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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秋白敛了一礼,带着飞白一同退回船舱,依依不舍的看着楚风离去的方向。
飞白见状,扑哧就是一笑,嘻嘻道:“我说小娘子啊,咱们是与楚郎君同行的,那刘郎君才是送别的人。刘郎君都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呢,如今不过是暂别,怕是一盏茶的功夫后就要相见的,娘子你怎么反倒显出几分不舍来!”
范秋白闻言,脸上就像是火烧云一般,腾地一声红了一大片。
左右见四下无人了,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去捏飞白的小脸蛋,娇叱道:“好啊,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的笑话都敢说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少女的心绪就如同柳絮一般,在这样绵延不绝的烟雨里,缱绻着飞向远方。
而到了楚风那里,心里的怅然是确确实实的,无法作伪,也无法抹去。
小时候读“多情自古伤离别”,读“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的时候,楚风总觉得有几分矫揉造作了。不过是离别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日后自然还会相见的,为何要生出这样酒入愁肠的情感来?
“鸿雁传书”“鱼传尺素”,这样的情绪,在千年之后的时代中,是一种无人能够体会的感情了。
毕竟科技手段在那里,电话、网络、视频、聊天工具,太多太多的东西将时空都破碎了。“坐地日行八万里”都不再是想想的世界里,想要体会这种离别的感触,实在是一件纸上谈兵的事情。
很多事情,大抵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辨别出其中的无奈与叹息缘何而起,又缘何而延绵不绝着。
“此去汴京,怕是要经年不见了。楚兄,我想你这次去考画院,应该是探囊取物的。即便真的遇到什么琐事,一考不成,倒也不要紧。回江南来也好,在汴京住下也罢,我也是早晚要过去的,到时候自然去找你。”刘正卿笑道,“若是那时候你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我这个老朋友才好。哈哈!苟富贵,勿相忘。”
楚风撑伞与刘正卿并肩而行,微笑道:“富贵怕是不能的。若是真的入了画院,为人没准儿更加痴一些,刘兄莫要嫌弃才好。”
刘正卿朗笑道:“晋人有顾恺之痴绝以明世,我若是有一位可以与之比肩的朋友,那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哪里敢和先贤比肩?”楚风一惊,连忙摆手,“刘兄这是亵渎圣贤,此风不可长!”
“哈哈!你这个人啊,哪里都好,就是却了那么一股子少年英豪的狂气!也罢,听闻汴京内外多‘斗鸡走狗轻薄儿’,你若是没事儿学一学,倒也是你的好处了!”
楚风摇头而笑:“刘兄何必笑我。以你的才学,府试也不过是寻常小事,定然能够通过的。到时候殿试论英豪,我在汴梁等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刘正卿眼睛一亮,伸手在楚风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到时候你我兄弟二人,一文一丹青,纵横汴梁城!岂不是大快人心之事!哈哈!此事当浮一大白,可惜无酒可饮,惜哉!惜哉!”
渡口旁,并非东西二市,一时想要买酒是不可能的。
楚风环顾四周,微微一笑:“饮酒放歌,倒也不是完全不肯能的事情。只是这酒水,未免浅白了些,不知道刘兄肯不肯屈尊饮尽。”
说罢,走到一处角落的屋檐下,与一个落魄的乞丐说了两句什么。
那乞丐用十分不解的眼神看了楚风一眼,将空碗递了过去。
楚风道谢接过,端着口沿睚眦参差的陶土碗,笑着走向刘正卿。
面对着刘正卿疑惑的眼神,楚风笑着将那陶土碗伸出伞外,满满的接了一碗雨水,端到面前,笑道:“以雨代酒,不知刘兄肯不肯饮?”
说罢,举碗扬手饮尽。冷雨入怀,痛快淋漓。
刘正卿一愣过后便是大喜,也不顾街边众人的目光,仰天大笑一番。又在周遭路人看狂人的神色里,与楚风一样,接了一碗冷雨,仰首饮尽,一滴不留。
“冷雨入胸。日后,这满天满地的雨水便是胸中豪情。刘兄,天地入怀,可狂狷否?”楚风笑道。
刘正卿闻言,只觉得胸中豪情激荡,万千言语,终究只化作锤在楚风肩头的一拳。又骂道:“个死小子,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偏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硬生生的要把我比下去么?真是太气人了!可恶!”
