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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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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缓兵之计,量燕王也不敢不答应!”

    说完狠话后,他又放缓了语气:“当然,这第一条和第二条,还要由阿姊自己来决定。”

    燕后大笑起来:”吾弟,你是期盼我选第二条路罢……“

    她看着窗外的雪花道:”那样一来,你的和谈也不必前功尽弃,若能将养子推上王位,我以后以嫡母身份,在燕国朝堂上也能说上话,于赵有利,是不是?“

    明月凛然:“不管阿姊如何抉择,弟一定护得阿姊周全!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燕后却叹了口气:“那璧上有了瑕疵,冻出了裂痕,就再也不是当年无忧无虑的璧人了……“

    冷静下来一想,弟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此时逃归,非但会让两国关系跌落谷底,也会让燕王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她则会被千夫所指,处境尴尬。

    难道还能指望年老体衰的母后,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庇护在羽翼之下,一直护到她死去么?那之后怎么办?再嫁人?她早已心如死灰,继续赖在宫里?燕后很清楚,自己另一个弟弟赵王性格乖僻,恐怕比眼前的长安君还靠不住。

    她已经没了出嫁时的天真,知道邯郸的那个家,一旦离开,就再难回去了。

    明月也对燕后说了实话:“我也不愿阿姊卷入其中,只是吾等王族子孙,谎话、阴谋、算计、争斗,皆是想要栖身于世必学的东西,这些东西,俨然成了养活吾等的养料,不管吾等愿意与否,喜欢与否,都得硬着头皮吃下去,还要付之微笑。身处局中者,想要抽身于外?谈何容易……”

    说了一番让燕后也毛骨悚然的话后,明月又拍着胸脯立誓道:“但明月在此立誓,阿姊只需再忍耐十年!十年之内,我愿以毕生心血,还阿姊以自由,到时候阿姊想在邯郸就在邯郸,想怎么过便怎么过!“

    他长拜及地,诚恳地说道:“弟知道阿姊的苦处,但还望阿姊,能给弟一点解开这绳结的时间!”

    “明明是个弱冠孺子,张口闭口却都是国家大事,忧国忧民;明明在你上面还有母后、大王、将相,却好似要独自一人将所有责任都担起来似的,你休要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明白人。”

    燕后叹了口气,走到明月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柔软的发髻道:“邦交之事我不懂,宫闱之间你插不上手,你我姊弟二人,便按着这谋划各自努力罢……”

    ……

    这一日,明月在燕后的宫里呆了好几个时辰,姊弟二人似是说了许多许多话,等他回到馆舍时,天色已黑。

    刚进门,已经成为长安君门客的蔡泽就迎了过来,看得出来,他虽然努力摆出一位纵横名士的淡然,可这是他第一次出谋划策,依旧有些紧张,竟没有再屋内烤火,而是披着新换上的熊皮大氅,立在屋檐下等明月归来,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还不等侍从为明月掸去肩膀上的雪,蔡泽便走过来,十分热切地问道:“公子,如何?”

    明月露出了笑,朝蔡泽一拱手:“托先生妙计,事成矣!”

    ”如此甚好,如何甚好!“蔡泽也一时欢喜。

    明月却在拉着他进入屋内后,道出了自己的疑问:”先生先是将燕国和谈是因北方有东胡入寇的消息告知了我,让我以此威胁燕王。此计若成,相当于让燕国埋下了兄弟阋墙的隐患,先生身为燕人,明知此举对燕不利,为何如此帮我?“

    对于这个问题,蔡泽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笑道:”公子此言,一听就是涉世未深啊……“

    明月道:”还望先生指教。“

    蔡泽缓缓说起了一个故事:”当年,吴起冶理西河郡,王错在魏武侯面前诬陷他,武侯便派人召他回来。吴起到了岸门,停下车子休息,望着西河,眼泪竟一行行流了下来……公子以为,吴起之所以哭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魏国吗?“

    ”我想,吴起恐怕不是那样的人。“明月一笑:”吴起乃是卫人,却先仕鲁,后仕魏,再仕楚,他忠心的应该不是某一国,或者某一位君王,而是忠于自己的志向,他的哭泣,是因为事业受挫,不能凭借西河,实现灭秦的壮举吧?“

    蔡泽颔首,深以为然:”不错,吴起难过的,是他错过了凭着西河成就王业,至于这成就王业的是魏,亦或是楚,吴起并不在乎。”

    他朝明月拱手道:“孔子言,鸟则择木,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士乎?若吴起、商鞅死守国别,一辈子留在小小卫国,岂不是没有魏国的三代霸业,岂不是没了楚威王饮马大河,驻军梁门的风光?岂不是没有秦孝公的兴起,也没有如今秦国的强大了?”

    明月一笑:“先生的意思是,你与吴起一样,并不拘泥于国别?”

    蔡泽理所当然地说道:”然也,吾等士人求仕,只求能遇到一位明主,实现理想志向,何必局限于一国?为主谋事,何必在乎对面是不是自己的母国?“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人倒是想爱燕国,但燕国的贵人皆看不上我,言不听行不用,不值得辅佐啊。“

    明月凛然,从蔡泽的话里,他已经看出来这时代士人的利己主义了:我不是一般人,我不能就这么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至于这事业是在哪做,跟谁做,不重要!

    吴起杀妻的残忍刻薄,世人多有指责,可却没有说他这个历仕四国的人“不爱国”。

    春秋战国之人,爱母国的士人,真是寥寥无几。

    这就是战国之士啊。

    明月这下对这个群体有了清晰的概念,你若能给他们富贵权力,那你就是他们的忠主,若不能,他们便能弃你如草芥。

    眼前的蔡泽亦然,他之所以来投自己,是觉得在长安君之下,能实现臣大富大贵,天下扬名的夙愿,如果有一天他觉得难以实现,或是和吴起一样受到猜忌,他必决然而走!

