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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日近晌午,投递投诉书的百姓都到齐了,方原这才冲秦展使了个眼色,“开始公审吧!”
秦展摊开了锦衣卫勘察来的供状,向众人大声宣读了李肖孔、李响二人的罪行,还有逐笔贪污的钱财,以及受害者人数。
宣读了罪状,秦展将供状交到了方原手中,方原捏着一大卷的罪状,缓步走到李肖孔、李响二人身前,“李肖孔,你当府衙同知才不到两年,光是举报的,就犯案二十三条,贪了十万两,你的胃口真是不小,吃相也太难看!”
“还有你,李响,小小一个掌管刑狱的推官,就能犯案二十五条,贪了三万两,在你的那支笔下,究竟有多少冤魂?!”
李响冲他连连磕头,“方巡抚,这些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几个被李响胡乱判案祸害过的受害者家人,按耐不住的怒火,冲上来就冲他连连的吐口水。
“巡抚大人,他害死了我夫君,要他以命偿命啊!”
“方大人,他袒护了淫辱我内人的奸人,这是千真万确啊!”
众人越说越是愤怒,齐齐冲上木台对李响拳打脚踢,打得李响是惨叫连连。
方原令锦衣卫将情绪激动,想上前打死李响的受害者家人隔离开,扯住李响的衣领说,“李推官,这,就是众怒!若不是有官府在保护你,你早就被被百姓给碎尸万段!你还要抵赖不认?!”
李响吓得面如死色,冲着方原连连磕头,再不敢嘴硬,“巡抚大人,我认罪,我认罪,我全都招了,我愿接受律法的严惩。”
与其被百姓活生生的打死,还不如选择接受律法的裁决而死,至少眼下还不会死,死也能死得痛快些,李响这点算盘还是拧得清的。
方原令锦衣卫获取了李响的口供,当众宣判,“推官李响,鱼肉百姓,贪污巨资,特剥夺一切官职,判斩监候,秋后执行。李家抄没家财,赔偿每户受害者一百两,其余的尽数充公。念在其如实招供,免去一百杀威棒。李家家眷,尽数流放雷州。”
“好!”
围观百姓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几个受害者家人个个是热泪盈眶,齐齐冲方原跪了,高声大喊,“方大人真是包青天、海青天,叩谢青天大老爷!”
方原扶起了跪下的众人,又瞧向了边上的李肖孔,已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这个李肖孔主管财政和征税,与士绅、富商牵连更深,是条名副其实的大鱼,所谓的贪污银子十万两,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方原只要能挖开他的口,顺藤摸瓜就能抓出不少的大鱼,甚至能挖出不少欠税士绅、富商的名字,“李同知,你有什么说法?”
李肖孔埋了头说,“方巡抚,你能审出多少,我就认多少。”
他摆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方原冷冷的说,“李同知,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你还有什么不招的?”
李肖孔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好,好,方巡抚够狠,我什么都招了,你给我松绑,我亲自来写供状。”
方原点了点头,秦展便去给他松了绑,递给他一支笔。
李肖孔二话不说,伸手入怀,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就这么吞了下去,秦展想要上去制止,已是迟了。
李肖孔服了毒药不到片刻,便已七窍流血,在地上不断痛苦的翻滚、挣扎。
方原瞧着宁死也不愿招供的同知李肖孔,冷冷的说,“李同知,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招供?”
李肖孔咬牙强忍着剧痛说,“不招,死我一个,方巡抚你最多判我全家流放;招了,全家都要死。”
方原是默然无语,此刻的他才算领会到官场利益纠葛的可怕。
难怪崇祯想肃贪,满朝官员个个都贪,却没有一个人敢冒大不韪出来举报。因为一旦招供,不止本人会死,连全家也活不了,所以才会选择宁死不招。
莫说是古代,就是在穿越前,何尝不是一样?很多贪官宁可自杀,也不愿招供,就是这么个理。
他正思绪如潮间,受不了剧痛的李肖孔已跃下了木台,拨开了狂奔了出去,直接跳进了苏州河里,投河自尽了。
李肖孔的当众自尽,令方原是怅然若失,坐回了椅子上,看来想征齐了田赋,还是要从那本锦衣卫的土地情报簿上打主意。
方原令秦展当众宣读对李肖孔一案的判决,抄没家财,流放全家到琼州。
二人刚回了府衙,知府陈洪谧带着同知李肖孔,还有苏州府衙上下的官员齐齐到了府衙,求见方原。
方原将这帮官员冷了十余日,这帮官员天天呆在家里,个个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之前故意不来迎接,不配合方原的工作,就是借着秋收征粮的关头,要挟方原来着。
眼见方原的信访处搞得风风火火,他们平日里的那点判案、巡视民生的职责换了锦衣卫来其实也能胜任;而秋收征粮关系到府衙政绩的大事,若真是与方原继续僵持,耽搁了苏州府田赋的征收,个个都是丢官、杀头的罪。方原手持尚方宝剑,甚至不需要上报就能直接砍了他们。
寒窗苦读数十年才换来的官位,谁愿意轻易的舍了?
何况方原的信访处眼下是人流如织,他们今日更是亲眼目睹方原处置了李肖孔、李响二人。
府衙的这帮官员哪个屁股是干净的,若不在府衙守着,随时探听消息,随时向方原求饶,将事端扼杀在萌芽状态,等锦衣卫找上门押去公审,那就彻底完蛋了。
方原在府衙大堂接见了府衙众官员,他令锦衣卫给众人上了茶水,又埋头审阅着秦展交来的,与这些官员有关的投诉。
包括陈洪谧在内的众官员见坐在大堂知府位上的方原自顾自的审阅投诉书信,只能默不作声的在下面等着,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口。
方原似有似无的以眼角余光瞥过这群站得老老实实,如同小学生一样的官员,看了看时间,也晾了他们快半个时辰,便说,“诸公不在家中等候消息,前来找我有何事?”
