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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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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他”狡兔三窟“中的第一窟,已经初见雏形了。

    至于剩下的两窟……

    “二在邯郸庙堂之上,三在列国樽俎之间!”明月想起了蔡泽临行前的话。

    “臣会在此为主君经营好第一窟,至于另外两窟,就要靠主君竭力争取了!”

    ……

    这次回邯郸,明月没有走来时的井陉险隘,而是要走阏与……滏口陉一线,三月份时那条路因连绵春雨而阻断,如今总算是修缮完毕了。

    在离开较为平坦的祁县后,他们便开始了爬坡,抵达阏与时,坡度也达到了顶点。

    阏与是山名,也是邑名,明月也是久仰其名,未见其容,这次路过,颇有些期待。

    起初,他们只看到和沿途没什么不同的山石和树木,,时不时听到虎豹猿啼。接着,众人注意到群山中的星点花火,那原是一座关隘的火炬,它嵌筑于陡峭的山间,扼守小道,仿佛一头盘踞路上的孤狼,其灯火犹如橙色的眼睛般俯视四野,没有人能绕开它东去。

    而在这小城背后,则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在夜色笼罩下,仿佛一片无星的漆黑天幕。

    次日清晨,当太阳升起后,一行人终于看清了这座山的模样。

    道路蜿蜒而上,直至阏与山下,此处山势甚险,重重山脉仰之弥高,山尖离地百丈,上面茂林深深,还有奔腾的流水落下……

    而阏与邑,就坐落在山脚下的窄道旁,城塞很小,而道路只能容一车同行。

    还未抵达山前,骑行在明月身边的邮无信便抬头唏嘘道:“何其险也!”

    没有来过的人都在唏嘘道险山陡,明月也叹道:“今日一见,才知让廉颇将军,乐乘将军也叫苦说‘道远险狭,难救’的阏与是何等模样,若换了我,恐怕也觉得不可救。”

    据当地人说,五年前的那场大战,秦军可是将东、西、南三面都包围了,只剩下北面的阏与山不设防。

    邮无信有些不可思议,指着那陡峭的山坡:“当年马服君就是带着兵卒从如此狭窄的山道日行百里,再爬上此山,而后俯攻秦军的?”

    秦军的统帅万万没想到,本来阏与山是难以逾越的险要,谁知那赵奢就让许历帅五千死士冒死爬上了此地,与赵军主力成掎角之势,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秦将仓促之下调兵反攻,却因为地势,遭到赵军箭矢横扫,难以仰攻。等秦军士气稍落时,赵奢又让全军朝秦阵冲锋,与秦卒短兵相接!

    秦人有点懵,从商鞅变法后,秦军就以悍勇著称,很少有六国之卒敢向他们发动冲锋。

    赵军气势凌人,在如同天兵降临的打击下,秦军自然大败。

    “狭路相逢,勇者胜!也的确只有马服君那样的大勇之人,才敢行此奇计。”

    明月赞叹之余,也不由庆幸,这阏与是联系赵国东西的要地,若是当年被秦军夺取,那现在他的封地祁县,乃至于太原晋阳,说不定已是秦国郡县了。

    所谓赵奢的阏与之战,说是挽狂澜于既倒也不为过。

    哪怕在兵法大家层出不穷的战国,这依然是一次奇迹般的行军,和让人印象深刻的战役。也难怪籍籍无名多年的赵奢能够凭借这一战,就坐上了赵国军中第一人的位置,还被封为君,廉颇这名宿将,也无法与他竞争“大将军”之位。

    这也难怪在历史上,当赵国再度陷入窘境时,赵王等人第一想到的,竟是第二任马服君赵括……

    “命运啊,简直是一个大玩笑。”明月看了看道边至今依然时不时见到的残兵断戟,打马向前,脚步比之前更加急迫了。

    ……

    在阏与,这个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的城邑留宿一夜后,众人继续启程,花了几天时间穿越太行山滏口陉,来到了赵国腹地,一个叫做“武安”的县城。