    言语就像风,不要对这时代的忠诚报太大期待……

    他却不动声色,反而笑了:”那先生觉得,我值得辅佐么?“

    蔡泽一个不留情,却发现长安君已经朝他长拜及地。

    ”光生于宫闱之间,长于妇人之手,才干有限,身边也仅有赳赳武夫,没有心腹谋臣,若先生不弃,还望能做光的智囊!光必奉之为上宾!“

    PS:第三章在2点

第190章 后宫之主() 
和用夏历的赵国不同,燕国用的是周历,过了立冬,就是新的一年了,不过虽然历法岁首不同,大体的节庆都是差不多的,而十二月中旬最重要的日子,就是腊祭日了。

    “腊者,猎也,因猎取兽祭先祖”,“腊”就是打猎,从三代开始,先民便在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去野外猎取各种野兽,用于祭祀百神,以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家人平安、吉祥,称之为“腊祭”。如今城邑遍地,人口滋生,狩猎没那么容易了,于是百姓就用腌制的猪、牛、羊肉来祭祀,挂在寒冷的天气里风干,称为“腊肉”。

    几百年前,燕国被封在北方,其国人是来自豳地的,继承了豳地的传统,在腊祭之前,他们要酿酒、生火、用烟熏走老鼠、清扫垃圾,在明月看来,和后世的人年前的备办年货,打扫卫生差不多。到腊祭这一天,似乎被冰雪冻住的蓟城,再度恢复了热闹,人们“朋酒斯享,日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和过年的气氛又何其相似。

    明月窝在馆舍里,依然能感受到外面欢快热闹的过年气氛,第一次经历这古代年节的他不由感慨:“难怪子贡曾目睹腊祭盛况时说,一国之人皆若狂……”

    民间如此,宫廷里也不能怠慢,不但要有一些类似民间的活动,要祭祀先祖和五祀。先祖乃是历代先公先王,因为女人不能进祖庙,这自然是男人们的活,燕王一大早就带着已经成年的大公子、已经懂事的二公子去了。

    至于五祀,则是门、户、井、灶、中溜,这个祭祀所祀的是来年的收成,宫中门户井灶甚多,这就是后宫之主来组织祭祀了。

    因为燕后小产卧病,过去几个月里,一直是地位仅次于她的粟姬在管理宫廷内务,本来众人以为,腊祭也是如此,然而这一日,燕国王宫里的女婢、寺人却惊讶地发现,已经紧闭多日的磨室殿终于敞开了大门,燕后穿着一尘不染,几乎能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狐裘,妆容华贵地走了出来,从她那重新振作的脸上,已看不到失去孩子的悲伤。

    燕后虽然不受燕王宠爱,但她出身高贵,小时候受其母赵国太后耳渲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宫廷手段,不管是恩威并施,还是笼络人心,都做得有条不紊。在这个腊祭日,她竟一鼓作气,像是收复失地般,将被粟姬窃取的权力一一取了回来,不管分发后宫月俸,还是惩罚犯错奴婢,都要报与她抉择。

    这显然是燕后在向整个后宫宣布:在宫中说一不二的王后,回来了!

    粟姬虽然受宠,还有个做上卿的哥哥,但燕后名正言顺,今天这伏击战,打得她节节败退。

    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是最可怕的,再说赵国刚打赢了燕国,燕王为了请平也只能敬燕后一头,粟姬也是能避就避,不敢与之正面为敌。

    在所有人惊惧而不明的目光下,燕后带着众夫人、侧室祭祀了五祀,而后又询问起了三公子的近况,他现在才一岁半,却在不久前失去了母亲,一个体格柔弱的八子。

    傅姆告知燕后,三公子刚断了奶,又有乳母看护,不担心没吃的,只是他整日哭喊,一直在寻找母亲。

    “那哭得,真是撕心裂肺……”

    先前因为自己待产,对三公子丧母并不关切的燕后今天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闻言后,竟亲自去椒房看望他。

    燕宫里的众嫔妃各怀心思,跟着燕后后面去了,椒房里很温暖,三公子或是哭累了,正被裹在襁褓里,一边哽咽一边睡着。

    一看到襁褓里那个小巧可爱的男孩后,本来还故作矜持的燕后一下子不淡定了,似是出于本能,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将这位小公子抱起,以极其怜惜的姿态拥着他,眼神温柔。

    “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公子,怎就忽然没了母亲呢?真是可怜,可怜,可怜……”

    连连说了三个“可怜”,燕后似是想起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时间怅然若失,将三公子匆匆还给傅姆后,竟用袖子掩着面,哭泣了起来。

    后宫众佳丽大气不敢出,只敢看着燕后在那独自垂泪,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就跟着哭一哭,像粟姬之流,则冷眼旁观,心里还得意地想:“赵璧人,你就哭吧,反正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命!”

    她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燕后因为前后两次小产,已经不能再育的消息,这相当于是绝了她在大王那里重新得宠的可能,也让粟姬生出了更多的念头:眼下的情形,大王不敢得罪赵国,想要将燕后挤下后位是有些难的,可既然大王没有嫡子,那就要从庶子里挑一位继位,大公子虽年纪较长,还给燕王添了一位长孙,但他母亲是一个胡姬,地位低贱,自己的儿子也快十岁了,若是拜托兄长上卿粟腹努力一番,成为太子的胜算很大……

    粟姬还在这得意地算着自己的优势胜势,却不料燕后擦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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