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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书生们手无寸铁,又无法躲避,立时便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晕死当场。
王节见机得快,第一个抽身而退,总算是免去了身受棍棒之苦,可心中却是十分郁怒,暗自叹息:“孙会主料事如神,跟这些人讲道理果然没有用。”连忙叫唤挤在前面的书生和商贩们后退,避过这些校尉们的一通乱棍。
人群再次沸腾聒噪起来,很快,那些在前面请愿喊话的书生、商贩们纷纷退到了后面,给前面腾出了一大片宽敞地方。
只见数十个劲装裹束、手执兵刃的精壮之人站到了最前面,为首之人正是东方胜平,他一抖手中长剑,冷喝道:“孙云鹤,你他吗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真能一手遮天?
孙云鹤一看之下,不由冷笑道:“果然是你们风华社这些余孽,这里可是官衙重地,你们一个个都活的不耐烦了,敢在这里闹事?不怕操家灭族吗?”
“孙狗贼,今日便要取你狗命,为钟会主报仇!”一人冲上前来,对着孙云鹤戟指骂道,正是金陵会的马杰。当日刺杀刘德喜,马杰被打晕过去才逃过一劫,等他醒来之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已丧命,如今他召集了剩余残部,决意今日要和锦衣卫做个生死了断。
孙云鹤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指着马杰道:“你等金陵会乱党,居然自行前来送死,倒也省了我不少工夫。今日便将你等尽皆枭首,如钟不离般悬首示众,看你们这伙乱党还敢不敢对抗朝廷!”
他能够如此说话,毕竟心中还是有底气的——各路衙门的皂隶总共不下千人,加上即将从几个卫所赶来的精兵,对付起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绰绰有余。再说了,虽说示威人群有好几万,但他相信只要斩毙了带头的风华社精干力量,余下的人势必一团散沙各自逃散。
眼见着双方气氛剑拔弩张,立马就要大打出手。
寇慎见状心急如焚,忙对孙云鹤道:“孙佥事,不可如此啊,不能如此啊,千万不可以凭武力镇压,他们这些士子商人,可都是大明百姓啊……”
孙云鹤怒道:“寇慎,你还是不是朝廷的官,心里还有没有朝廷……”话未说完,却见王启泰挪步到自己身侧,小声说道,“大人,不可硬来啊,这些人闹将起来,我们未必便拦得住啊!”
孙云鹤横了他一眼,怒道:“你臬司衙门的人到哪里去了,为何只剩这么少的人在此?还不赶紧将他们都调过来?”
王启泰老脸一红,啜嚅道:“只有……只有这么些人了,其余的都……都不见了……”本来他是第一个带着臬司衙门所有皂隶前去阻拦游行队伍的,可在在与游行队伍发生了肢体冲突后,衙门里的皂隶们竟然个个借机逃遁,不知所踪,让他十分难堪,可又无可奈何——除了少部分心腹外,大部分的皂隶们多多少少与这些游行示威者沾亲带故、互有交情,如今爆发了官民冲突,要这些人拉下脸来对付本地的父老乡亲,他们根本就难以办到。
情形至此,孙云鹤已经看见有官差脸上露出了惊恐神色,于是踏前一步,大声叫道:“大家不要惊慌,刘公公、毛大人已经传谕令昆山卫和附近卫所兵来援,只要我们坚持片刻,便能将这伙叛逆之贼一网打尽。”
正要喝令所有人举步上前,却听得王启泰说道:“大人,城中卫所兵恐怕也来不了……”
“这是为何?”孙云鹤怒问,这个消息简直耸人听闻,无疑于惊天炸雷,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眼下局势还真是难以控制。
“都指挥使司佥事吕冲已下令调城中所有卫所兵前去守卫苏州四门了。”王启泰讪讪道。
“吕冲这是搞什么名堂?他胆敢违背毛中丞的谕令?”孙云鹤快被气疯了,值此关键时刻,不调卫所兵来保卫衙门,反而调兵前去守卫城门,这简直就是不知所云。
王启泰叹道:“吕将军说是城中起了变故,为了防止有贼人趁机逃脱,所以要关闭苏州各处城门……”
孙云鹤听完这话后,只感到阵阵寒意直冲脑门,这里的局势如此严重,吕冲不派卫所兵前来支援也还罢了,居然前去封堵了各处城门——倘若昆山卫来援的精兵也被挡在城外的话,那么此处的情形真是堪忧。
事到如今,孙云鹤已有八成把握确定这个吕冲已经倒向了孙越陵,所有行为就是在为他铺路。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孙云鹤只感到腿肚子阵阵发软,于是将手中长刀虚晃一下,喝道:“大家结成阵势拦住大门,不可让一个乱民闯了进来。”说罢便掉头朝衙门内而去。
东方胜平见他后撤,哈哈大笑道:“狗贼,你素来不是很嚣张么,如今怎么也变怂了?”
马杰却没这么多废话,高喊一声道:“大家给我上,将锦衣卫这些狗腿子们给我全部干掉!”说完第一个冲了上去,手中的大刀朝着后退的孙云鹤砍了过去。
“杀缇骑,灭贼胚!”见到有人带头,积压已久的民怨被彻底激发了,人群中爆发出了一浪接过一浪的喊叫声,纷纷往前冲去,瞅准了那些平素里耀武扬威的锦衣校尉们,拿砖的拿砖,抢棍的抢棍,朝着他们打去。
民变,终于爆发了。
……
苏州东门城楼下,满副披挂的都司佥事、副将吕冲扯着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对着苏州卫的几个守备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放任何人入城,亦不可放任何人出城,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俯首应诺,却有一名守备踏前一步,争辩道:“如今城中起了民变,百姓非法聚集冲击府衙,我等身为军人,身负守卫一方平稳之责。此时情势紧张,将军非但不调集卫所兵前去衙门保护,反令他们关闭苏州各处城门,敢问将军是何用意?倘若将军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请恕末将难以从命!”
