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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士皆答:“禀庞司马,我等所言句句是实。”
帐中跪着的宋小虎听得此言,已是浑身战栗。此时此刻,仿佛肚子上的感觉已不再那么痛了。
庞司马掀开帐帘,大步走入帐中,停下脚步冷冷地望了三人一眼。望向宋小虎时,宋小虎浑身抖着,已势如筛糠。庞司马却是不理,自顾走到帅帐几案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李延昭微微侧过头,向一旁的宋小虎看去,他跪伏在地,定定地看着李延昭,面上已满是哀求之色。
“大胆!大胆!你好大胆!”庞司马连呼大胆,面色震怒不已。他指着宋小虎:“宋小虎!本司马且问你!军中公然持械私斗,你可知依军规该当何罪?”
宋小虎跪伏于地。面色冷汗已涔涔而下,涕泪横流。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他在心中暗道。倘若不从军,他根本不会把一介小小的军司马放在眼里。然而祖辈父辈长于军伍,将他塞到这广武军之中混资历,以便混下些许军功,便将他升为将吏,调离广武。
毕竟广武出于凉州出陇西的边境之上。虽然此时陇西尚在原晋王部下陈安手中,然而此时天下风云变幻,谁也不敢肯定刘赵将来不会吞并陇西。待到那时,刘赵若有剑指凉州之意,广武便是首当其冲。
虽然宋小虎也知凭自己是宋氏子弟,庞司马若杀他,庞司马自己亦是讨不了好,然而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他此刻触犯了军律,犯的又是足够杀头的重罪。庞司马依律将他斩了,人都绝不会有异议。
即便日后宋氏的报复来临,他本人的脑袋已不知道挂在旗杆上示众多久了。如此一来,即使宋家能将庞司马去职,抑或为自己报仇将其杀掉,又济得什么事呢?
宋小虎感到深深的绝望。自己一腔壮志未筹,居然就要死在这时了。他抬头,面上涕泪横流。庞司马见之,眼中现出甚是厌恶的神色。挥了挥手,对帐外道:“来人,拖出去!”
“慢着!”正当两个铁甲锐士进来一左一右挟住宋小虎,欲将他拖出去之时,众人都不曾料到,跪在帐中被五花大绑的李延昭却突然开了口。
庞司马看向李延昭,面上却厉色更甚:“汝却有何异议?速速道来!”
李延昭对着上首的庞司马微微一躬身,道:“方才司马在帐外询问之时,旁者军士有一事所言不实。”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庞司马眼中忽然犹疑不定起来。厉声质问道:“哪里不实?你便从实招来!”
“是。”李延昭缓缓道,“虽然宋小虎因小事与小人私斗结怨,然而小人却不能眼看着他承受不白之冤。此事起因确实不错,然而宋小虎在与小人打斗之时,却是不曾拔刀劈砍。乃是因为其连连被小人重击,心中恼怒,故取下带鞘的刀,欲借用刀鞘长度之优来击打小人。“
”然而连连被小人击打,致其疼痛难忍,故动作迟缓,却是轻易被小人化解。争斗之中刀滑出刀鞘落于地上。围观军士精神紧张,怕是难免有误解。此是事实庞司马明鉴。”言毕李延昭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对着另一侧跪伏于地,却正在看着他的张驰悄悄地使了使眼色。
军中对私斗虽然比较忌讳,尤其公然持械私斗,更是斩首示众的重罪。然而持出鞘开锋的兵刃砍人,和持未出鞘的刀剑打人,却是两个性质的事情了。
上首的庞司马神情更加犹疑不定起来。他看了看即将被拖出帐的宋小虎,此时宋小虎仿佛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脸上绝望之色已去,又泛出生机与活力。下方的李延昭被五花大绑着,却是一脸正气,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再看向旁边,趴跪在地的张驰亦是一副犹疑的神色。庞司马开口询问张驰:“马倌所讲可是实情?”
