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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难来到此地,不得不说其中一些部落民是抱定着寻不得生活物资便抢的心态。在诸人皆一无所有的状态下,似乎也只有手中刀剑能让他们感到一丝安全。然而眼下这位凉州军武官,居然想要收缴他们手中武器!许多人已存心不善,甚至于生出要结果李延炤的心思。然而他身旁那些披甲拿刀,浑身杀气的护卫,一眼望上去便知是百战之余,皆非善茬。
在这些战锋营士卒的威势所迫之下,那些部落民才逐渐打消了他们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又在想着如何才能捏牢手中刀剑。毕竟紧握刀剑,才能有所凭借和倚仗。
见那些部落民仍在犹疑,李延炤心中倒也清楚他们没有那么容易交出手中武器。在这短暂的沉默与僵持之中,他脑中也在飞速转动着,思虑着如何解决当下这尴尬局面。这等局面稍有处理不妥,随之而来便是无穷的后患。倘若李延炤在此做出哪怕一点点让步,都会给这些部落民一种错觉,今后要再立什么规矩,怕是就难了。
而若一点也不让步,表现得太过强硬的话,即使当下那些部落民不采取针锋相对的方式来进行反抗,日后也难说心怀怨恨的他们将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来宣泄。李延炤紧张地思考着,想着一种折中的办法来化解眼下这情势。既让这些部落民能够心甘情愿地交出手中刀剑,又给足两方台阶下,不至于出现严重的对立和冲突。
时间在两方沉默的对峙中渐渐逝去,李延炤望向周围窝棚中的氐羌部落民,长期的农耕与放牧相结合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他们结实的体魄,也不知是缺少衣物,还是身体倍儿棒不需要保暖,李延炤只见这些部落民不少都是解开了身上皮衣的前襟,任自己结实的胸膛暴露在初冬略显凛冽的寒风中。
李延炤望望眼前的部落民,又望望身侧的战锋营锐卒,一个念头忽然便在脑海中成型。既然那么多部落民不愿放下刀剑,那么以优厚条件恩养其家,将他们吸纳入军中,未尝不是一种好的解决方式。
一念及此,李延炤当即便昂首挺胸,目视眼下那些聚拢起来的部落民,朗声道:“我郡县中军卒,家中皆有田地,虽不能够大富大贵,不过好歹皆是有份恒业,养家糊口,已是足矣。凡军中将卒,月饷百五十钱,季粮两石,每年给布一匹。合田地收成或是放牧所得,已足够供养一家老小过上富足生活!”
李延炤此言一出,那些部落之中能够听懂汉话的人皆是眼前一亮。诚如李延炤先前所言,他们跋山涉水逃难来此,所为不过正是一条活路。之所以许多人心有执念,不愿放下刀剑,也正是因为被刘赵欺压惯了,抓牢手中刀剑,更可在受欺压之时反抗,不至于使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生吞活剥。
“战时搜取所获敌军士卒资财,皆归属个人。克城之后,虽严禁私下抢掠,但缴获敌军资财,亦会酌情划拨一部分,发放给军中将卒,以为鼓励……”
李延炤顿了顿,炯炯望向周围部落民:“诸位既心有执念,不愿就此放下刀剑,大可投入军中。将来我部东征讨贼,若能光复故土,诸位也皆可择地而居。我知诸位亲属友人,亦有不少间或死在虏贼手中。诸位难道甘愿就此干休吗?”
