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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观之,此诗开篇便华美无匹!”
“这五十弦,一弦一柱都在思恋美好华年,竟让我梁程想到那些虚度的时光,暗生悔恨。”
“年纪不大,他却感慨颇深,实在令我等汗颜!”
“这还不算什么,看那第二句,庄生梦蝶,杜鹃啼血,四句中出现四个典故,偏偏还天衣无缝,如此用典在下自叹不如!”
“小弟才疏学浅,庄生梦蝶倒是知晓,可这望帝春心是怎么回事?”
这年轻文士轻轻发问,只听一边的王粲答道:“这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
“原来如此,此情可叹!”
王粲继续道:“佳人锦瑟,一曲繁弦,今宵梦醒,不复成寐。此中迷失之感、离别之意,跃入粲之心头,张兄于七言一道,胜粲远矣!”
徐干也补充道:“锦瑟繁弦,哀音怨曲,其中悲感冤愤,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张郎只凭此句,当得起‘妙笔奇情’之称了。”
“在下曾听闻这‘珠有泪’之说,曰南海之外有鲛人一族,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而诸位想必都知道,宝玉有精气,近观却无,可望不可即,实在美好。如今听张郎将这两个前人未曾涉及的佳例放置于其诗之中,怕是又成一上好典故了。”
“再说沧字本意为青,蓝田对沧海,对仗工整,可见张钰此人确有真才实学。”
一番讨论在愈演愈烈时,突然戛然而止。
“不对。”
“为何只有三句?”
“张郎,可是还未作好?”
“快,速速把那最后一句说出来。”
文人见好句,犹如是酒徒闻好酒,情急不可耐,哪里还管它五言七言。
蔡邕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压住了自己心中被此诗勾起的情感,只觉得既替他开心,又心生感叹。
“也许,他说的不错?诗也好,赋也罢,诗文体例不过是一种载具,真正好的内容,不管什么体裁,都会焕发出难以遮盖的光芒!
若他一生都能保持相当高的水准,未必不能以七言称宗,将这荒废领域带至腾涌。
起码他这首七言诗《锦瑟》的前三句,让我看到了希望。”
“张郎,”蔡邕道,“不知这最后一句是?”
蔡邕心中已然想好了评述之语,这首诗实在可称自己所闻的七言之冠。而他在文坛也算享有盛名,借此机会提携张钰一番倒是应有之义。
诸文士屏息凝神,帘后琴声高潮已至,只听张钰道——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琴似弦断,其声顿止!
吸气之声,惊讶之色,倾江倒海之情于这堂内澎湃。
阮瑀端起的酒杯落在了地上,打湿衣衫犹自不知。
王粲徐干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佩服和惊喜。
王堂梁程等人,若有所思,神情皆似恍如隔世。
“心华结撰,工巧天成,不假一毫凑泊。七言从此不逊五言!”
不知哪位文士已经被张钰折服,但他的话没有得到响应。
更多的人还在沉默。
突然,一个人从席上站起身来,冲张钰深深一鞠:“我刘缇如今三十有三,而立之年时仍是一事无成,上不能救国、下不能安家,不思进取博得功名,整日里惹得翁母烦心。而后阿翁离世,使我如梦方醒,苦学三载终在长安小有博名。
只是,此情成追忆,只恨当时!缇,多谢张郎赠诗!”
刘缇之语,惊醒满座梦中人。
“我曾在章台恋上一位女子。”一个大族少爷模样的人说道,“可惜以我陈家之势,和她是万万不可能在一起的。”
说着,这陈姓少爷有些哽咽,“当她知道我家族为我安排了婚事后,为了不让我为难,竟……竟是悬梁——”
他长出一口气,“她的桌上,留着给我的信件。她说,若是此生注定无法和我相伴,那便,那便存我心间,也心满意足……蕙儿!”
王堂听完这首诗,将先前的说辞都抛到了九霄外,“这怅然若失之愁,岂因感怀旧事才有?怕是情起之时就已患得患失啊……《锦瑟》此诗,从此便是王某心中最佳之一。”
阮瑀第一次露出如此郑重的神色,他持着酒樽朝张钰敬道:“先前失礼之处,还望张郎包含。《锦瑟》一出,瑀前半生之诗作尽成废土。
文坛有你之才,七言合该当兴。凭此诗之水准,不需多,十首足矣。”
然而。
“蔡中郎!”
他略显苍老的脸上,挂着两行浊泪。
恰似鲛人眼中的明珠,浸透了尘世的漫漫风霜。
第八十二章 天下才一石,玉郎占八斗(七)()
“此诗,妙。”蔡邕预先所有的赞美全都被那最后一句的重量击得粉碎,只能说出这三个字来。
他一声长叹,而后缓缓道:“尤其是那‘无端’和结尾二句……没想到,还能让老夫想起些旧事来,今日我该向张郎你道声谢……”
说着,蔡邕便要从座上起身,却看到一旁帘幕隔断的房间内直接走出一位女子来。
她身着素锦橙黄绫罗衫,梳着妇人般的垂云髻,面容清雅秀美,却是梨花带雨。
“父亲。”
“昭姬?你怎么出来了。”
这场景显然不是在场文人士子该看的,众人齐声道一句“蔡大家”以示尊敬,而后纷纷将头低了下来。
“琰儿还以为,你已经把母亲忘记了。”
蔡琰语气和缓,仿佛没有一丝波动,可是张钰却觉得这其中感情似破涛汹涌。
蔡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眸中含着万仞山岳般厚重的深情。
“张公子,多谢。”蔡琰目光刚一探到人群中,便认出了其中的张钰,于台上朝他一礼。
“何谢之有?”
