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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别墅里的两侧栽种了许多茶花树木,奇花异草,香气芬芳,一草一木都被修剪呵护得极好,看得出每日都有人在静心打理着的。
那片灌木丛长得很茂盛,一眼望去一片葱绿,后面隐约可见有些黑色阴影。
佣人就站在灌木丛旁,弯腰蹙眉担忧地说着,凝视着灌木丛后。
君喻修长的身影就站在镂花的大铁门外,视线是一秒也不敢离开那片灌木丛的,屏气凝神,脊背挺直,手掌握得很紧很紧,眸子乌黑。
何姿就蹲在灌木丛后,是那样无助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悄无声息了,发黄的发丝肆意散落在肩上,衬得她的骨节手指太过苍白瘦削了,抓着自己的手臂抓得有多紧,依稀可以看得见道道红痕了。
耳畔死寂,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经不复存在似的,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小姐,外面热快点进去吧,先生回来若是被知道了,定会责骂我们的。”佣人为难地劝说道,想要去搀扶起她的身子。
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佣人除了担忧之外,还有诧异。
原本好好在卧室里睡觉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了呢?
佣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了她的身子,发现她身上在发冷,骨子里还在隐隐发着颤,全身无力。
何姿的眼睛触景是一片模糊,指尖死死攥着衣角从未松开过,忽的,从嗓子里生硬地挤出那么一句话,“快走,别让他看见我。”
这句几乎是在乞求着的,很急切的样子。
佣人虽然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照着她的吩咐行事,准备转身从另外一条路走开,可是还没等走开一步,就被一道清冷的嗓音生生喝住了脚步。
“何姿。”空气中响起了他传来的声音,不轻不响,却格外震撼人心。
何姿的脚步顿时呆滞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一步了,一颗心刹那间被那声音震击得溃不成军,梦中曾听过千万遍,醒来却什么也没有的呼唤声,此时真真实实地穿透空气涌进了她的耳膜里。
这是真的吗?
她的手缓缓地捂上自己的耳朵,摇着头,心里只是想着,君喻千万别再叫她了。
“走,快走啊。”她催促着身旁的佣人,的语气比方才急得太多了,夹杂着断续低沉的哽咽声,倒像是在嘶鸣了。
她这样苍白的病态怎么能入他的眼呢?不能让他看见的,让他记得以前的何姿就好了。
“何姿,你转身回头看看我。”他开口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是平静之下呢?还是能一如既往的平静吗?
他天生就是伪装情绪的高手,从没在脸上显现出过任何坏情绪,气质永远都是清淡平和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天衣无缝地埋藏在心底,让旁人猜不出半分来。
转身回头看看他吗?她回头去看过的,日日在梦里都在看,可是每次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白蒙蒙的一团氤氲白雾了,她跑遍了所有地方都寻不到他的半点踪影。
“小姿,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居然在问她好不好,是如何地低声下气,放低了姿态。
何姿是如何想的呢?只是想着这眼眶里的泪怎么就越来越多了呢?用手背去擦,就是擦不完,手背上的一滴泪顺着指尖砸落在了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蒸发掉了,不见丁点痕迹。
她是多么轻颤不安地迈出了一小步,赤着的脚底下一点不觉得疼,彻底地站在了阳光下。
她是有多久没有这样整个身子浸没在阳光下了?
五年,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只是千想万想都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的,只是隔着高大的坚固铁门,却遥远得抓不到她。
她是怎么度过的一天天的啊!怎么就这样瘦了呢?身上再看不见其他颜色了,身影孤寂地站在那里,像个丢失了灵魂的小孩,了无生气。
头发没有再长了,遮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和大半个身子。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残酷地勒紧了,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何姿的身子是侧对着他的,再没勇气去正对着他了。
“我是君喻,我来了。”他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说道,他来了,这一来迟了太多年了。
他应该早些来的,很早很早就该来了。
良久,她动了动唇角,“我还记得,梦里梦见过的。”久未说话,一说话才发觉声音沙哑得很。
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如今竟然成了唯一的寄托。
已经很是满足了。
“我不想只在你的梦里出现了。”不想了,真的不想了,他不想再去浪费时间了,再也浪费不起了。
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浪费啊,一年又一年,过得太快了。
“梦,很好了。”她叹道。
到了此时,她这副模样,还敢再去奢求什么呢?
她不敢去看他,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太狼狈了。
“我很想你,很想。”他是强忍着心里某种即将发酵无限溢出的东西,说出这句话的,藏了多年,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来了的。
真的很想,夜深人静,他常会想得她睁眼一直到天亮,不敢去触碰所有关于她的东西物品,怕那座心里的山会轻易崩塌瓦解。
何姿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忘了吧,权当我也没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阵风,为什么吹过来会那么刺痛难耐呢?