陈洪谧是诸官之首,当先站了出来说,“方巡抚,这些日子诸同僚在家里已想得明白了,方巡抚是奉天子之命前来,我们自当全力支持方巡抚的工作。”
诸府衙官员,齐齐称是,表明了愿意支持方原的态度。
以陈洪谧为首的府衙官员终于向方原服了软,方原的主政方针是稳定,并不是想搞大清洗,若是真要逐一清查到底,堂下这帮官吏保证没一个清白,能活命的。
既然这些官员不再搞什么非暴力不合作,那就得饶处且饶人,但必要的敲打是少不了的。
方原扔出了三封投诉书,厉声说,“同知陈琦范,这三封是投诉你勾结富商席家占地修建工坊,乱拆民宅的,你认不认?!”
陈琦范忙点头哈腰的去捡起了供状,目光粗粗的扫过,确实并非诬告。之前公审李肖孔、李响时,他也在场,摸清了方原的脾性,不敢再抵赖,忙说,“方巡抚,我认罪,认罪,但我只贪了点钱,没害人啊!请巡抚大人网开一面。”
方原沉声说,“陈同知,我给你一个机会,锦衣卫陪你去投诉的百姓家里,你花再多钱也好,立刻将这三件事解决了。”
这已是方原网开一面,陈琦范连连点头认罚。
方原又扔出了两页投诉状,“通判张凡,这两封是投诉你漕运时胡乱摊派水脚费,还有借屯田之名,一两银子的低价占用百姓良田十亩,你认不认?”
张凡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忙承诺说,“认,认!我立刻退还这一笔水脚费,退还百姓良田十亩,并做出一些补偿。”
方原沉声说,“岂止要退还一笔水脚费,连陆脚费、竹篓费、拜神费,所有胡乱摊派的费用,必须全部取消!”
他这话一出口,众官员是面面相觑,取消所有摊派费用,就是断了官员们黑色收入的财路。
第104章 肃贪(2)()
方原的这话是彻底触及了官员们的利益,知府陈洪谧带头出来反驳说,“不成!方巡抚,你这也太过儿戏!”
方原不置可否的望着知府陈洪谧说,“陈知府,这些日子竟然没有一封你的投诉,看来你还算是个清官,怎么是你来领头反对?”
陈洪谧说道,“说清廉,肯定是比不上海瑞的。但,我也不是罔顾民生,见钱就收的。”
他望了望方原,又丝毫不让的说,“方巡抚,苏州府的富商个个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而官员每月的俸禄就只够养家敷口。官员也是人,搞一点外水贴补贴补家用,也是天经地义的吧!总不能乡绅、富商个个肥得流油,朝廷的官员个个却穷得像要饭的乞丐!”
“就是先贤清廉如水的海瑞,不也还养了两、三个小妾,靠那点官员的月薪能养得起两、三个小妾?方巡抚,再怎么肃贪,总该要讲点人情,不能断了官员所有的路吧!”
陈洪谧这番话算是掏了心里话,至少是愿意和方原讲理,并非一味的抵触。
众官员听了是连连点头,纷纷的说,“方巡抚,苏州府富甲全国,家财十万两以上的百姓是多如牛毛,官员的薪水却才几两银子一个月,苏州府也有苏州府的特殊情况嘛!”
“一个推官每月能到手的银子,也就不到五两,比一个作坊的纺织工也高不了多少,推官累死累活的看出刑狱,为一方平安鞠躬尽瘁,这不公平嘛!”
“我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这官却当得窝囊,还不如弃文经商,还落得个自由自在。”
“方巡抚,你就是逼死了我们,再换一批人上来,就不贪了?还不是照样的贪。”
众人是七嘴八舌的围着方原煽情诉苦。
方原是暗暗好笑,看来这帮人改变了策略,从之前的不合作变成了装可怜博同情了,好似不令他们贪污,就是在逼他们去死一样。
他冷冷的一笑打断了众官员的诉苦,“朝廷给你们每人配备免费的府邸、马车、杂役,十亩、二十亩数量不等、免赋的耕地,还有寻常百姓五倍的月薪,你们还嫌不够花,要多少才够花呢?!”
陈洪谧是行的正坐的直,没有多少把柄,也就不怕方原追究,直言说,“方巡抚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以巡抚、锦衣卫千户的薪水,恐怕是住不起沧浪亭,也请不起几十个男仆女婢,更不敢花一千两买一个牙行的小瘦马吧!”
他的情报掌控得很准确,方原被他这番话呛得是一愣一愣的,更不能明说小苑是徐华送的,否则这群官员又要追着徐华送出小苑的企图来刨根问底。
说到底方原与他们都是官场的同僚,自个儿住上了沧浪亭,府里养着几十个奴仆,还收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绝色小美人,却要求同僚清廉如水,那是强人所难了。
当然,这事儿本身和沧浪亭,小苑毫无关系,就是将方原和大清官海瑞换个位子,这帮人也会和海瑞吵闹,谁让你海瑞养了两、三个小妾,你就能养如花似玉的小妾,让大伙只能搂着黄脸婆?
除非方原是打算过苦行僧的日子,否则绝然无法在道德制高点上压制这帮官员。
肃贪,是个古今中外都会面临的难题,绝不是方原坐这里拍屁股,或是纯武力镇压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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