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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前去接引的军士引得扈家军马到来,为首的便是公孙胜、黄文炳、栾廷玉三个。见得三娘后,三个便即拜倒,黄文炳更是哭诉道:“庄主,适才晁天王引军来援,半路遭曾家军马伏击,天王面门被史文恭射了一箭,如今先救回梁山去了,生死不知。”
三娘登时惊得呆住了,厉声道:“我前番不是已经去书信交代你,教晁天王不可前来,为何还中了箭?”黄文炳便将晁盖如何坚持要来之语说了,公孙胜也劝道:“我等都苦劝过天王,只是劝不住他,此事并非黄军师所愿,我等皆有罪责庄主责罚。”栾廷玉道:“此趟事情,处处有人算计,引着晁天王中伏那两个僧人更是可疑。”
三娘心烦意乱道:“此刻先不提那些事,我要先赶去梁山,若是能救得晁天王来,方才是天幸之事!”当下众人将来马匹,三娘上了马,与黄文炳、公孙胜领一众马军先行赶往梁山,栾廷玉引步军随后跟来。
紧赶了一日路程,三娘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到得梁山朱贵酒店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朱贵见得三娘军马到来,不敢怠慢,急忙箭放出,便在那水泊之内,张横、张顺两个亲自驾了船前来接住。坐了船,到了金沙滩后,早有林冲等人在那里迎接,三娘跳下船后,头一句话便是:“天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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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枯5章宛子城扈岚传得位 玉皇顶晁盖绝唱()
便在金沙滩边,林冲、扈成等人见得三娘时,只见她秀发散乱,倦容满面,颜色焦愁,都不忍心开口来,惟独后面李逵跳出来道:“俺铁牛的亲祖奶奶,你可来了,快去救救天王来,还问个甚?”众人这才簇着三娘请她上软轿,便要抬着她往山上去,三娘却摇头道:“不必!铁牛,与我抱好药箱,跟上来!”
话音才落,三娘便揉身而上,轻盈飘洒,只望山上迅疾而去,李逵一把抢过左右的药箱,也拽开脚步,大踏步跟了上去。众头领也急忙跟上,但脚步都不及两个快,少时已经落在后头来。
便一路过了三关,进了宛子城,穿过聚义厅,到了晁盖屋内。一路上,黑旋风李逵紧跟在三娘身后,只见三娘衣袂飘飘,如临风白莲一般,扶摇直上,梁山各处关隘军士大多都认得三娘,见得她来,便都让开道路来,一起矗立目视三娘上了梁山。
到了晁盖屋内,直入病榻旁,只见宋江、吴用等哭哭啼啼的在晁盖病榻便伺候着粥水,但见晁盖脸上贴了一张老大的膏药,面容浮肿如球,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进,浑身虚肿。
见得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三娘心头一阵厌烦,接过李逵手中药箱后,分开众人,到了榻前,只看着宋江等人温言道:“有劳诸位照看先下去,我是大夫,晁天王的伤势,自妙手来医,还请诸位在屋外等候!”
