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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风吹就倒的金城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高。
待得李延昭与赵程志完成了他们的协助任务之时,南岸金城的土墙,已是增筑到了三丈左右。城上女墙垛口,也是初具规模。
在北岸望着焕然一新的金城郡,李延昭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叹道:“韩司马这一高壁深垒,端得是好,然而观此行径,我等怕是注定得困守一隅了啊!”
一旁的刘季武,听到李延昭状若叹气一般的自言自语,心中不解,便出言问道:“百人将不是曾与韩司马言,北岸立营,与南岸互为呼应,以保凉州门户吗?”
李延昭转头,略有寂寥地看了刘季武一眼:“我与韩司马一策。半策为攻,半策为守。韩司马只纳半策,据守金城。便是南北两岸互为呼应,若日后刘赵坚决来攻,亦是恐难抵御。唉,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罢了,罢了。”
看着李延昭一副心灰意冷之态。刘季武倒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又看了一眼南岸高耸如云的城墙,带着满面疑惑之色,随着李延昭与赶着骡马车归营的士卒一道,走出了北岸大营,向着回广武郡的路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田亩增收()
秋末时节,广武郡及属下各县迎来了又一轮的收获。
今次收获的田亩,恰恰是之前郡中安置的那些流民所耕种的田地。他们虽然错过了春耕农时。然而在郡府的安排之下,在夏至来临之前抢种了一波夏粮粟米以及菽类作物。
如此一来,秋末之时又到了这季作物收获的时节。辛太守带着郡府的主要官员四下巡视,然而连日奔波,却不觉疲累。人人面上都是挂着骄傲自豪的笑容。
这些流民起初在陇西至此途中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模样。然而如今望着郡中各地,一望无际的田亩,已成收获的喜悦海洋。之间偶有几个人头攒动,却是此间农人们正在抓紧收割自家地里的庄稼。
如此一来,这些新安置到广武郡中的流民们,到明年春耕之前,端得已是衣食无忧。今年尚属他们安置到广武郡首年,府君已经布告全郡,今年新安置的流民田亩,一概准予免税。得知这一消息,这些民户们俱是奔走相告,欢欣鼓舞不已。
首年不纳粮,这就意味着这些新安置到广武郡的民户们,在明年春耕之前,终是可以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了。一些丁口众多之家,分的田亩也更多些,全家吃饱之余,还能攒下一些余粮。比起当初在关中陇西提心吊胆,颠沛流离的日子,不知道要好过上多少。
施行这一政策的郡府太守辛翳,便被这些百姓当作神明一般的存在。不少百姓都在家中为这位体察民情的府君设立了长生牌位,并日日参拜。如今这位府君不管走到哪里,见到他的百姓们都要施大礼叩拜,并且说一些祝福之语。
一时间,辛翳本人也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这些百姓发自内心的,对他本人的这种尊重和祝福,使得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深感自己便是这些百姓民户的救星一般。
如今流民人户的夏粮仍在紧锣密鼓的抢收。而郡府已经开始计划,将其余秋初已收割过秋粮,如今暂时空置的民户田亩中,在秋末赶种上一批冬小麦。这样,在明年春夏之际,郡中便又可收获一季粮食。
如是往复,今后郡府每年便可收获两季粮食。之前各县中主管农业以及税收的县丞等,业已大致统计了夏粮的预计收获情况。据他们估计,夏播的这些粟米以及菽类作物,虽远不及春耕产量,不过保持在春耕产量的一半以上,问题应是不大。
去年冬,太守自己的职田之中,试种了几亩冬小麦。今年春夏之际,已是收割完毕。产量大抵与春小麦不相上下。如此看来,日后如若在全郡境内坚决推行此一年两季之法,粮食产量必然会以相当可观的速度增长。
因此,太守本人也已趁着秋收时节,各郡粮食都较为宽裕之际,派人去得临近的西平、晋兴二郡,购置了为数不少的良种,准备在今年夏粮抢收完毕之后,将其下发给各县民户,争取在入冬之前,将这一些小麦播种完毕。
而李延昭,这些日子里几乎一直在忙着给新设立的金城北岸大营输送粮草军械等物资。仿佛是生怕防御不够坚固,金城太守张阆与太府司马两人,又上书给州治拨军械粮草。于是粮草且不多说,制备运送军械的重任自然而然地便又落到了广武郡头上。
李延昭昨日又带领部属,与赵都尉属下一道,往金城北岸大营运送了新近赶制的十余万支弩箭,以及一些圆牌长牌、刀枪剑戟等军械。自北岸立寨以来,广武郡前前后后估计已向大营输送了二三十万支箭矢,以及数量庞大的军械物资。
然而今日归营之后,营中值守的射声都尉孙建雄又前来,传达千人督令,命李延昭率部前往永登县协助收割夏粮事宜,而孙部与赵部这些步卒弩手等,便就近协助广武郡府周边的田地收割。
李延昭不由得又是气苦,又是无奈。这些日子几乎都在这些杂务中奔忙,属下骑卒差不多已有月余不曾好生操练。然而却是无法。如今凉州什么都尚且说得过去,就是人力严重不足,使得他们这些郡县兵也只能来回充当救火队员。
丁口稀少,便使得各项工作都缺乏人手,调配不开。然而若如同年初一般一下涌入人口,又面临缺少粮食,难以供给的窘境。地处偏远的凉州,似乎目前便一直处在这样的一番恶性循环之中,难以脱身。
