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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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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军的攻势来得急,去得也快。望着如同潮水一般纷纷退去的赵军,以及带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往他们大营中返回的匈奴骑兵,城头的凉州军卒们,纷纷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一时间振奋鼓舞者有之,相拥而泣者有之,疲惫倒地者亦有之。金城郡的城头,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哭也哭了,吼也吼了。城头的凉州将士们,很快便开始了善后工作。阵亡在城头的袍泽兄弟们,很快被抬下城去,放置在一起,准备安葬,负伤的士卒也纷纷被袍泽们或背或抬下城墙,而后转移到郡府院中。此时的金城郡郡府,集中了十数名医师郎中等,整个郡府院中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草药味道,俨然已成为金城郡的临时战地医院。

    金城城上的军卒们,在战斗结束后,除留少部分人在城上警戒,余者纷纷下到城背处,而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温暖的篝火纷纷在城墙背后的空地上燃起。映出军卒们兴奋或是疲惫的面容。

    火头军很快将晚上的饭食抬到了众军卒歇息处。已经奋战了一整日的凉州军卒们,闻到热腾腾混合着麦香气息的味道,纷纷站起了身。当看到那一口口盛着面糊糊的大锅之时,这些汉子面上皆现出久违的光芒和神采。

    “张府君体谅大伙守城辛苦,特嘱咐我等加足了盐!请兄弟们放心吃饱!若是不够,伙房还有!”抬饭食的火头军们此时放声卖力吆喝着。然而听到这面糊加足了盐,城下休息的那些凉州军兵卒们,已是纷纷急不可耐地向着那几口大锅处挤去。

    未几,在锅旁盛足了面糊的军卒们,已是纷纷挤出人群,不顾手上沾满灰土,此时还呈现着极度脏污的灰黑色,他们便端着略显烫手的粗瓷大碗,寻得一处靠近城墙根的地方,便坐了下来,将碗凑到嘴边,他们的嘴唇和舌头都烫得酥麻不止,然而他们仍是不顾烫嘴,肆意而贪婪地享受着碗中食物的温度。

    “府君此番可是在饭食中加了不少盐啊!兄弟们,府君厚待我等至此,今后守城,大伙可得奋勇厮杀,方不负府君对我等的厚待!”一名平日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将佐美美地吃完了碗中的面糊,而后伸出舌头,贪婪地将碗底都舔了个干净,方才站起身,振臂高呼道。

    这位将佐的话,在身旁的军卒之中纷纷得到了响应。这些厮杀竟日的汉子们,一边大口吞咽着加足了盐,还犹有些烫嘴的面糊,一边此起彼伏地喊着口,表达着自己的满意和忠心。

    “奋勇杀敌!奋勇杀敌!奋勇杀敌!”成百上千的军卒口中的口,终于成一阵声震云天的呼喊,在金城郡西侧城头回响着,经久不息。

    在郡府中看望慰问受伤士卒的张阆,听闻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面上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直起身望向城西,而后微微点头道:“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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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州境动员() 
令居县外,沿着逆水向下游而行,有一宁静的小村落,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逆水河畔,遍布着金黄色的农田。田中粟米菽类等作物,正微弯着身躯迎风摇摆着。这些眼见已要收割的作物,便是这村落之中数十户,上百口人眼中的希望,和果腹的食粮。

    然而随着刘赵大军进逼,围攻金城,这些县城周边的小村落等等平日安宁祥和的桃源之地,此时也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妇人们开始忧心忡忡,农夫们除了每日引渠灌溉等农事,便是坐在家中叹气,或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谈论着南面的战事。

    “前日我去郡城中,打算寻陈裁缝扯几尺布,给内人添几套过冬衣裳,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走到郡城外几里,便见一伙军卒推着推车,推车上全是郡中战殁的兵将,足足有几十车呐!每辆车上,都堆着十来名我郡中好儿郎……有些看上去还是半大娃子。缺手少脚,血污满面的,咳,看上去真是惨呐……”在小村中间的土台之上,一个老汉正在滔滔不绝地向身旁围拢的邻里乡人们,叙说着自己去郡城路上的所见所闻。

    “据说前几日,郡中还战殁了一位将军,郡府还专门为他设了一座灵堂,就在郡城东五里外的忠烈祠……我去陈裁缝那里扯了布以后,还专门去买了几柱香,去到那忠烈祠中,为那将军上了上香……灵堂搭建起来之后,前去祭拜的官员百姓,都是络绎不绝啊……老汉虽不能上阵厮杀了,然而却也是敬佩这些我郡中的好儿郎们,若不是他们在前方苦战,我等哪能在此安稳度日啊……只是,可惜了那些好儿郎啊……”

    老汉说着说着,竟抑制不住心中情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想必,在郡城中的所见所闻,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确实太惨烈了一点。老汉周边围着或站或坐的乡邻们,此时听闻他描述的这番景象,也皆是一副黯然神色。

    正当众人嗟叹不已时,村落外却是有几骑骑卒飞驰而来,眼看离村落近了,这几骑才是渐渐放缓了马速。当头一名什长模样的将佐领着数名部下缓速驰至土台旁,却正迎上一干乡人们黯然探询神色。

    那什长自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而后大步走上土台,而后展开那封文书,向着正在村落中的诸多村民宣读道:“匈奴犯境,重兵压境。各乡兵户,从使君令!民户出粮,兵户出丁!齐心协力,共抗匈奴!”