见得竟然是扈三娘到来,宋江等人都微微一惊,宋江起身抹泪道:“哥哥伤重,我恨不得以身代受,娘子自施救来,我在一旁看顾,心头方才好受。”其余人等也都道:“我等要在此处照看哥哥。”
三娘怒目圆睁,掣出日月刀来,便即一横,怒道:“都给我出去!再延误片刻,休怪我翻脸无情!”众人都是一阵凛然,便在此时,晁盖幽幽醒转来,见得三娘玉容,心头一喜,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艰难开口道:“娘子,你来了?你无事便好。”
三娘鼻子一酸,强忍住后,低声道:“你且宽心,我这便医治你来。”跟着回头又对宋江、吴用等人道:“你们且去屋外等候!”宋江等人兀自不动,晁盖道:“兄弟,你们先出去等候便了。”
宋江这才怏怏抹泪,道:“哥哥保重,小弟在外等候,有事便唤我来。”说罢这才退了出去,吴用、花荣、三阮等人陆续出去,李逵也要扭头出去,却被三娘叫住道:“铁牛留下,与我做个帮手!”宋江闻言,
身形微微一顿,但随即又迈步出屋,吴用等人随即跟出。
人都走后,三娘迅疾打开药箱,命李逵替晁盖宽衣,随后与晁盖把脉,揭了面上那贴膏药,查看伤势。只见晁盖颧骨上茶杯大的一个创口,骨肉皆腐烂了,深可见骨,周遭皮肉,都成黑紫色。
饶是三娘见惯了伤患,晁盖如此危重的伤势,也让三娘胸口一痛,双手不住颤抖起来。晁盖是面上中箭,那箭上又有毒药,已经过了一日一夜的功夫,这毒药已经透入骨髓,深入首脑,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无法可治,四个字闪过三娘脑海,娇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若她不晓医术还好,但她偏偏精通医术,但就是无法可治,这种无力挫败感,令三娘心如刀绞。她双目凝望着晁盖,却不知如何开口。晁盖见了,心头自知,淡淡一笑道:“娘子,我怕是不成了,你也不必自责,你是大夫,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三娘强忍心头悲伤,强颜欢笑道:“我虽治不了,但可减轻你的伤痛。还可续你半日性命来。”李逵闻言惊呼道:“天王哥哥只有半日性命了?”
晁盖坦然道:“铁牛兄弟,生死有命,我命数到了,不必强求。”李逵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三娘取出一枚药丸,化水喂晁盖服下后,又取出一柄小刀,便在晁盖耳后,肋下,腿上几处,开了几个小孔,随后内里流出的都是黄色血水。三娘命李逵用盆接了,同时下针在晁盖胸膛几处。
如此那黄色血水流了片刻,李逵接了一大盆出去到了,三娘见血水渐少,方才用银针止了血水,将伤口敷药包了。放了血水后,晁盖全身浮肿消下去,三娘又替他清理了面上箭创,重新包了伤口,又下了一回针灸来,再取几种丹药,也一般的化水喂晁盖服下。
待得李逵到了血水回来后,晁盖已经能坐起身来,李逵见了又惊又喜道:“天王哥哥,你好了?”晁盖只觉得身上气力渐复,周身也不再疼痛,浮肿麻木之感也无,精神了许多,便笑道:“还是娘子妙手。”
三娘却心如刀割,郁郁道:“几味药物都有麻醉作用,能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只教你精神振作,但药效一过之后,便是油尽灯枯之时了。”
晁盖道:“半日时光,也够了。”当下望着三娘道:“对不住了,娘子,都怪我没有听你话来,非要逞强去接应,方才有此祸劫。如今我不成了,未能实现诺言,将你扶上女王之位,我便偷上三十年懒来,我死后,你便为梁山之主,领着众兄弟打天下便了。可惜不能亲眼看你坐上女王之位了。”
三娘想不到晁盖到了此刻,却还在为自己打算,这番恩情却不知该如何能报,怔怔发愣,说不出话来。晁盖略略坐起身来,口中道:“幸好你我婚事未完,我死后,你我婚约作废,你可另寻他人匹配,我自会吩咐下去,也不会耽误你来。”
三娘摇摇头道:“你我婚约已定,我不会再嫁他人。”晁盖、李逵闻言都是大惊失色,晁盖道:“何苦如此?你青春少艾,我将死之人,要你一辈子守寡,我于心何忍?”
