是禀告给厂公知晓的,他老人家也是十分关心……”
“倪大人!”许显纯猛地打断了他,不悦道:“方逸尘武功之高你也是知道的,岂是说拿就拿得到的,凡事总得有个过程不是?你以为就你急,我就不着急?厂公交代的事,我许显纯什么时候没有尽心尽力去办?这样吧,你且先回府中安坐,只要有了他的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便是,如何?”
倪文焕仍是不甘心,争辩道:“本官何尝不知晓此人的厉害,否则也不用整日带着护卫不离左右。只是大人也要有所行动才是,据我所知,锦衣卫衙门对此事根本就不予重视,派出的校尉不是前去查封富商山田产业,就是向那些罪官家人索取金银……这事你总得上上心才是啊!”
许显纯听完这话脸都黑了,盯着倪文焕道:“倪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锦衣卫办案,你以为是你看得见摸得着的吗,否则朝廷也不会将那些重大案件交予我们办理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瞒你。对于捉拿方逸尘一事,我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密谍去打探他的下落,奈何此人狡猾的很,一直查不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也许他已经逃出了京师,不再这北京城中。”
顿了顿,又道,“所以说,你也毋须担心,短时间之内,他是绝对不敢再对你动手的。当然我们也不会放松对此事的侦缉,只要他在京师出现,我们便会立即将其缉捕归案。”
倪文焕陪着笑脸,说道:“许大人,我当然相信你们北镇抚司的办案能力,刚才也只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许显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倪文焕见他不语,小心翼翼问道:“据我所知,方逸尘与三十六道的武承德颇有交情,未知大人是否知晓此事,也许你可以从武承德身上打开这个突破口也未可知……”
许显纯终于忍受不住了,站了身来,不耐烦道:“知道知道,这个武承德我们也查了他不少时日了,至今也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地方。本官公务繁忙,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如有情况自会通知你。来人啦,送倪大人!”
倪文焕见他居然如此不耐烦,连逐客令都下了,只能讪讪立起,拱手作别。
出了北镇抚司大门后,倪文焕心中暗自咒骂,这许显纯能力如此平庸,为何厂公会让其独掌北镇抚司这么重要的衙门,同时心中打定主意,锦衣卫是靠不住了,这事还得另寻援手才是,于是对着外面等候的几人道:“去花旗社,我要见你们会主熊思飞!”
第304章(92)寿辰()
京师中有耳朵的人,绝无一人没有听见过袁天罡此人的名字;京师中有眼睛的人,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袁天罡绝世风采;只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妇能抵挡袁天罡的沧桑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挡袁天罡的霸气一刀!任何人都相信,袁天罡的刀,非但能在百万军中取主帅之首级,也能将一根头发分成九段;而他的笑,却可令万千少妇心碎。
当然,这只是江湖上二十年前的说法。今日的袁天罡,已非昔日的“浪子”,而是京师内唯一敢与花旗社争锋相对、分庭抗礼的帮会“三十六道”的总舵主,当年人们称其为浪子,今日之江湖人称其为袁总。
京师的夏,沉闷而燥热,稠乎乎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烈阳炙烤着大地,似乎连街面上也要冒起青烟,黄狗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屋角喘气,树条儿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就连那些好动的小孩子也都躲在树荫下,大口大口地喝着从水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纵然天气无比酷热,但京师北城德胜门大街却是热闹无比,车马川流不息,人群摩肩擦踵。概因今日是江湖上最后一个大佬袁天罡六十岁寿辰,不仅仅是京师,就连江湖上闻风赶来为其贺寿的奇人异士也是多不胜数,坐落在德胜门大街中段的三十六道总舵门前,已经被人们挤得满满当当,挥汗成雨。
三十六道总舵大厅之中已经摆下了近五十席,各路英雄在指引之下纷纷落座。但眼尖的人应该发现,出门迎客的并非是袁天罡本人,而是帮会中的两名首脑人物,其中一人是北方堂香主武承德,另外一人是袁天罡的女儿袁若汐。
时值正午,门外鸣放了八大串爆竹,紧接着鼓乐之声大作,预示着寿诞宴席正式开始。
袁天罡在武承德、袁若汐等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大厅之中,对着四面团团一揖之后,朗声说道:“今日乃是老夫花甲之岁,承蒙各位江湖好汉、武林同道不弃,远道前来为老夫贺寿。老夫实在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在此谢过众位江湖朋友。今日诸位尽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高高兴兴地醉上一回!”
这一次设下盛宴,三十六道也早就向顺天府衙报备,因为三十六道结交之人多为江湖上形形色色人物,其中不乏官府盯梢关注之人,如果宴席正欢之时,忽然官府闯入拿人,岂不是大煞风景之事。
袁天罡话语刚刚落下,便有宾客高声大叫起来,恭祝之声不绝于耳。
“祝袁总福如东海,寿比南天!”
“恭贺总舵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袁总舵主,刀法如天,神通广大,独霸中原!”居然有人大声吼叫,连这个都喊上了。
坐在袁天罡身旁桌席上的嵩山派掌门金大劳扭头一看,这个喊口号最、拍马屁最凶的人竟然是华山派掌门令狐庸,不禁气从中来,值此关键时刻,这种大出风头的好事怎么轮得到他华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