不管怎样,缺少人手的隐忧,并不能阻止李延昭心中对于郡中粮食增产所抱持的那一分欣喜。
粮食的增产,意味着郡中可以保证更多人口的生计。在这个时代,人口通常就意味着生产力。每年可以产出更多粮食,郡中便可用税收维持更多工匠的生活,也可扩充郡兵,使其更具战斗力。
再次来到永登县,看着之前自己率部开垦出的荒地中,此时已满是粟米迎风摆动。李延昭不由得颇感心旷神怡。遥想上次,这些地方还都只是一片片杂草没膝的荒郊野岭,然而如今,却已是生产粟米的膏腴之地。
想到正是自己带着手下的军卒们一手缔造了这块沃土,李延昭的心中便油然而生一阵自豪之感。眼看着广武郡这块倾注了自己与太守心血的土地,渐渐改变起来,这些事实,无疑更加深了他心中的自我认同。
军士们来到忙于收割夏粮的田地左近,便已有一人迎了上来。李延昭定睛一看,竟是苏玄。于是也连忙上前见礼,一番客套之后,两人便正题,谈起抢收夏粮之事来。
苏玄虽然相对于凉州本地的大姓如宋氏、阴氏、辛氏、窦氏等来说,只不过是一介流人,然而受惠于先公张轨所制订的厚待士族的政策,他此时亦是在县中谋取了一份差事。忠心跟随他而来的荫户部曲等,此时也尽皆在田亩中忙碌。
苏玄已是将家安在了永登县。他支使由关中逃难来时所携带的财货,在县中置办了一间大宅。不计较划不划算,家族的脸面可丢不起。
县中便指派他来负责,这片由流民户们所开垦耕种的田地,一应抢收事宜。于是此刻,他便与李延昭两人,站在田埂边上计议了一番,而后便回到队伍中,向各队率什长下达着指令,令其各自去负责一块田亩的收割工作。
李延昭发令完毕,手下们各自散去。他亦是带着一什人手下到田间,而后各自划定了负责区域,便抄起手中镰刀开始忙活起来。
百人将事事亲历亲为的做派,使得广大士卒们深感振奋之余,却也令个别士族出身的军官感到些许不满。之前只需要站在高处挥挥手,发施令,指点江山即可。
然而如今,在这个事事亲历亲为的百人将手下,这些本来发施令惯了的世家子弟,也不得不跟他一起,拿着镰刀锄头深入一线,与广大军卒一起刨土干活,心中不满与怨忿,自是可想而知。
李延昭挥舞着镰刀正在田间割得起劲之时,却不曾注意,就在田埂上不远,苏玄左近正坐着苏小娘子,看着这么一堂堂百人将,事必躬亲的工作作风,也觉讶然不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曲闻战()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田间地头一番农事的锻炼,李延昭现在手上动作也堪称娴熟。他熟练地割下手中一把把粟米,然后装到身旁背篼中,自有民户们将背篼背到一旁去皮脱粒。
经过这些时间的帮扶,广武郡兵在这些新安置的流民户眼中,已不啻亲人一般的存在。就如同现在,士卒们在田垄之间各自划定的区域之中忙碌。然而在士卒们左近跟随的持背篼的妇孺们,也时不时地去田埂上由乡人们自发搭建的凉茶棚那里,为辛苦劳作的士卒们奉上一碗茶汤。
得到乡人百姓们如此爱戴的士卒们,也是浑身充满干劲。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还喊着子。李延昭偶尔直起腰来休息片刻,便能听到左近田亩间,劳作中的士卒们口中的吆喝声。
此起彼伏的吆喝和子,更为这秋末丰收的画卷,平添一抹亮色。
午间休息的时候,乡人们便从各家之中,拿出粮食野菜等,为辛勤劳作半日余的军卒们,做了一些热腾腾的粟米野菜粥。李延昭也不顾尘土飞扬,与周遭的麾下军卒们,一同坐在这田埂之上,不时吃几口手中捧着的粥饭。
就连宋庆等世家出身的子弟,此时也是苦坐在人群之中,与身旁这些往日根本不会正眼瞧过的军卒们,一道饮着粗陋的粥食。忙碌半日,却只得这些粗陋粥食果腹,他们心中自是气苦不已。然而不远处的百人将亦是在与士卒们同甘共苦,故而他们也不敢太过特立独行。
不过气苦于这种不堪处境,各人心中早已萌生调走别处任事的念头。各家均是凉州高门大户,若是调去他处任事,对这些膏粱子弟而言却也并非难事。
李延昭怎能不知这些世家子弟心中所想?他之前经历颇多,对于察言观色早已有自己的一套心得。这些日子里庶务繁多,他也早已察觉这些世家子弟心中不耐。然而为大计着想,他自身亦与这些世家子弟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面上彼此相敬,然而心下却各自有各自的盘算。对于自己麾下这种各怀鬼胎的形势,他早有心理准备,且并不以此为忤。他心中也如明镜一般,自然知道自己日后若是有什么命令、策略之类。刘季武及他自己兼领的百人队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然而宋庆,却难保不会有其它的想法。
因此李延昭觉得,如果能借由这些繁杂庶务,迫使这些世家高门子弟自行调走任事,也不失为一种妙策。
人与人之间,好斗乃是天性。加之这时代世家与寒庶之间,亦是有段看不见摸不着,却难以跨越的鸿沟。别看李延昭刘季武等,平日也算与宋庆共事。然而几人之间除了公事,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宋庆自与军中其余世家膏粱子弟来往甚密。然而李延昭等却是不能够插足他们的圈子,一来双方出身差距过大。二来即便不为公务坐到一起,也缺乏令众人都兴致勃勃的共同话题。因此也造就了军中如今的诡异局面:世家子弟私下一撮,本州寒庶私下一撮,流民将吏私下一撮。
李延昭自己深知此等情况乃是治军忌讳。然而自身位卑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