张驰跪伏下去:“确系实情。”虽然他不知道李延昭是何用意。然而既然李延昭替他出头,那么他所想所做便应该是有道理的吧。
庞司马又将帐外方才询问的诸军士叫进来:“马倌说尔等所言不实,尔等有什么话讲?”
诸军士方才在帐外俱是听闻李延昭所言,此时亦都是惊疑,然而几人却一同跪下,方才回答司马问话那名军士跪地抱拳道:“禀庞司马,小人也未敢妄言是非,方才所讲过程,确系小人亲眼所见。”
李延昭却回身对那军士道:“足下站在人群中,会有前方的人时不时地遮挡视线。目力所不能及之时,难免会有些变化却被漏看过去。方才场中经历了一切事情的便是我三人,众人之间,互相遮挡,管中窥豹,断章取义之事亦是不免。却是独我三人所讲最近事实。”言罢他回头望向上首的庞司马:“请司马明察。宋小虎此人欺凌袍泽,诈取钱财,公然私斗,端得是可恶万分。然而罪不至死,小人虽对其人深恶之,然却亦不能令此人蒙冤而死。故小人斗胆请庞司马慎重量刑。”
李延昭见得上首的庞司马右手抚须。眼看得他抚得愈发急促用力,李延昭都莫名担忧他会将胡须扯下来。
半晌之后,庞司马猛地一拍桌子:“宋小虎欺凌袍泽,公然私斗,拖下去打二十军棍!马倌李延昭,虽出于义愤,意欲制止宋小虎欺凌袍泽,然而亦是参与公然私斗,着即拖下去,打十军棍。张驰免于处罚。来人,拖出去,执行!”
霎时一片甲叶铿锵声响起,一干铁甲锐士将二人拖出司马大帐,便找了块空地将二人放置于地。两名锐士取过水火大棍扬起来便开打。
李延昭前世里挨打的经历丰富,倒也是积累了些许应对的经验:诸如挨打时绷起臀部,收紧的肌肉硬邦邦的,能有效应对硬物的击打,相对的,痛感也不那么强烈。
然而此间锐士臂力非凡,所持亦是成人小臂粗细的水火大棍,一棍下来也是非同小可。李延昭顿时觉得一棍一棍之间的间隙仿佛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些铁甲锐士都是军伍之中混迹多年的老卒悍卒,一棍一棍打得又准又狠,连着几棍子都是奔着同一个点而去。便是任李延昭再硬气亦是吃不消。他咬紧牙关,誓将这十军棍挺下来。脑海中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其它的事情,如此一来,打在身上的军棍倒也似乎是没那么痛了。
另一边领受了二十军棍的宋小虎此时却是不住地惨嚎起来。李延昭听闻那边一声高过一声,还暗合音律的高亢嚎叫。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然而在他这一笑的功夫间。身后执行的那铁甲锐卒又是一棒子凌空而下。却打得李延昭措手不及,低低呼了声痛。
随后又等了很久,军棍却已不再落下。李延昭疑惑之下,回头看那锐卒。他已在旁持棍而立,犹自喘了几口气。
看到李延昭回头看过来。那锐卒亦是冲他翘了翘大拇指,言道:“好一个硬气的马倌!”
