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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如母,这男子跪在地上,朝妇人行了子女拜父母之礼,而后转身离去。
妇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信手从案上拈来一柱香。只见她右手指尖在香的顶端处轻轻一碰,那支香竟然自己就燃烧了起来。
“若是该儿你真有什么不测,阿姊会替你报仇的。”
……
“赵别驾,您快请。”
一士兵将那男子迎入了军营之中。
赵该快步于营中行走,不多时便走到了大帐前。议事时辰未至,他只能听到其中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传出。
“公孙伯圭,就像是一条会吃人的鱼。”
这是刘虞的声音。
“这些年啊,他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滑,越来越抓不住了……”
赵该听着刘虞的描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有多少人能比幽州人更了解公孙瓒的威势。
如果说在幽州一直以来便是武从公孙文从刘,而刘虞还能在官阶和声望上较为占优,那么在年前,公孙瓒以两万幽州兵马大败三十万黄巾贼寇,并且成功收编七万降卒,则一举将这个局面改变、逆转。
那一战,当真是让整个河北乃至天下震动。
那时的公孙瓒,锋芒毕露。他的兵锋所指,即便是得到冀州的袁绍也不敢轻撄其锋,甚至还主动将自个儿佩戴的渤海太守印交给他的从弟公孙范,以此来讨好公孙瓒。
虽然在不久后的界桥之战中,公孙瓒和麾下精锐白马义从被袁绍先登营打得大败,但是青州大部分地区以及幽州全境,仍然在公孙瓒的控制之下。
“此次我之兴兵的确有些贸然,不过能有如此成效乃是殊为惊喜。”刘虞声音中有遮掩不住的得意。
“天下何人不知,主公您管理幽州,对内善待百姓,对外宽恕夷狄,使得幽州在这饥荒战乱遍地的时代里得以民生安定,较为富足,州郡上下、内外表里是一片赞誉。
这几年来,从各地来我幽州避难的登记百姓足足有百多万人,这些都是主公您功绩最好的彰显了!”
“此乃某职责所在,分内之事耳。”刘虞淡笑,配合着他朴素的衣着,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名士之风,
“属下又听前军来报,公孙瓒劫了我们钱粮还不知足,又派出大军追杀鲜卑族人,自己只带千余亲卫率先返回。这正是天赐良机,要主公您斩杀公孙瓒,还我幽州太平!”
“只可惜,又要花力气调和那些异族了。
公孙伯圭统兵打仗胜我远矣,的确颇有才干,可惜他德名有亏,性格暴戾。老夫至今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于用杀戮的手段和血流成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须知,仇恨只会化作仇恨,杀戮也只能平添杀戮……”
刘虞轻叹一声,随后又道:“以杀止杀?这样只会激起无穷的敌视,唯有用真心去对待,去理解,才能真正使边界安宁啊!”
“主公之思虑,公孙匹夫又怎能窥到。待今日毕全功于此,逸愿亲自用那匹夫头颅去安抚异族之心!”
“好!”
……
又过了一会,赵该其余几个同僚也纷纷赶到帐前来。还没待几人叙话,帐中就传来一声通报,要众人入内议事。
“诸位,都是我刘虞的心腹。”
“谢主公信任!”
“大战在即,这些话我就给诸位随便讲讲。”刘虞声音浑厚,面如忠厚长者,单看卖相可是一副领袖模样,也无怪乎袁绍当初想尊他为天子。
“……
治民,首先要安民,爱民。但是他公孙瓒却信奉刀兵,且多兴不义之仗,此乃我幽州之患,亦是我军必战、必胜的原因。
他与老夫,互相上表弹劾,间隙已然无法调和,为今之状况,乃是一山不容二虎之局。老夫早知,他事先便有准备,私下里修建坞堡,巩固防护,囤积粮草,这是在准备和我刘虞决战。
既如此,老夫也无须再妥协退让了。
今日,侥幸得军民信任与爱戴,竟能起十万人马,随我征讨乱臣,刘虞深感荣幸,还请诸位与我一同协力,将此獠擒杀!”
“是!”
包括别驾赵该在内,常山相孙瑾、常山掾张逸和张瓒等人都被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提枪跨马便上阵厮杀。
这可是十万人马,虽不如公孙瓒麾下士兵的精锐,可他如今阵中主力未归、极为空虚,自己的幽州军又不是黄巾那般乌合之众,以千对一,焉有不胜之理?
“从事公孙纪可在。”
临行,刘虞又问了一句。
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张逸出声道:
“回主公,今日便不曾见过公孙从事。”
“那想必是去通报公孙瓒了。平素里公孙瓒就对他甚厚,如今前去相告也并不稀奇。”
赵该心中有惑,上前问道:“既然主公知道公孙纪可能投敌,为何不事先将其扣下?”
“呵呵呵……”刘虞笑笑,“和公孙瓒相处得来又不是罪过,况且公孙纪平日对公务也是尽心竭力,如果他并无此心,老夫岂不是错怪好人?待我等破营将他擒下,再做处置便是。”
赵该顿时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之感,当即下拜道:“主公仁义!”
“好了,传我令下去,大军开拔!”
……
“伯圭兄!伯圭兄!”
也不知道公孙纪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一路通过重重关卡跑到了公孙瓒的营帐前。
“瓒在此,子严何事前来?”公孙瓒峰眉皱起,意识到问题并不简单。
“刘幽州……刘虞他尽起十万大军,杀来了!他要除掉伯圭兄,除掉将军您!”