    “公子,武安,就是马服君避而不救的那个城邑罢?”邮无信脑子里依然存留着对阏与之战的佩服,来到这里,立刻又想起了那一战。

    明月颔首:“武安距邯郸不过百里,当时秦军已打到这来了,局势真是危在旦夕之间……”

    当时秦军一部进屯武安西面,击鼓呐喊,欲诱赵军援救武安,钳制赵军,赵奢却不上当,驻屯28天之久,继续增强营垒防御,造成赵军怯弱,唯保邯郸假象。正是他看似怯懦的蛰伏,造成了秦军的大意轻敌,才有了后来阏与之战的神来之笔。

    “这座城,从前还是苏秦的汤沐邑。”来到这里,明月却是想起来了,苏秦合纵六国,被赵王赐相印时,封地就是武安,故名“武安君”……

    邮无信却突然问道:“公子,秦国也有位武安君,不知又与这武安城有何关系?”

    明月一愣,才道:“彼武安,与此武安却无甚关联,取的是美称,而非实际的封地……”

    他眼前,浮现出了一位不知容貌的高大将军形象,武安君,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几乎都忘了它曾经是苏秦的封号,因为有人后来者居上,让这个封号带上了一抹冷酷的血色,也让这个名号如雷贯耳,能止六国孩童夜啼!

    “武安者,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誉名!”

    “武安者,以兵道安天下也!”

    不提还好,一提到此人,明月就感觉到一种压力袭来,他仿佛仰之弥高的阏与山,以其战无不胜的赫赫战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与之相比,什么赵奢、廉颇,全都成了“登泰山而小天下”了。而且这座大山离赵国、离自己越来越近,若是躲避不及,就会被碾得粉碎……

    更别说,自己竟打算用仍然瘦弱的胳膊,尝试去顶住这座巍峨大山的重量。

    “我这是愚公移山啊……”

    摇了摇头,驱散这种不安,明月继续纵马向前,在祁县耽搁太久,日程紧迫,他们连在武安城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明月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武安邑擦肩而过的同时,在秦国咸阳,一支旌旗蔽日的黑色大军,也踩着沉重的脚步,正在东出的路上……

    统帅这支秦军的人,其名白起,其号“武安君”!

第243章 武安(下)() 
王龁(hé)今年三十四岁,与他那侄儿王翦一样,都是频阳王氏出身。这个家族从秦献公时代起,就在为秦国军队效力,在长达一百年的时间里,一代代人积累着军功,到了王龁这一代,终于进入了秦王的视线里,因功进爵为五大夫。

    作为二十等爵的第九级,“五大夫”是一个分界点,在待遇上可以享受十顷地、八十一亩宅的待遇,倘若他死了,墓前可以立六棵树木,在职权上,则可以被任命为裨将军,统领万人。

    若再往上,就是左庶长、右庶长这些高爵了,要知道当初武安君白起首次出战,也只是一个区区的“左庶长”。

    作为频阳王氏爵位最高的人,王龁一直在为自己的这一地位而骄傲,可每每想到旁边这个来自齐国的蒙骜也同样顶着“五大夫”的头衔,就感到一阵不舒服。

    和王龁这些土生土长的秦国将领不同,秦国朝堂、军队里还有另一股力量,那就是从东方六国投奔来的“客卿”集团。

    这些人在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时代都很活跃,商鞅、张仪、甘茂作为外人,却都当上了丞相,多次率秦军东出。可到了今王即位后,穰侯魏冉不喜前来游说博功名的策士,驱逐客士,秦国的客卿势力大减。直到魏冉倒台,魏人范雎当上丞相后,六国策士眼看秦国政策出现了变化,再度出现了一个投秦的高潮,这蒙骜本是齐人,就是前年投过来的。

    和秦人将领稳扎稳打世代积累军功不同,这些外来者最让人不喜的一点,就是能通过相互的举荐得到大王的召见,靠一些花言巧语博得大王欢心,从而一步登天,得到他们花了几代人才辛苦得来的位置……

    王龁不否认,这蒙骜的确有一些本事,可单纯于军功计算,蒙骜是完全配不上“五大夫”这一位置的,还不是靠了丞相范雎的举荐?