李延昭却是强自笑了笑,对那老卒拱拱手:“多谢袍泽手下留情。”虽然他感觉那老卒一下下打得倒是起劲,却丝毫没有几分留情的意思。
那锐卒却是一惊,然后拱手道:“例行公事,还望莫怪。”
“不怪不怪,要怪,只怪余咎由自取。”李延昭连连摆手。倒是看得那锐卒不由得对他好感顿生。
不久之后,旁边的宋小虎也领完了他那一份二十军棍。那高亢的嚎叫声才慢慢弱了下去。被罚军棍的两人俱是俯卧在地,喘着粗气。
不久之后,那宋小虎呻吟完毕,自顾回头望向李延昭。方才在庞司马帐中,宋小虎觉得自己已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赖身旁这个往日自己看不起的马倌出言相救。宋小虎不由得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而自己曾自信于自己的武艺,亦是被这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马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相对的,往日的轻视已是丝毫不见。
“马倌……君。”宋小虎不知如何称呼李延昭,喊出马倌,又觉不妥。遂不伦不类地在马倌后面加了个“君”,倒更显得不伦不类了。
“不敢当。余姓李。汝唤我作‘李马倌’便好。”李延昭却是一副不计前嫌的姿态:“今日教训,往汝引以为戒。日后不可欺凌军中袍泽。若有下次,余便不再帮你了,好自为之吧。”
宋小虎一边揉着,一边连声称是。对李延昭道:“李马倌救命之恩,在下永铭于心。”
李延昭道:“若不是你欺凌军中袍泽,何来今日之事?切记,切记!”
话音未落,李延昭却听到背后风声,忙侧身回头一看,却见曹建、牛二壮等人已是奔到近前。
“什长!”众人俱是惊呼道。
第十七章 苦练技艺()
挨了一通军棍的李延昭好生在帐中修养了几天。这几天里他只能俯卧在床上。由刘季武与曹建二人轮流负责马厩的日常工作以及对众人武艺的操练。那日被众人抬回来时,皮开肉绽的李延昭终于不再咬牙强忍,在自己的帐中大呼小叫了起来。
七八天之后,伤势已经好些的李延昭强撑着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行去山脚下观摩众人的操练。
出营门时,守营门的军士见得他,倒是纷纷打招呼道:“李什长,早啊。”李延昭不由得受宠若惊,倒是一一见礼。因为先前之事,他倒已是成了营中名人。大家纷纷听说新来的那群马倌的头头凶猛异常,甚至连军中一霸宋小虎都不是对手。
于是众人惊叹之余,倒是再也不敢小觑以李延昭为首的这一群马倌了。自那以后,再也无人出言相辱,见了他反倒俱是恭恭敬敬。
那位马都尉也甚是惊讶。李延昭卧病在床期间还亲自来帐中探望。出帐之后还看到众人在山脚之下操练。不由得出去细细观摩了一番。见得众人一通乱箭,用作靶子的木质假人之上便纷纷插满箭矢。不由得啧啧称奇。
又见得众人玩起那个踩脚游戏,亦是上前询问,得知此法乃是李延昭等练习近战搏杀的步法而想出的妙招,直看得心痒难耐,摩拳擦掌之下,亦是上前喊过刘季武与其对阵。
马都尉老于行伍,长年操练,自是武艺精熟。然而初次接触这种游戏,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起初被刘季武踩到好多次。然而不久之后,二人便杀得有来有回。武艺精熟的马都尉多次巧妙得手,却也看得众人连连叫好。马都尉亦是玩得不亦乐乎,未几,告别众人回营之时,大汗淋漓之下连呼痛快。
李延昭行至山脚之下,众人却是在习练弓箭。曹建令众人站成一排持弓引箭,练习众人耐久。此时众人在十步之内已能十中七八了。曹建已是感到满意,于是将射靶的距离拉大到了二十步。
然而在二十步射靶的过程中,曹建发现众人引弓的手却是不太稳,于是发矢屡屡脱靶。他遂想出此法习练众人。此时众人举弓已有一刻,手臂均是酸痛不已。抖动的幅度已是渐渐加大。
“稳住!”曹建在一旁为众人加油打气:“稳得住手,发出去的箭才能准。今后上阵厮杀,我敌近三五十步距离便得使用弓箭。如此距离之上,尔等引弓手略抖一抖,那箭便能偏出去几丈远!诸位兄弟须记得,在那个距离上多射倒一个敌军,待得他们冲近了,持刀肉搏之时便能少面对一个敌军。战场之上都是搏命的差事,万万马虎不得!”
李延昭寻了一片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下看众人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