    村民们渐渐聚拢过来,在土台下围成一圈,而后听着那什长宣读文书的声音,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夏季赋税,每亩一石,兵户丁口,皆须上阵!民户丁口,二丁抽一!”随着这封文书宣读完毕,小小的土台之下聚集起来的村中百姓,已是一片哗然。

    “肃静!”随着什长的喝止,下方的百姓们又安静了下来,然后,那什长接过身边军卒递上的一副名册,开始宣读了起来。

    随着一个个被宣读到名字的青壮丁口,皆是面无人色地呆立当场,这份名册也总算宣读完毕。名册之上,已将村落之中近半的丁口囊括进去,限令其在时限内到县中驻军内报到。

    宣读完毕之后,那几骑便上马出村,而后向着下一村落急驰而去。只留下一村的男女老幼面面相觑。不少妇人已是在掩面而泣,她们身边站着他们的亲人,那些即将被征召的青壮男子们。正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身边哀声四起的这些自己的女性亲人。然而安慰的话,却在此时显得那般地苍白无力。

    这场战争,迫使他们亲人分离,自此以后天各一方,或许将阴阳两隔,从此以后再难相见。

    众人哀声四起之时,却鲜有人注意到,有一名头发花白,却步履刚健的老者,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返身向着自己的草屋走去。老者孤寂的背影映照在夕阳下,更添几分凄清寂寥。

    推开那扇破旧木板钉成的大门,屋中家徒四壁,更无一丝稍微值钱的物事。老者叹口气,望了望角落他自己赖以栖身的干草堆,而后向屋角走去,从破木柜与墙面的夹缝之中,掏了老半天,方才掏出一把落满灰尘的环首刀。

    老者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面色慈祥地抚摸着手中的这把环首刀,他找来一块整个家中最干净的抹布,然后拭去刀鞘与刀环上积下的厚厚灰尘。而后,老者面色一凛,拔刀出鞘。

    出鞘的刀,并未如同一般时候发出铿声脆响。而是刮擦着刀鞘,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坷坷拉拉的声音。老者拔出刀,凝神细观,却见那把刀上,已是布满了铁锈。

    “老伙计啊,本以为待到我入土,也再也用不着你了,没想到如今,又要与你一同出征了啊!”老人摸着刀身上层层铁锈,斑驳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感慨良久,老者还是带着这昔日的老伙计,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破旧的茅草屋。

    过了一刻钟的模样,这间破旧的茅草房后面,开始传出一阵阵极有规律和节奏的霍霍磨刀声。磨刀声中,偶尔还夹杂着些许老者微弱的**。随着刀身与磨刀石的摩擦,之前经年的铁锈已渐渐除去,开始现出闪着寒芒的刀锋。

    “阿父!你在做什么?怎么又在磨刀了?”茅屋后的小径尽头,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她挎着一个提篮,提篮之中,装着刚刚采摘的新鲜野菜。眼见茅屋后面,自己的父亲正在费力地磨着那把环首刀,少女的声音中,出现了几丝惶恐与急切。她紧了紧手中的篮子,不顾打满补丁的裙裾飘扬在灰土之中,便直直向着自家的茅屋奔来。

    老人瞧见了自己小女儿面上的惶急模样,神色略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而后故作镇定地迎上女儿的脚步,强笑道:“阿萝,阿父见这刀锈蚀日久,便拿出来磨一磨。也怀念怀念过去跟随宋都护东赴国难的日子。阿萝不必紧张。”

    那唤作阿萝的少女,听闻父亲的一番解释,却丝毫没有一丝轻松神色。她跑上前来,看着自己阿父,眼中已是噙满泪水。

    “听村中老人言道,如今战事紧急,今日方有使君派出的使者来到村中,言及战事紧急,要征发村中半数青壮从军,阿父是不是也要从军上阵了?”阿萝看着父亲手中磨了一半的环首刀,已是猜中了几分。她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然后摔在地上,转眼便没入黄土之中,了无行迹。

    望着女儿无声悲泣的画面,老人心中也涌起无限悲苦。他揽住女儿,依然强笑道:“阿萝不要哭了,阿父怎么舍得抛下你去从军呢?自你阿母之后,便是阿萝日日照料阿父起居,若是没了阿萝,阿父也会不习惯的啊。”言罢,老人站起身,哈哈笑了几声。那方才还在悲泣的少女阿萝,方才破涕为笑。

    “阿萝要去做饭了,阿父稍待片刻。”破涕为笑的少女随即欢快地提起篮子,一蹦一跳地向着屋内而去。

    望着女儿转身进屋的背影,老人的面上,又是泛起几许凝重,几许悲苦。他惨笑着摇摇头,而后坐下开始磨手中的刀。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老人方才站起身,而后满意地反复看着手中已是寒光闪闪的刀,旋即大步走到茅屋后一棵约莫两寸粗的小树旁,而后奋力举起刀,对着那棵小树斜斜劈下。随着一声轻响,树干应声而断,切口处平整光滑,毫无一丝毛刺。

    老人满意地看了看那刀口,而后收刀入鞘。悄悄地走进房中,路过厨房时,看着仍在炉灶旁做饭的女儿,轻轻地喟叹一声,而后将磨好的刀放到木柜旁,便转身走出家门。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老者已是跺到了村东头,敲响了另一户人家的房门。随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一个头发略有些花白的妇人打开了房门。

    “原来是老杨,今天怎么有空来家坐坐了?”那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见到这老者,至为热情,连忙寒暄几句,而后将他让进房门。杨姓老者一边客气地拱手,一边笑着道:“嫂子,不知老吴在家中?我今天来找他,却是有点事商量。”

    “咳,我家那老头,今儿可怪了。大下午的,就接了碗水,上屋后磨刀去了。我问他磨刀做什么嘞。他答:‘看着刀锈了,咋看咋不舒服,干脆磨一磨。老杨,你说这老头子怪不怪?’”

    听到妇人一番闲话家常般的描述,杨姓老者霎时呆立在了当场,直到那妇人反复唤了他几声,他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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