吕冲大怒,斥道:“正是因为城中发生民变,我等才更须小心谨慎,防止出现其他变故。如今城中各路衙门差役不下数千,加上兵备道的人手,足以应付此次危机。我们的任务便是守住苏州各门,不可让那些借机生事者、作奸犯科者、趁火打劫者走脱一个,如此才可让官府衙门具名锁拿,一个不漏。”
这名守备怒了,对着吕冲大声叫道,“巡抚大人发出谕令让你前去护卫衙门,你却派兵封闭苏州四门,我看你根本就是抗命不从、包庇乱党!”
吕冲冷笑一声,喝道:“王辰危言耸听,藐视军法,来人啦,给我拖下去斩了!”话音一落,两旁亲兵踏步上前,将王辰团团围住。
王辰“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雁翎刀,对着其他守备叫道:“吕冲勾结乱党,罪无可恕。我等即刻将其斩毙,上报督抚乃大功一件,谁人与我一道?”
可他随即就发现,其他的将领们此时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王辰心中惊惧,自顾自叫道:“你们……难道你们都是吕冲同党?”
“拿下!”随着吕冲一声令下,几十个亲兵一拥而上,手中长刀纷纷朝着王辰斩去。
王辰挥刀抵抗,可又怎能抵挡,片刻就被乱刀斩毙,身死当场。
吕冲不再看王辰的尸身,对着一名亲兵队长道:“各处城门可已关闭?”
这名亲兵回话道:“早已按照将军吩咐,封锁了苏州四门。”顿了顿,续道,“毛一鹭派出的调兵差役已经出了城,往昆山卫去了。”
吕冲点了点头,道:“很好。”
一名守备凑上前来,问道:“将军为何不将这名差役一并杀了,何故放他出城?”
吕冲扫了那名守备一眼,缓缓道:“今日城中之事,并非是为了对抗官府,纠治抚臣,乃是为了敲山震虎、以慑奸邪。一切行为都恍如在悬崖上起舞,不是惊艳绝世,就是粉身碎骨。所以,我等也不可将事情做绝,而要灵活应变,适时而为。”
顿了顿,又道,“之所以放那名差役出城,就是要让他前去通报昆山卫守将。如此一来,我等才不会遗下把柄,遭他人攻讦。”
这名守备道:“可要是杨御番率兵来此的话,我们是放还是不放他入城?”
吕冲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淡淡道:“放,也是不放。”
守备摸了摸后脑,嘟囔道:“将军乃是当世儒将,末将只是个粗胚子,听不懂大人的意思,还请将军直说了吧!似这等说话,我可要找不着东南西北……”
吕冲哈哈大笑,道:“不放,当然就是拒绝他入城,免得他对城中百姓行为不利;放,自然是要等要事情告一段落,阉竖伏诛之后才是。”
这名守备终于明白过来,笑道:“这句我可听懂了,将军的意思不就是拖嘛,拖到城中事情解决了,再放他入城。”
吕冲点头道:“不错,就是此意。”
很快,王辰的尸身就被兵卒抬走,吕冲手下亲兵队长走上前来,对着他小声说道:“将军,你说孙大人发动这么大的变故,能不能应付得了各路衙门啊?倘若他要是被擒杀的话,只怕我们也要……”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而是看着吕冲的反应。
吕冲深吸一口气,道:“孙大人乃是非常之人,没有他的话,我吕冲也不会有今天。他既然敢发动这场民变,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毋须犹豫,只是等待消息便是。”
亲兵队长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吕冲远眺城南方向,口中喃喃说道,“能够想出这等惊世骇俗的想法并将其施行,只怕当世也只有孙大人能够做得到吧!但愿此番能够如他所愿,化腐朽于神奇,逆转整个劣势!”
在场的所有将领不由都随着他的目光投向了城南,也不知道民意汹汹之下,巡抚衙门的局势如何了,到底哪一方才掌握了事件的主动权。
第297章 断兵/补刀()
书院街,督抚衙门。
民变百姓对着大门发动最为猛烈的冲击,无数瓦片、砖石朝着从外朝着衙门里飞去,顿时砸得里面一片稀里哗啦,狼藉满地。
起初王启泰和寇慎等人还堵在衙门口,企图凭着手下差役挡住这些暴怒的百姓,但在排山倒海,洪涌如潮的冲击之下,巡抚衙门大门很快便告失守,那些本地的差役、皂隶们见此大变,纷纷抱头鼠窜,哪里还敢与民众正面对抗。
参与游行示威的民众显然也是得到了明确指示,对那些逃跑的差役、皂隶们一概不管,只是将矛头对准了南下的锦衣校尉,追着他们狂殴通打,立时便杀死了几人。
孙云鹤此时心中惊惶不已,哪敢再逞威风,竟然跑得比谁都快,甩下了一帮校尉,第一个逃之夭夭。
见到首领逃跑,那些校尉们纷纷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四散,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有的人逃之不及,甚至还跪了下来,对着暴怒的民众捣头不止,企图换取他们的原谅。可愤怒至极的民众们又岂会放过他们,围上去就是一阵狂扁痛踹,打得他们嚎叫不止。
马杰和东方胜平追在孙云鹤身后,这厮跑得比谁都快,竟是追之不及。孙云鹤自然不是傻瓜蠢蛋,眼见衙门失守,知道就算撤到后堂恐怕也难逃一死,竟然纵身翻上了屋瓦,几下起落之间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愤怒的人群冲进了衙门中堂,将不及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