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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却已是感到身心俱疲。
回到营中,匆匆吃了几口热饭。如今暂时在姑臧执行公务,虽然累,然而所幸使君感念他们这些外镇兵辛苦,便也特地嘱咐刺史府主簿文吏等负责安顿好他们的伙食等杂务。士卒们便在这姑臧城下,结结实实地享受了半个月的大鱼大肉。
平日中,只有那些披铁甲的重甲步卒们所享受的伙食待遇最好。因此在这边,也是他们对伙食更无感。倒是一天到晚都披着沉重的铁甲值守,人人都感到疲乏不已便是。李延炤望着营地中匆匆吃完饭,便卸下铁甲,回到帐中休息的将卒们,嘴角也是泛起一丝略带无奈的苦笑。
正当李延炤洗了碗,一边甩着水,一边向自己帐中走去时,自营外奔入一骑,便下了马直向他跑来。看到那名士卒急匆匆的模样,便迎了上去。那士卒牵着马,向李延炤一拱手:“禀司马,刺史府方才来人知会,明日一早,由姑臧本地戍卫接过端门防务。刺史府主簿与文吏将会前来劳军。之后我等便即刻开拔,护送几位贵人返回郡府……”
“知道了。”李延炤点点头道。他目送着那名士卒转身牵马奔出营去,方才回到帐中。今天一天的值守,使他也是感到身心疲惫。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营地中擂响开饭鼓,李延炤便翻身坐起,而后迅速穿上衣服,披好铁甲,便疾步行出营帐。看着各位将佐正在召集麾下士卒们列队,他便唤过身边一名护卫,前去通知各部将佐。
得到李延炤的命令之后,各部将佐们迅速带领士卒们前去开饭。饭后,这些士卒又集中在一起。各自清点查验营中公务,以及各人刀枪弓矢等武器,还有私人物品。除去各人身穿或是佩带的武器盔甲,余者物资皆装车以备运走。
没用多久,夜间在端门值守的士卒们,也是一脸疲惫地纷纷归来。李延炤体谅这些士卒连夜值守,困顿不已,便让刘季武带着他们各回帐中休息,而令其余士卒们继续打包营地物资装车。用了大约一个半时辰,营地中属于县兵的所有物资方才被完全打包。
刺史府的主簿叫谢艾,长相白白净净,一脸斯文模样。看上去与李延炤一般大。他带着十几名文吏,上百名军卒,为令居县兵搬运来了返程路上所用的干粮。士卒们也人人都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赏。谢艾还奉上使君亲赐的一块玉佩给李延炤。
对于这种所谓亲赐的贵重物品,李延炤倒是一直无感。只不过随之一同奉送的十万钱,数百匹绢帛令他大喜过望。今日县中虽说不太缺财货,然而维系一支精兵所需的财货又怎可能是个小数目。加之李延炤陆续挑选征募探子前往陇西构建情报网,财货更是不可或缺之物。
“有劳主簿亲自相送。请主簿暂歇片刻。”李延炤对这位态度恭谨的主簿也不乏好感,便出言相留。谢艾却是躬身施礼道:“司马不必客气。我受命前来劳军,如今已转达上意,使命完成,便须回刺史府了。司马忠勇可嘉,望今后在任上勤勉任事,不负使君所托。”
“那是自然。”李延炤笑着道。言语之间,便解下腰间佩刀,双手奉上,对谢艾道:“我辈寒伧武人,身边也没有可以过眼的东西相赠。这把刀自我入行伍以来,便一直跟随着我。杀敌无数。请主簿收下,权作谢礼。”
谢艾见李延炤如此郑重,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推脱:“此乃司马旧物,谢某怎能横刀夺爱……不妥,不妥,还请司马收回……”
李延炤再未言语,只是一直用双手捧着那柄刀,却令谢艾着实有些手足无措。见李延炤态度坚决,谢艾便只有双手接过那柄刀,道:“既然司马诚意十足,谢某便愧领司马相赠。”
望着谢主簿一行逐渐走远的背影,李延炤转过头,对身旁陶恒道:“整队集合,准备开拔。”
一声令下,列队整齐的步卒们纷纷在各将佐们的率领下起身,排成三人一行的数个方阵。押运辎重粮草以及各类物资的士卒们正在紧张地牵着绳子将车上所搭载的辎重物资等捆牢。按照军律,若是在行军途中掉落物资,则押送士卒去手。如今更是在州治城外,若发生这种事情,打得可是整个令居县兵的脸。故而,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将自己往死路上送。
战锋队的百余名士卒已卸下各人盔甲装车。此时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披着一身轻便皮甲,正在忙着拆毁营寨的营墙。拆下来的一根根圆木被整齐地码放在营地中的空地之上。李延炤也已遣人去知会了接防的城门守军一声,将这些用来构筑营墙及各种营地设施的木料移交给他们处理。然而当派出的骑卒返回时,已经足有一月未开的端门,此时却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自城下折返的那名骑卒听到城门打开的吱呀声,连忙策马闪到一旁。城门洞中随即便行出一个由众多贵人车驾所组成的车队。当先一骑缓缓行出,先于那一批贵人车驾,直向令居县兵所暂歇的地点而来。
李延炤正站在阵列森严的县兵一侧,百无聊赖地抛着手中的一颗小石子。对城门附近的情况根本没有过多关注。直到看到一旁队首的崔阳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李延炤才发觉事有不谐,而后转头望去,却看到苏小娘子骑着一匹马款款而来。
李延炤呆立在原地,手中方才把玩着的那枚石子,也在不知觉间落到了地上。身后的崔阳却在不合时宜地模仿着一段惟妙惟肖的鸟鸣,不由得令李延炤分外气愤。他不再顾忌其他,弯腰从地面上拾起方才那颗小石子,便转身向着崔阳投掷过去。崔阳见状慌忙闪躲,直引得队首的刘季武一阵侧目。
苏宛云策马停在距离营地数十步远的地方,而后微笑着望向李延炤。刘季武感到周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不过观两人神情,便已会意。他转过身去,装作未觉。而李延炤却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举起令旗吼道:“开拔!”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返程夜话()
“小娘子此次来姑臧,却为何不见些许部曲随行护持?”对于苏宛云独自骑马而行,李延炤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惊讶。毕竟队中其余那些贵人们可都是由各自家中部曲家兵所护持,苏小娘子势单力薄,便显得与那些贵人们格格不入。
“堂兄已将家中部曲皆编入广武军中。此次前来,也只有几个老仆随从……”苏小娘子波澜不惊地叙述着,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早先听堂兄说起,如今令居县兵与先前已是大为不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李司马带兵有方,妾也不得不深感佩服。”
李延炤回望一眼在坡度并不算陡的绕山险道上蜿蜒前行的部属们,转头微微一笑道:“这些士卒们平日操练肯下苦功,又皆是忠勇之士,感佩于阵亡同泽的事迹,因而有此巨变,与李某的干系,实在是小得很……”
李延炤谦虚了一番,脑海中又闪过前日在端门之前拦下的那名宋配之女。于是便出言问苏小娘子道:“这次众人去刺史府凭吊使君,小娘子可是见过宋氏女?”