当李延炤巧妙地将眼下这种对立转嫁成刘赵与陇西氐羌部族之间后,那些部落民便纷纷骚动起来,许多人听了身旁懂得汉话的袍泽翻译之后,立时便群情激奋,俨然这些氐羌部落对于匈奴刘赵的仇恨之情,远超李延炤的认知和想象。
在这种同仇敌忾一般的群情激奋之中,李延炤听得起先杂乱的胡语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直冲云天,回荡在这座略显简陋的营地之中。他微笑着望向一旁的秦大勇。事情到了这一步,可说算是基本稳定了下来。
“愿投军者,稍后请诸位部落首领予以统计。投军者可保留武器,两日后,军中自会遣出将卒,接引诸位入营。而不愿从军者,便交上武器,稍后县府自会为诸位安排耕地或是放牧畜群。既来凉州,只要安心任事,我等绝不会同刘赵官吏一般巧取豪夺,盘剥不止。”
当李延炤在秦大勇的护持下向着难民营营门处行去之时,迎面却遇到率部警戒的刘季武。刘季武抬眼望着仍是群情激奋不已的部落民们,由衷地对着李延炤抱拳道:“此番前来,本是危机重重。长史举重若轻,将之化解,属下却是不得不拜服。”
刘季武话音未落,李延炤已是苦笑一声,悠悠叹道:“季武啊。这只是个开端,随之而来的麻烦事,恐怕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府库钱粮所剩不多,前番插标卖首所得,现下恐怕也得尽数搭进去了……”
话音方落,刘季武惊愕地抬头,却只看到李延炤苦笑的脸。
“今后军中吸纳众部落人户为兵,县府又将如何安定人心,胡汉杂居,稍有不慎便是祸生肘腋。我辈路途,仍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以工代赈()
建兴十五年年末,整训完毕的州治宿卫与先前残余州治精锐,计八千人,在新任护羌校尉府主簿谢艾率领下,自州治出发,抵达令居。
难民营经过一系列整修之后,如今已是焕然一新。健锐营为这些难民暂居的营地开挖了体系完整的排水渠,并依照李延炤的设想,在营中各处修建了简易厕所。除此之外,健锐营士卒分为数波,分批前往难民营值守。
氐羌部落中愿意投军者也相继由各部头领送入营中,前前后后共计足有千人之数。经过数番战事的令居县兵,虽折损颇重,却也无法容纳如此众多的新晋士卒。临时充当工程队的健锐营,便又在城外建立一营,为防生变,内外二营皆是县兵本部与新进氐羌士卒共驻。
李延炤虽有心即刻将这些部落武士即刻拆散编入军中,但面临的问题颇为严重,也使得他不得不谨慎为之。其一便是这些部落民中通晓汉语者毕竟只是一部分。如若现在将之拆散混编,战时命令难以传达,势必会耽误大事。其二便是若表现出太过急切的吞并同化这些部落民的心思,生恐将激起剧变。
虽然氐羌诸部落内迁较早,也较早开始受到农耕文明的影响与同化,不过毕竟在风俗习惯上还有诸多差异。想要完全同化,还需要很长时间。而将这些部落民打散编入军中的计划,恐怕至少也得等中下层将佐基本学会使用汉语来传达与接收命令,才能够试着施行。
谢艾所率八千人抵达令居后,便在北侧城外筑营暂居。目前这支新军一应军饷粮草等,皆还是由州治直接供给运输。毕竟如今令居县这情况,也委实谈不上乐观。难民们如今仍是靠县府供给的稀粥吊命。为防难民营中出现抢夺等恃强凌弱事件,方才特意命健锐营日夜轮班值守。
谢艾在城外扎好营地之后,便入城前去县府,面见了驻节此处的县令辛彦及护羌校尉府长史李延炤。谢艾提出张使君的设想,便是想将令居要塞化,在此屯兵。进可攻袭陇西,退可保河西无恙。然而李延炤却是皱着眉头,言道这计划诸多不妥。
在他看来,大河南岸尚且还有一金城郡。充当了凉州面对陇西的桥头堡,虽孤悬于外,然而其位置不论进攻还是防御,都远比令居一县更为重要。加之金城城墙,早在十一年时候便已增高加固。今年年中,更是令沃干岭得胜的刘胤都不敢强攻,而选择绕道。也正是因为刘胤这一选择,为令居县争取到了足够的准备防御的时间。金城其地的关键与重要,便可见一斑。
