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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的极像,惹来一阵哄笑。
萧庭倒也不恼,也跟着哈哈大笑一番,又道:“老七你别光说我,你自家的那几个相好还拾掇不明白,离着老远的吃飞醋,吃的全东京城都知晓的。你怎么还好意思来笑话起我来?”
“哈哈!我也不想的。”这人摊了摊手,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本郎君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谁知天生一副好皮囊,姑娘们见到我之后都欲罢不能的。你们说,我又由什么办法?”
这人的确面目疏朗俊秀,言谈间有几分痞气,笑起来有点坏坏的样子,的确是讨女孩儿们喜欢的类型。
“咦。楚兄,我虽然没有去过江南,但早就听说过那边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你且跟我们说说,江南的青楼楚馆比起这东京城来有什么区别么?”
“这……”楚风微微一怔。笑起来,“说来真是不好意思,虽然我来到东京城已经一月有余,但是还没有去那里游玩过。”
这人闻言一愣,旋即失笑。对身旁的萧庭道:“我说萧老弟,这可就是你的失职了。既然是你的客人,怎么你都没有领他去妓馆转转么?不过话说回来,楚郎君平素都在忙些什么?在外学读书么?”
宋朝到了宣和年间,除却一直延续下来的、专供贵族高官子弟读书的太学之外,还设立了外学。外学也是官学之一,收纳的是八品以下的官员子弟以及平民百姓中的优秀学子。这一点与太学的差别是很大的。
但不管怎么说,外学毕竟也是中央建立起的学府,虽然学生的身份不如太学生那样显赫,但从外学走出来的学生也是极受重视的。
眼前的这些人。因为身份的关系,大多在太学读书。他们自然明白楚风与自己的身份差距,又见楚风也在适学的年龄,便以为他是外学的学生了。
“并没有读书,比较笨,读不明白呢。”楚风微微一笑,如实回答,“在下在范氏书画行做朝奉,所以偶尔会忙一些。”
“做、做什么?”
对面几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讶异,以至于面面相觑起来。有的人几乎哑然失笑。
“范氏书画行,哦,便是西市那家很大的店面吧?是了,我们家中有几幅书画还是从那里买回来的。店里的确有不少好东西。”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连忙出来圆场,笑得温和:“能够在这种层次的书画行做朝奉,可想而知,楚兄弟在书画上的能力定然是极高的了,佩服,佩服。我这个人就不行。从小练字,练了十几年也不过是现在这个模样。哈哈,万言你是知道我的,去年因为这件事情,我还挨了老爹的一顿臭骂。”
萧庭便借坡下驴,笑道:“是啊,楚兄弟是很厉害的,毕竟是文端先生的学生,不单单在书画上的造诣都很高,纂刻上也是一把好手呢!我与楚兄弟今秋是要一起考画院的,哈哈,楚兄弟,咱们可要共同努力了!”
楚风微笑颔首,算是应下。
萧庭点了点头,又笑着提议:“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不妨边走边聊,爬到山顶估摸着也得一个时辰,我早早的命仆从在上面备好了酒席,咱们一会儿‘流觞曲水、列作其次’,没准儿诸位诗兴大发,又有楚郎君书法相衬,变成一次名留青史的‘兰亭雅集’也说不定呢!”
众人闻言又笑着调侃一番,纷纷应下,不慌不忙的往山顶行去。
这座山是东京城里人经常踏青的去处,山上又有道观经营,所以一通青石板台阶拾级而上,道路两边树荫蔽日,鸟鸣不绝,倒也爽快。尤其是偶尔阵风吹来,树声簌簌浩然,不绝于耳,令人格外清心。
大家一行有说有笑,二三成群,遇到奇石怪树便停下来盘桓笑闹一番,倒也有趣。
当然,大多数的时间里,其实楚风是很难插进去话的。当然,他也没有非要做什么团体核心的想法,于是只是在大家谈笑的时候站在一旁,微笑着倾听,偶尔附和几句,点一点头罢了。
“无聊”两个字倒也说不上,对于楚风来说,这种经历反倒是一种可以满足好奇心的探访。
生活在千年之后世界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富二代、官二代的,很多有关那些人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他从来都是半信半疑。好奇心当然是有的,这种好奇,这种对未知人生的窥探,几乎是人性的一部分,谁也脱离不开。
而如今,因为文端先生的存在,使得自己的身份莫名其妙的拥有了一些转变。当然,这种转变并不是完完全全、实实在在的,而是带着一种间接的色彩。这种间接让他刚刚好能够与这些官宦家族出身的人往来,却又同时会被这些人审视、衡量,游离于真正的圈子之外。
但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其实,正是观察这个社群团体最为恰到好处的地方了。
楚风倒也不至于把这些人的行为举止,当做一个社会学的课题来研究。但好奇的确是好奇的,而在这些来往之间,楚风的确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细节,让他觉得有趣、奇怪,甚至惊诧、震撼的。
比方说,发生在他与那个十五岁少年之间的对话。
“楚哥哥,我这么称呼你可以么?”
“随意的,叫我楚风也行。”
“嘿!楚哥哥,你为什么要自己在书画行干活呢?在外面工作有趣么?”