“《锦瑟》一诗,不光让家父感慨颇深,琰也深有体会,‘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蔡琰红着眼,可清丽的脸上还是那样宠辱不惊,兼浮着淡淡的笑意。
“若张公子愿意,琰愿为此诗谱曲,流传于天下。”
蔡琰谱曲!
王粲和徐干闻言喜上眉梢,阮瑀等人的面色也变得复杂,各怀心思。
要说起这琴技来,也许蔡琰和父亲蔡邕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可是要论这名声,‘大儒之女’、‘才貌双绝’的蔡大家可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可以想见,以《锦瑟》如此水准之七言诗,经过这次宴会后定将轰动士林,再加上蔡琰为其谱的琴曲……如今文坛未必不会被这狂妄的张钰给撬出道缝来!
“为父,支持你。”蔡邕笑道,除了声音微微有些泛哑,哪里还有刚刚黯然落泪的神色?
“老夫有一惑想问问张郎,为何方才看你作诗的神情,不似思索,而更似寻觅?”
果然不愧是蔡伯喈,连自己的表情都能引起他注意。
张钰心头下意识一跳,随后酝酿片刻,说辞已经找好。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力 ?
作诗若只注重华美辞藻的堆砌,总不免金玉其外却败絮其中,难掩空洞。
与其夸赞钰在作诗上如何天才,倒不如说我是这天下佳句的搬运工,它们本就在我脑海中,而我只是负责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让它们现世而已。”
“好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阮瑀现在对张钰作七言倒是没什么偏见了,如今又听到他一首经典的五言之作,更是忍不住称赞道。
“谦逊时彬彬有礼,狂妄时有我无敌,吾兄真是个妙人。”王粲笑道。
“只听《锦瑟》前六句,我准备了许多赞美的话。”依旧是蔡邕主持大局。
“可听完全诗后,我觉得,只说一句足矣。
当世之七言,未有能过张钰者。”
“什么!?”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中无异于惊雷炸响,哪怕他们之前有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可从蔡邕嘴里说出来,那就成了铁板钉钉。
“叮!恭喜宿主,获得当今士林文坛最有影响力的耆宿之一,蔡邕蔡伯喈的高度评价,激活文学成就徽章:【七言之魁】(从此你的七言诗成为世上的标杆,必将引得无数文人竞相模仿。保证质量,保持数量,称宗有望。),获得声望值1000点,获得经验值500点,当前声望值5800(13600)点,经验值3200点。”
“这简直就是一场声望收割会啊……”张钰感叹,“七言之魁,称宗有望……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此世我注定不能沙场戎马,浴血搏杀,为我汉儿止戈定纷、开疆拓土,但是凭我的脑子,再加上这样一个系统在手——
我可以成为一代文豪,文章一出即令天下纸贵。
什么诗圣诗仙,什么词祖词宗,这都是我。
我要以一己之力,掀动整个时代。先想方法平天下,再遍洒文曲光华。
我要做这东汉末年最耀眼的明星,让这世上再无三国,让此一世盛于千年!”
张钰豪情满腔,而方才不忿张钰的墨客骚人此时却抓耳挠腮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大言不惭地将七言贬得一文不值,贬得粗俗不堪,可如今在这首诗的面前,他们全成了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
这些人不光脸在隐隐作痛,他们只要看着那个力挽狂澜、才气纵横的美张郎,这心口就实在是憋闷不堪。
“钰,诚惶诚恐拜谢中郎谬赞。
不过蔡大家的好意,钰心领了。”
张钰这句话又掀起了一层波澜。
“心领?”
“究竟是他傻了,还是我傻了……”
“张钰如此疯狂,已然离灭亡不远了!”
极个别人依然在角落里画着圈圈,而王粲和徐干二人则是急忙道:“张郎——”
“你,可是不愿意?蔡琰极少的表现出了讶异,只不过转瞬即逝。
“非也,固然《锦瑟》可借蔡大家玉指在这三辅、在大江南北流传,可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那你想如何。”
“钰想问问蔡大家,可愿雪中送炭。”
“如何送?”
“七言虽式微,终究有例可循。”
“莫非你还想开先例?”
“蔡大家聪慧,正是如此。”
“可有把握,是何文体。”
“楚有辞,汉有赋,今有五言七言诗。而钰有些拙作,非赋非辞亦非诗,暂且取名为词。”
“不知琰可有耳福。”
“有无耳福,皆在大家。”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机锋好似唇枪舌剑,眼角却俱是渐渐攀上笑意,字字相对犹如绕指缠绵。
现场嫉妒者有之,善意注视者也有之,而最开怀的就要数蔡邕了。
“论才,论貌,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
如今更是得了皇兄身份,商人的累富也就名正言顺,不算辱我门庭。
若能看到琰儿和他在一起,那我此生也就无甚挂念了。
就是不知这张钰可否婚配,虽说琰儿是再嫁之身,可正妻之位却不能就此放下……”
涉及到宝贝女儿的事情,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