“十万。”公孙瓒内心一紧,幽州军,刘虞那些手下都是什么样子他很清楚。
单论士兵素质,他自认自己的白马义从最多可以以一敌三,可自己现在手头只有不到一千人,包括赵云在内的白马义从和骑兵锐士全都跑去追杀乌桓人了!
一千对十万,怎么打,靠堆也能把自己堆在人堆里活活闷死。
长臂撑着额头,公孙瓒沉吟片刻,随即做出应对。
“此时还得仰仗子严。”
“将军请讲!纪此时前来投靠将军,已然再无退路!”
“好男儿!”公孙瓒上前将他扶起,“有劳子严带一支轻骑突围,通知某那些追击的士卒迅速赶回。”
“唯!”
公孙纪领命而去,而公孙瓒直接将长剑拔出,跨出营门找到军令官。
“赶快传令,所有人马,随某到城楼防御,准备迎敌!”
……
“咚!”
“咚!”
“咚!”
战鼓擂响,如同闷雷!
“杀!”
“杀!”
“杀!”
杀机四溢,震天撼地!
十万大军,铺天盖地,步伐齐整,宛如一体。
他们直直从地平线的尽头,朝城池铺展开来,就像是一座移动中平推而来的巨大山脉,是如此的难以抵挡,如此的叫人绝望。
《孙子兵法》第三篇,《谋攻》中写道: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刘虞虽不善用兵,但这起码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十万人,将公孙瓒的城池层层包围,围得水泄不通。城中的守军惶惶不安,只能等被动地等待着刘虞军的进攻。
除了那次让自己声名急坠的界桥之战,公孙瓒很少会有这种紧张感。
虽然他是人称白马将军的英杰,更多年同异族交战,久经沙场,但是如今双方兵力已经不能用悬殊来形容,简直就是天堑一般。自家这不足一千的守军,怕是连一波攻城都难以抵挡,更不要说坚持到援军赶回救援了。
沉一沉慌张跳动的心,公孙瓒走上城楼。
仰首,遥望,就在他看到刘虞大军的一瞬间,他笑了。
招牌式的肆意长笑,公孙瓒心中的大石头干脆利落地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只见自家主公胸有成竹地晃晃脑袋,而后下令道:
“去,召诸将官于营中议事。”
……
“此战,我军必胜。”
在场的心腹将领数脸懵逼,不敢发言,寻思着公孙瓒是神智有些错乱,还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诸位,想必都见过了,刘虞老儿阵仗不小!
城下,确实是人山人海、密密匝匝,我等可说是插翅难飞!
但是!他刘虞处理政事还说得过去,这带兵可真是愚蠢之极!
十多万人,三五成群,令不达而行不同,节制无法一致,无法进行统一调度,这和我们曾经碾碎的那般黄巾军也没有太大差别!”
公孙瓒的豪情明显感染了几个将领,众人开始注视着、聆听着威名远扬的白马将军。
“我笑他刘虞老儿,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假使他遣一将官,率三五千人来攻打某,我军倒是危矣。可如今敌军人马众多,号令不一,一旦骚动起来,我军当可战而胜之!”
城池之外,军中大帐。
“攻城之时,入城之后,还请诸位约束好手下士兵。
起码,斩杀贼军,放火射箭时候,绝对不能烧毁民宅、不能伤及无辜、不能抢夺财物!这是精兵应该有的纪律。
诸位要牢记,我等此来只为杀一伯圭而已,切莫多造杀生,给百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攻城,撤退。
又攻城,又撤退。
再攻城,再撤退。
刘虞手下仓促集结起的十万“雄兵”,平日里本就很少协同,甚至还有不少是民兵一类的庄稼把式,加上刘虞下达了如此的命令,攻击起来就像是被除掉了武器,缩手缩脚。
到后来,公孙瓒也看出些端倪,甚至将出麾下士卒亲属外的老幼妇孺裹挟上了城头,美其名曰“要让百姓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于是乎刘虞军彻底残废。
整整一天,十万攻一千,城池不下。
入夜,夜深。
刘虞下令全军休息。
“主公,如今我军距离破城仅有咫尺之遥,这一日来起码我军已试探出公孙瓒主力的确不在城中,我们若能连夜进攻,不计伤亡加强攻击,定可趁热打铁拿下城池。
否则,若是其援军赶至,这战役就更加棘手了!”赵该申请道。
“赵从事之言,老夫不是不知,但我军将士远道而来,一天行军作战实在是过于辛苦疲惫。即便天亮,公孙瓒的援军也未必能够赶回,便是赶回,我军也有极大的优势,只需争夺在明日上午拿下就可以了。”
“是……”赵该告退,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黑漆漆,雾蒙蒙。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赵该突然感到心头一阵寒意刺过,随后朝着渐渐万籁俱寂的营中望望,快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似乎,只有密密麻麻的将士帐篷能让他的不安稍稍好些。
沉闷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城门缓缓被打开。
精心挑选的三百马队,公孙瓒由亲自率领,像汪洋中的一只鲨鱼般,狠狠冲入刘虞大营。
马队人人手持火把,将沸腾着的烈焰丢入刘虞军营帐,且四散大喊道:
“白马义从在此,还不速速受死!”
刘虞军士一天赶路十分劳累,大都已经进入梦乡,此刻从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