漂洋过海,十六个小时的机程,再加上马路上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从没合过眼睛,也没进一点食物,徒步奔波,她是他唯一的维系了,脑子里载满了她,所以其他的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连自己也顾不得了。
“你离我近一点,近一点。”他说道。
他很害怕,她站在他看着那样远的地方,仿佛总也抓不住的样子。
何姿的步子再没有移动一步,只是对他说:“我一切都好,勿念,你走吧,别再来了。”别人不知道,在她说勿念二字时,她的牙齿咬得有多紧,一字一顿有多重,几乎是倾尽了全身所有的剩余的力气。
他别来了,放了他自己吧?为了如今的她,不值得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可以骄傲地和别人去争抢他,可以毫不逊色地和他一同站在身旁,因为她又资本和资格,可是现在还怎么行呢?哪里还有资本和资格去站在他身旁,只会给他蒙上灰尘,加上污点,拖累他的后腿,外人该如何议论他?
一个商界的天之骄子,身边有一个重度抑郁症神志不清的女人,话说出来真是太难听了。
他不能背负这样的,趁她还有一点意识时。
“念已经深深地扎在了心上,放不下了,这里有你,我该怎么走呢?”他站在铁门外,反问道她。
一如五年前未错过的时光一样,仿佛他们从未曾分离过。
这句话若是放在以前,她会义无反顾地跑向他,然后扑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可是放在现在,她说:“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何姿了,也不再是你心里的那个何姿了,不再是了。”
她放在嘴角轻轻呢喃道,不住地摇着头,原来的何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离得真是太遥远了,摸不着了,也记不清了。
好像是上辈子的一场梦,是前世的。
君喻是谁?他是不在乎这些的,怎么会在乎呢?“我只是要何姿,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要的。”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犹如一株入秋凋零了的花,“我给不起了,没有了。”
说完,她的眼睛都不敢去睁开,怎么闭上眼睛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呢?
君喻不觉得这天气有多么炎热,反而觉得太冷了。
“我等你。”他可以等,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一辈子,都是可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半点都是不要紧的。
她想着,他这又是何必呢?无需这样的。
她的头很是昏沉,也许是在阳光下站立得太久的缘故了,她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别等了,别等了。”
她很快地跑走了,或者说是逃走了会更准确,逃命似的从他眼前逃走了,怕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了。
重新再去睁开了眼睛时,沉重的泪水一股脑地全部都涌了出来,打湿了脸颊。
她要他走,离开美国,回到T市,继续当他的君氏继承人,商界上的天才精英,彻底忘了她,再过几年,娶妻生子,就会有了一个家,然后一直到老。
而她就永远留在美国纽约的一间房间中,每日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和飞过的小鸟,度过不知何时能到尽头的日子,或许哪一天就到达了尽头失去了呼吸了,无人得知。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对他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跑到了哪里,在哪个地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一点也不知道,理智错乱,眼前重影之际,她蓦然重重昏倒在地。
接着就什么也没有了,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了。
傅施年亲自驱车前去见了傅母,母子两人久时未曾相见,再见时相聚难免话会多了一点。
傅母的话题主要还是围绕在儿子口中的女友身上,不住地在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一些什么消息来。
可是傅施年说出的话岂会有说漏嘴和漏洞的时候,说出的话不多,让人摸不出半点其他来,除非他主动说出口,否则想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只要一谈起何姿来,傅施年的嘴里永远都是在说着好,她什么都是好的。
傅母问了许久,还是问不出任何一点有利的信息来,连他女友的名字都不知道,很是气馁。
她看得出,对于那个被儿子藏得小心的神秘女友,他自己是很喜欢的,处处都在维护,很是难得。
“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和你爸爸看一看吧,你也不小了,可以的话就行了。”傅母松口说道,天底下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可以早日成家,过得好好的,就算以前一意孤行给他介绍的那些名媛千金,让他去前去相亲,说到底,还是盼着他能好,想让他能娶一个好妻子。
傅施年喝着咖啡,点了点头。
至于准确是哪个时间,谁也不知道。
咖啡才刚喝到一半,他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接起了电话起身走到一边。
通话时间很短,很快就挂下了电话,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完电话,他是冷脸蹙着眉头的,脸色变了,大步走了过来和母亲三言两语告别。
傅母觉得异样,开口问过他缘由,但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只说没事。
在纽约拥挤的车流中,傅施年的车开得很快,频频超车闯红灯,车速很快。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花园别墅,径自大步走上楼梯,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空气中还蔓延着消毒药水和苦涩药片的气味,家庭医生已经赶来喂=为她治疗了。
“怎么样了?”他很是心疼地站在床边,凝视着躺在床上嘴角干裂的人,赶忙询问情况。
医生已经喂她吃下了药,“只是又发起了烧,温度有些高了,小心静养不要吹风过几日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