三娘还待再说,晁盖却剧烈咳嗽起来,三娘急忙施针,片刻后方才止住。晁盖喘息片刻后,吩咐李逵道:“去把众兄弟都唤来。”李逵便转身去了。
少时,宋江、吴用、林冲、公孙胜等人都到了,便都鱼贯而入来,宋江见得晁盖面色红润,心头微微一惊,但面露喜色道:“扈娘子果然妙手,看哥哥大有起色。”晁盖却道:“贤弟,我是不成了,娘子只能延我半日性命来。”
宋江闻言又是放声大哭,扑倒在地,吴用等人都是垂泪,扶着哭天抢地的宋江起来。晁盖看着众人,说道:“趁着此时我神智清明,有几句遗言交代下来,众兄弟都听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垂泪俯首听命。晁盖指着三娘道:“我死后,扈岚为梁山之主!谁有不服的,众兄弟共诛之!”此言一出,群豪都是大惊。
林冲、刘唐等与三娘亲厚之人,皆是默默点头,公孙胜等扈家人等也都是面露喜色,三阮、孙立等人也都默不作声,惟独宋江等人面色尴尬。宋江看了吴用一眼,吴用大了胆子,轻声道:“哥哥三思,扈娘子虽英勇绝伦,但终究是个女子……”
话未说完,晁盖便厉声喝道:“此事乃我托塔天王晁盖亲自定下,不容多言!众兄弟还念我晁盖义气,今后便侍奉扈娘子为梁山之主!若有二心,便是背信弃义,不顾兄弟情份之人,梁山人人可以诛之!众兄弟听到没有?!”
众人闻言皆是一起拜伏在地,大声领命,宋江、吴用等人见大多数人都拜伏领命,无奈之下,也只得怏怏俯首领命来。
交代完后事,晁盖便命众人退下,口中道:“我只有半日时光,只想与娘子单独相处。”众人纷纷退下,林冲上前安慰了三娘几句后,也退了出去。李逵兀自要留下,却被戴宗拉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三娘与晁盖两个。
晁盖躺在榻上,看着三娘玉容憔悴,面色悲戚,口中道:“娘子,其实大可不必嫁我一个将死之人来,就算我死后,你我并无瓜葛,我还是会将梁山泊主之位传与你的。”
三娘瞪大眼睛怒道:“你当我是梁山泊主之位,才要嫁你?你为我做了这许多事来,难道我便不能为你做这一件事么?我扈三娘今生便只有你一个丈夫,今后都不会再嫁他人,若违此誓,教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晁盖闻言,心头激荡,叹口气道:“你无须如此的。”三娘勉强一笑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晁盖面色微变,怔怔的看着三娘,苦笑道:“始终你只当你我婚嫁是一件事来做。”三娘不解道:“婚嫁却不是一件事么?”晁盖轻叹一声道:“屋里气闷,我想出去走走。U看书(。ukashu。co)”三娘道:“好,我陪你。”当下吩咐刘唐等人备好软轿,抬了晁盖出屋来。三娘问道:“想去哪里?”晁盖道:“便去梁山最高之处玉皇顶走一遭。”
当下三娘护着,刘唐并三阮亲自抬了晁盖软轿,直上玉皇顶来。此时天色昏沉,行到半路却下了一场雪来,晁盖吩咐定要上去,刘唐等人便依言踏雪而上,三娘自在一旁撑了伞具,与晁盖遮挡风雪。
上到玉皇顶时,大雪已经停了,却见此处,雪花零落,山上积白皑皑,树梢枝头冰凌料峭,一派银花开处,山下大地白茫茫,水泊之上寒烟凌波,远处山峰白峦叠嶂,一派银装素。
看得如此好景致,晁盖长出一口气,凭退左右,便望着三娘低声问道:“娘子,我人之将死,可否答我一句。”三娘道:“你问。”晁盖目光忽然炯炯有神,盯着三娘一字一句的问道:“直到此刻,你心里可有我来?”三娘愣了一愣,心中愁肠百结,想要开口说句谎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道一句:“对不住。”
晁盖苦笑道:“我明白了,娘子,我想高歌一曲与你听来。”三娘尚在错愕之时,晁盖紧握三娘玉手,已经放声唱了起来:“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可叹时不与我谋,壮志未酬身先死。无奈辜负恩情厚,只怜娘子独凄凉……”
唱到这里,晁盖歌声戛然而止,三娘急忙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