然而谢艾却提出了陈折冲与张使君共同的担忧:“金城孤悬河南,虽城坚难克,然事有万一。倘若金城陷,贼便大可从容渡河而进。若至那时,令居广武皆不可守,州治何来屏障?”言外之意,便是令居县城必须加固,而且要能足以阻挡住敌方相当规模的进攻。
如今的令居城墙已加固至三丈左右高度,先前虏贼仰攻,也是一路难克。如今张使君既笃定修筑加固令居城防,李延炤思来想去,便唯有修筑外城,并在内外城中皆增设箭楼、敌台、角楼等防御设施了。而为方圆两里有余的令居县修筑外城,显然也是一项浩大工程。
李延炤听到谢艾所言,只觉心惊。毕竟今年数番征战,府库中早已空空。恐怕钱粮绝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破土动工,当即便对谢艾言道:“谢主簿,岁中数番征战,如今县府府库中空虚不已,供给自陇西逃难而来民众,已觉吃力。绝无财帛支撑征募民夫修筑外城。况当下正值寒冬,此时破土动工,委实不妥。”
谢艾眼望李延炤,沉吟一番道:“李长史权且放心,先前张使君已明言,东线防务乃是当下重中之重,容不得稍有疏失。修城所耗资财粮食等,皆由州治负担。使君心系州郡防务,言道虏贼前番遇挫,决不可能善罢甘休,只盼我等修缮城池,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听闻谢艾笃定州治出资修缮城池,李延炤倒是松了口气。他望了望一直不发一语的辛彦,又转向谢艾:“我方才思前想后,修城之事,若敲定钱粮出处,劳力倒大可不必费神。如今城外流民中陇西民户与氐羌部落杂居,青壮劳力比比皆是,任用他们出力筑城,一可解其衣食之忧,二可为修城提供大量劳力。以工代赈,两难自解,何乐而不为?”
谢艾沉吟了一番,而后抬头道:“先前我也曾想过此法,只是见流民营中诸多羌胡。担心若是如此行事,恐变生肘腋,故而作罢。不知李长史又有何种妙法,来避免此类情形发生?”
李延炤点点头,道:“主簿之忧也不无道理,只是先前炤已对这些羌胡部落调查一番,得知其来源繁杂,有居于狄道左近的,也有远在陇西、南安一带落脚的。这些部落有氐人,有羌人,不一而足,只是相似的是,他们之前都曾被虏贼巧取豪夺。部落过冬的口粮、牛羊等,皆已被搜刮殆尽。”
“先前我生恐这些部落民身怀刀剑,寻衅滋事,曾率军前往收缴其所持刀剑。起初这些羌胡皆不愿交出刀剑,我便想了一折中方法,令其青壮不愿交出刀剑者,可入军中为兵。一应待遇,比照军中将卒。当言及将来或东征攻伐刘赵之时,此羌胡民众人人激愤,数日当中,入营当兵者,已不下千人,羌胡营中青壮,几为之一空。”
谢艾听闻李延炤的说辞,细思一番,而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想了想,又问道:“既已如此,修城之时尚可供给饭食,使众人得以安心。然若外城修葺毕,长史又当如何将这些陇西民户及羌胡安置妥当呢?”
李延炤凝神细思一番,随即便回道:“先前永登陷落,苏明府尚未及转移城中民户。虏贼克城之后大肆屠城掳掠。永登一县,几十室九空。况外城修葺完毕,我县中也可安置一部分,安置不下者,大可迁往永登,择无主田地耕种,或是购置牛羊,着其放牧,不一而足。如此一来,流民生计大可解决,军中又填充进不少士卒。主簿以为何如?”
谢艾微笑着起身,拱手道:“既然长史思虑如此周详,想必便可从速征募劳役赶工了。稍后我当同长史一同前往流民营中,征募劳力。募集多少劳力,随后一并上报州治,请使君征调钱粮财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