    这两年来,通过走丞相后门骤得高位的人可不少啊,王稽虽然有过一次出使秦国被赵长安君挫败的经历,可当他成功游说魏王,让魏国投靠秦国后,就被大王既往不咎,任命为新的河东郡守。还有那个郑安平,本小竖人也!竟也被安插进了军中,爵为公大夫,距离王龁的位置,仅有一步之遥!

    想到这里,王龁就感觉有些恶心,人皆言穰侯在时任人唯亲,四贵显赫,破坏了秦国的军功爵,可这丞相上任后,也没好到哪去,只是更讲究手段,把他的党羽小功说成大功,强行提拔而已……

    蒙骜(ào)似乎没有感受到王龁对他的冷淡,军议时自顾自第坐在王龁边上,在等待武安君到来的间隙,还不住偏头问道:

    “王将军觉得,此番武安君会攻韩何处?”

    王龁生硬地回答道:“小小裨将,唯上命是从而已,岂敢揣测大王、丞相、武安君之意。”

    他一语双关,也是在提醒蒙骜,作为刚入秦没几年的客将,且安分守己,别妄自揣测上命!

    蒙骜却只是笑了笑,不以为然:“再过半刻,武安君就要来宣布此次兵锋所指之处了,你我事先揣测一番又何妨?不如当做一次小小博戏,输者不争先锋之位,何如?”

    也不等王龁答应这赌注,这个多嘴的齐国人就继续说道:“就我看来,武安君此番莫不是要进攻新郑罢?”

    王龁觉得好笑,没忍住反驳道:“何以见得?”

    “我在齐国时便听闻,武安君出,必有大战。上一次还是华阳之战,前一次则是破楚鄢郢,此番大王、丞相,又以武安君为将,怕是要一举破韩了。”

    他顿了顿后,小声说道:“王将军不知,应侯上个月派其族人王陵去汝南驻防,名为巩固他的封地应县,可实则,是否有可能是捣韩国之后,威胁阳翟呢?若武安君以十万大军东出函谷、伊阙,下轘辕关,绕过嵩高,则新郑必围,届时韩王恐惧,不管秦国提出何等条件,还不是满口答应?”

    蒙骜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王龁却觉得这是因为他对秦军、秦国不了解,才胡乱猜测的,便嗤之以鼻道:“可笑,去年我才帅军攻下了少曲、高平两地,此二城,皆韩国南阳门户。去岁征战,因为隆冬已至,加上宣太后逝,不得不停止,此番武安君亲自率军,想必是要一举拔除野王,全取韩国南阳地,断上党与新郑交通罢。”

    二人的分歧,在于是对国土如一个葫芦形的韩国,到底是先南还是先北。蒙骜是站在此战得利多少的立场上,韩国人口、财富集中在新郑、阳翟等地,若能获取,远胜些许边邑。

    王龁则认为,应该继续去年的策略,以断韩国南北交通为第一要务!

    “蒙将军却没考虑到,围新郑,韩国依然可以从上党、平阳派出援兵,以两地户口,亦能出七八万人,我秦国亦十万,能克定韩地否?”

    韩国乃小国,只能征召二十万丁壮,可若是南北相互驰援,想要一举破韩,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王将军说先攻野王,韩国上党、平阳军岂不是更容易驰援滋扰?韩国亦知少曲、高平已拔,若野王再失,太行道将不保,定会重兵严防,兵法讲究虚实,故我料定,此番武安君定不会明攻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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