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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两个来到近前,早有庄客望见,飞报入内。宋江在马上焦急万分,只道:“虞侯,小可那家务不做也罢,我俩还是转回方好。”陈虞侯轻描淡写一句话,惊得宋江差点坠下马来,“不妨事,我也久仰这位托塔天王,随押司去见他一回也好。”
却说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晁盖见庄客报说扈官人与宋押司在门前。晁盖奇道:“扈官人为何会与宋江兄弟同来?必然有事。”慌忙出来迎接。
陈虞侯到了庄门口,早有庄客开门来迎,便跳下马来,庄客自将马匹牵去。陈虞侯回头看了看还在马上的宋江,笑了笑道:“押司何不下马?晁保正还在内里等候。”宋江只得下马来,脸色黑中泛红,便更黑起来。
却见晁盖等人出来,宋江下了马来,暗暗叫苦,不知会有一番怎的厮杀时,却见晁盖上前与那陈虞侯道:“官人为何会与宋押司一同到来?”那陈虞侯笑道:“宋押司听闻济州府来了缉捕公文,特来报讯。”
听得此言,宋江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晁盖奇道:“什么缉捕公文?宋押司为何这般脸色?”宋江看着陈虞侯道:“保正,这位到底何人?怎的认识?”晁盖哦了一声笑道:“好教押司欢喜,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西军义士蓟州一丈青扈岚扈官人。”
宋江吃了一惊道:“不是东京蔡太师府上陈虞侯么?”扈三娘此刻方才笑道:“押司休怪,只因要探听消息,是以扮作东京来人,只在县里听消息,那何涛来时不知,便赚他在那吃茶,套来消息。”
宋江这时候方才一颗心落了肚,但又暗暗气恼,这一路被她戏耍得好,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口中道:“这趟大案,扈官人也有参与?”三娘笑道:“正是。”宋江叹道:“真个儿大胆,适才官人与那济州府来的缉捕公人坐一处吃茶,却不知如何赚得他信服。”
三娘取出那太师府虞侯牙牌、公文扔在地上笑道:“这般文书、牙牌,我多的是,便是要禁军金枪班宿值金牌,我也是有的。”
宋江道:“扈官人吓得我不轻。”三娘笑道:“也不知押司心意,是以到了庄内方敢言明,押司休怪。”宋江道:“小可忘了此节,倒是错怪了官人。”
晁盖等人不明所以,宋江把适才遭际说了,众人都是大笑起来,晁盖笑道:“扈官人机灵古怪,我第一遭与官人见面时,也被她耍弄了一回,只认做个阿舅来。”众人又笑了。
三娘却道:“此时不是说笑时,我们那案子还是发了,果然还是白胜那里透了风声,官府早晚到此缉捕,还是先商议个对策来方好。”
第圆五章何观察郓城缉盗 晁天王石村避祸()
晁盖庄内,听了三娘言语后,宋江也道:“正是,现下不是说笑之时。哥哥与我相交,义气深重,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便是说与哥哥听,如今黄泥岗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八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八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道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耽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三娘暗自看了宋江一眼,也道:“宋押司说的是,为今之计只有先走。”晁盖听罢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扈义士,两位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晁盖道:“八个人中,扈官人已经与兄弟说了。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
且说宋江走后,晁盖问道:“如何被官府追到踪迹?”三娘便将何涛言语说了,最后叹道:“保正相识满天下,缘该让保正乔装了去的,此节我也疏忽了。白胜这人也是好赌成性,虽然露了马脚,但却是被官府之人诈出口词来,倒也并非有意出卖兄弟。”
晁盖、吴用面有愧色,均道:“不听官人言语,果真事发了。”公孙胜道:“如今已得消息,亏得扈官人探听清楚,又有及时雨宋公明来报信,我等当先走为上,只是去哪里方好?听闻少华山招贤纳士,不如投那里去,如何?”
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心头暗想:“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终不能再三托庇于一介女流之下。”当下道:“少华山此去路远,沿途必定是官府缉拿甚严,如何能穿州过县去得那里?我虽结交好汉颇多,但都不在左近。”吴用道:“哥哥说的是,少华山太远,解不了近渴,我已寻思在肚里了。如今我们收拾五七担挑了,一径都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今急遣一人,先与他弟兄说知。”
晁盖道:“三阮是个打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许多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精细!石碣村那里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如今山寨里好生兴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若是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
晁盖道:“这一论极是上策,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三娘却道:“保正无需担忧,我那师兄正是梁山入伙的豹子头林冲,有我引荐,定能入伙。”众人闻言都是大喜,晁盖道:“既然恁地商量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顿了,却来旱路上接我们。我和扈官人、公孙先生三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这生辰纲打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
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村来。晁盖和扈三娘、公孙胜送走吴用、刘唐后,公孙胜先行一步回庄上收拾,三娘拉住晁盖似有话说。
当下晁盖住了脚,两个便在庄外柳树下站定,三娘一双美目流盼,口中低声道:“保正哥哥,为了等我,牵累你了。”晁盖笑道:“却无这话,你一介女流,多看顾你些也是应该,只可惜没帮上忙来。”三娘听得那句一介女流,哼了一声道:“保正,可否不提我女子身份之事?都说了不用将我做女子看待。”晁盖睁大眼道:“你本就是女子。”三娘气得不轻,瞪他一眼后,径自去了,晁盖摸不着头脑,只得也转回来。
回到庄上,晁盖自去收拾行装,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去投别主。有愿去的,都在庄上并叠财物,打拴行李。正是:无道之时多有盗,英雄进退两俱难。只因秀士居山寨,买盗犹然似买官。
再说宋江飞马去到下处,连忙到茶坊里来,只见何观察正在门前望。宋江道:“观察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在下处说些家务,因此耽搁了些。”何涛道:“我也在等陈虞侯,只是去了多时不见转来。”
宋江肚里暗暗好笑,心想:“你与那劫生辰纲之人坐着喝茶多时却不知,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当下道:“既然如此,就与观察再等片刻。”
两个等了多时也不见陈虞侯,何涛焦躁起来,最后咬牙道:“便不等了,还请押司引见县里。”宋江道:“请观察到县里。”两个入得衙门来,正值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务。宋江将着实封公文,引着何观察直至书案边,叫左右挂上回避牌,宋江向前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紧急公务,特差缉捕使臣何观察到此下文书。”
知县接来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差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勾当。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日间去,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七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好汉,他如何肯做这等勾当?”随即叫唤尉司并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语,和县尉上了马,径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土兵一百余人,就同何观察,作眼拿人。当晚都带了绳索军器,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
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天气,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若是一齐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知晁盖好生了得,又不知那七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善良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协助,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窜,便好下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后门埋伏了;等候唿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
雷横道:“也说的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入来,我去截住后路。”朱仝道:“贤弟,你不省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里,须认得他的路数,不用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没的去处,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耍处。”
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够了。”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土兵,先去了。县尉再上了马,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土兵等都在马前,明晃晃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钢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面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土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面。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并不曾见有一个人,只听得后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原来朱仝有心要放晁盖,故意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有心要救晁盖,以此争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故意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朱仝那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收拾未了。庄客看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三娘却笑道:“保正不须慌乱,我看来人不是朱仝便是雷横,两个都是有心放你,只消略略一冲,他必定让开条路。”
晁盖见三娘笃定,只教庄客收拾停当,四下里放火,他和扈三娘、公胜孙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挺起朴刀,先从后门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里顾他说,与扈三娘、公孙胜,只顾杀出来。朱仝果然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了。
晁盖却叫扈三娘与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独自押着后,三娘不肯,相持晁盖身侧,让公孙胜先走。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