乍然听闻李延炤问起宋氏之女,苏宛云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依然波澜不惊地问道:“司马为何突有此问?宋氏小娘子倒是有一人,是已故西平太守宋配之女,现今西平太守宋毅侄女。名为宋越。”
李延炤点点头:“无他,独独因我曾将其拦在端门之外,她手下护卫执马鞭殴打李某部下,李某看不过眼,便连连射伤了她的好几名护卫……”
苏宛云听李延炤解释一番,心中大石落了地,却是咯咯笑了起来:“既是如此,司马可要多加小心了。宋越据传深居简出,任何人都不知她脾性。若是她一时想不开,要整司马,司马也只有生受的份了……”
讲着讲着,苏宛云的神情黯然起来:“可惜,我家也是自关中逃难而来,凉州本地高门也不大看得起我们……不能帮上司马,宛云心中……真是难受……”
李延炤见苏宛云说着说着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暗悔不该与她说起这些事情,而嘴上却是不无敷衍地宽慰她两句,而后便收紧缰绳,放慢马速,将原本躲在后队的崔阳提溜了出来,并告诉他看顾好苏宛云。
崔阳见李延炤放缓马速将自己提溜出去,心中至为惊愕。不过好在并未找他算早上的旧账,对于这种吩咐也是满口应承下来。李延炤看着崔阳一脸的暧昧眼神,左脚踏稳马镫,右脚便伸出去冲着马上的崔阳踹了一脚。
崔阳突然遇袭,心中尚来不及愤懑,李延炤便已策马扬长而去。经过苏宛云身边的时候,李延炤低声对她讲道:“军中多有不便,请小娘子担待。”言罢便继续催动马匹,向着队伍前方行去。
由于护送贵人车驾同路,这千余令居县兵的行军速度,也是如同龟速。行至日落,也不过只行出四十里不到。李延炤找了一处依山靠水的缓坡,作为今夜暂时的营地选址。士卒们得令之后,便纷纷随身携带着工具,前去山上山下开始伐木。骑卒则随手砍了十几棵树,在营地中立起,作为拴马桩。安顿完马之后,便开始搭建营帐。
营地之中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考虑到军中若宿有妇人,其间诸多不便,李延炤便又令步卒们在大营中心又立一小营,以供贵人们暂居。帐篷也从步卒所带帐篷中匀出了几顶。今夜注定又有不少士卒要前去与袍泽们挤一挤了。
如今在野外立营,除去小股哨骑之外,李延炤要求士卒们必须伐木立寨。立寨的工作从日落时分一直持续到申时末刻。一座营地已在面前这缓坡之上拔地而起。看得苏宛云惊叹不已。
贵人们相继在部曲家兵的护持下进入内营。李延炤也指派了刘季武带着他最信重的三十余名铁甲步卒,顶盔掼甲,手执长刀,与部曲家兵们一同护卫内营,并在军中发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无故入内营打扰贵人,否则军法从事。
士卒们搭建好营地之后,便开始在营外埋锅造饭。在李延炤的授意之下,火头军们为贵人们开了小灶,李延炤亲率暂任军假司马的曹建,领着十余名骑卒前去营外山林中,射获了一些野兔山鸡之类的野味。拿回营中让火头军为贵人们烹制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餐毕,李延炤排好了值守将卒的哨表,营地中也只留下几个关键地点支起火把照明,其余火把尽皆熄灭,将卒们各自归营歇息。只留下值守将卒们各自归位,各司其职。李延炤虽然经过一天的奔波,不过也毫无困顿之意,便独自登上营墙,坐下望着营地中的火把怔怔出神。
现今州中新的政治格局已经形成。张骏显然是想借重外戚力量来牵制州中高门。辛氏是张轨妻族,也是本地高门。自张轨就任凉州牧以来,如今二十余年的经营,历经四主,其布局不可谓不根深蒂固。更遑论如今张骏有意扶持,加之辛氏这两年来财货多有进项,外镇也多有强兵,坐大之势已是不可避免。
张骏也是看到这一点,不过他年纪尚轻,虽然行事已见其老谋深算,然而对于事情的把握却依然有限。他虽信重辛氏,任用辛氏之人。却并不敢放任辛氏一家独大。因此倒也利用了州中其余高门的不满,依然将部分紧要位置授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