“东家和店里的人待我都很好,而且书画行的书画也很多,甚至名家的书画也不少,我可以随时查看,所以的确是有趣的。”
“果然如此,你是为了好玩所以才去干活的对不对?”
“呃……倒也不完全是,毕竟男子汉大丈夫,要靠自己赚点钱,也不能总花文端先生的……”
“赚钱?为什么要赚钱?家里都会发月例银子啊!”
“呃……没有人给我发的。”
“为什么?楚哥哥你难道被逐出宗族了么?”
“那倒不是,只是、那个,呃,怎么说呢……早年间因为遇到灾情和父母失散了,所以现在没有什么家族可以庇佑了。”
“老天!这种事情我只在话本里见到过!那土地呢?就算是遭了灾,土地总是有的吧?有土地就会有收入的。”
“这个么……并没有什么土地。”
“……我,不是很懂。”
“呃,没关系。”
“那么,楚哥哥你在书画行做工的话,一个月能有多少银钱拿?”
“六七贯的样子。”
少年鼓着腮帮子,瘪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天香楼一夜的度资就是七贯钱。”
“呃……”楚风摸了摸鼻子,自觉有些哭笑不得。偏生他从少年震惊的眼神中,又看出几分怜悯来,于是终究只好点了点头,万分无奈,“这样啊。”(。)
第二十六章 行路忽闻宋公明()
瑞气盘缠绕郓城,此乡生降宋公明。神清貌古真奇异,一举能令天下惊。
——《水浒传·第二十一回》
“那么,楚哥哥你在书画行做工的话,一个月能有多少银钱拿?”
“六七贯的样子。”
“……天香楼一夜的度资就是七贯钱。”
“呃……这样啊。”
这样的对话刚刚落地,一声严肃的低声喝止就传了过来。
“小轩,休要失礼!”
萧庭皱着眉头追上几步,瞪了那十五岁的少年一眼,又冲楚风拱手赔罪:“楚兄,真是太过失礼了!小轩他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请你莫要介意才好。”
与这些人接触虽然不多,但楚风能够感觉到,这些人的生活是很讲礼的。是讲“礼”,而不是讲“理”。
楚风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个英剧《唐顿庄园》,里面那种英国贵族的生活带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礼”字。不论是对待比自己高等的贵族,还是对待寻常的农户、仆从,他们的举止往来都离不开这个“礼”字。
这种讲礼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而最为基础的一点,就是不会让任何人在人前丢脸。
正是这一点,促成了英国的绅士气质。而楚风也一直认为,这种讲礼,是东方文明与西方十分相似的一个共同点。
就如同《红楼梦》中,刘姥姥第一次见到王熙凤,想要从王熙凤手中讨要些银钱的时候。即便是在整个《红楼梦》里最口无遮拦、最“心狠手辣”的王熙凤,在与刘姥姥说话的过程中,也不断的体现着这种为对方考虑脸面的话语。
王熙凤会说“俗语说得好,‘朝廷还有几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也会在刘姥姥不好意思直说伸手要钱的时候,笑着说“不必说了,我知道了”。甚至会在给钱的时候,依旧害怕刘姥姥心里不舒服,轻描淡写的说“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作衣裳的二十两银子还没动呢。你不嫌少,先拿了去用罢”。
这一切的一切,不外乎是讲究个脸面,讲究一个讲礼罢了。
当然。或许在千年之后的世界里,很多人会觉得这种礼数毫无用处。这也难怪,在绝对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盛行的后世,很多淡雅的、委婉的交往美学都已经不在了,讲究高效率的世界抛弃了太多低效率的东西。也抛弃的很多精神层面的事情。
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注),这大概就是无法变更的必然了。当然,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寻根究底,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但楚风不得不承认,他所喜欢的,是这种“为别人着想”的心态,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气度。
“不碍事,他说的是实话。”楚风看着表情严肃的萧庭。笑了笑,“这倒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在我看来,也算不上丢人的事情,萧兄不必在意。”
萧庭感慨着叹出一口气来,又冲着楚风抱拳:“楚兄弟果然大人有大量。”
又轻推了身旁的少年一把,严肃道:“还不快点道歉!”
“是!楚哥哥,真是抱歉,我不该那样说话的。”少年微红着脸,低头抿了抿嘴唇。
“真的不碍事的。是萧兄太过在意了。”楚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笑着。
旁边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对话与事情,零零星星的听到了一点,虽然不多。但大概也能够猜测到其中的种种了。但并没有人再上前多说什么,解决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息事宁人,而不是把小事闹得尽人皆知。
对于楚风这种人物,因为沾了某个有身份、地位之人的关系,突如其来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的,其实对于场中的这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十分稀奇的事情。
官宦人家的子弟,大多数的教育都是很不错的,当面瞧不起别人、讥讽、冷笑之类,或许偶尔会对平民百姓做出来,但是对于楚风这种“可能以后会有用”的人,除非发生了什么无法容忍的事情,否则他们是不会轻易去得罪的。
他们的父母长辈就是聪明人,教育到他们这一代,身上肩负的东西其实很多。即便再怎么年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代表很多的东西。
怎么样与人往来,与什么样的人往来,与不同层次的人往来时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些事情,看起来琐碎,可是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年轻人来说,其实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而对于这些问题的学习,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