楚风也笑,又道:“我在嫂子那里留了点银钱……你放心,不是给你的,只是寄存在你那里。我若是考不上画院,总不好拿着钱财跑来跑去吧,那样也不安全。放到你那里,你帮我保管着。你自己若是一时手头周转不开,拿着周转也方便……哈哈,放心吧。这回都是我字画送出去的润笔钱,没有刘府事的。”
提到刘正平,刘正卿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楚风微微叹息,道:“我之前与刘府事在饮月舫吃酒的事情,你朋友那样多,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你也未曾问过我,我便知道你与刘府事的芥蒂之深了。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其实我一个外人,的确不方便过问。但我总多少说一句,我这一来一往的接触下来,那刘府事的确是有悔改之心的。”
刘正卿眉头紧皱,半晌开口:“你我兄弟分别,何必提他。”
楚风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闻言微微一笑,便也罢了。
恰好这时远远的瞧见一辆马车,掀开层层雨帘越走越近,那坐在车辕上的,果然是小六子无疑。
第十二章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楚郎君,程源先生让我那两幅画去给他瞧。我一时不知应该择哪一个,你快帮我挑一挑罢。”
横舟北上,一路烟涛,除却刚出杭州城时遇上风雨,稍微经历了些波涛之外,余下的路程倒也十分平静。
乘舟而上到汴梁城,走的是隋朝就已经建设好的京杭大运河,准备到达徐州后再转陆路,这样不单速度快一些,而且还免去不少颠簸。
范秋白的身子,最怕的恐怕就是颠簸。这些考虑,自然是家中早已为她做好的。
这些年来,她每年都要走一个来回,对于沿途的种种倒是已经熟悉。早在离开之前,范秋白便特意为楚风写了一个手札,注明了路途上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以及不需要携带、沿途就可以买到的种种,品类十分详尽,也让楚风准备起来得心应手了。不得不说,少女的细心,是男儿永远都比不上的。
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只是在这个年代里,沿运河而上对于楚风来说,着实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情。
这个年代,蒸汽机还没有发明,船的运行基本依靠风力和人力。只是运河毕竟不同于海洋,风力虽然有,但是不多,所以他们所乘的这一艘,时不时也要靠纤夫拖拽的。
楚风在甲板上看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千年之后那个年代,出这样重体力的人虽然不至于没有,但双眼是很难直接见到的,更何况是为了自己在奔波。他们在船下流血流汗,自己在船上潇洒品茶,这种感觉,楚风一时间不大能够适应,心里的愧疚是一直有的,很难挥散开去。
“楚郎君是没怎么走过水路吧。其实也不必太过介怀,他们这些纤夫,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口粮食吃的话,也不会来做这样的事情了。辛苦是辛苦些,但是赚的不少,也算是一种弥补了。要不然的话,他们连这份工钱都弄不到,怕是全家都要跟着饿肚子的。”船老大对楚风笑道。
楚风听了,微微点头。心里不由得抱憾,要是自己懂一些相关技术的话,或许能够发明点什么东西出来,稍微帮助一下这些人才好。可惜自己除了书画之外,会的东西实在少的可怜,技术能人是做不成了,发明创造之类实在不大现实。
只是看着那纤夫发了一会儿呆,楚风不由想起了后世那幅著名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心里不禁一动,有些技痒,回房执笔调弄起来。
油画的确是许久不曾画了,原本也只是为了考试才学的,并不怎么喜欢。但楚风也不得不承认,西方在油画光影上的韵味,的确是东方画作比拟不了的。
其实后世艺术学院的考试也是好笑,哪怕考的是中国画专业,考试的科目却也脱离不了油彩。连考试科目都盲目的西化,也难怪国画日渐衰微了。
若是真正从喜爱的角度来论断,对于《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种现实主义画派,楚风称不上特别的喜欢。他偏爱印象画派那种明亮的光影,虽然那种明亮下总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但是在楚风看来,那才是真正的韵味了。
相比而言,现实主义画派的东西往往太过沉重,尤其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一幅,仿佛一个天大的重量沉沉的压抑在胸口似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忽然想起了,又太长时间没有画过油画,所以不免有些手痒。楚风钻回自己的小船舱,闭起房门,调弄出一些颜色来,想了想,挑了一根近似于油画笔短狼毫,凑合着在绢布上做起画来。
范秋白敲门而入的时候,楚风正在偷偷摸摸的作画。
“咦?楚郎君正在作画么?可以让我旁观么?”范秋白眼睛亮亮的,诚恳的样子,很难让人拒绝,“楚郎君再画的是什么?看起来有些奇怪呢。”
“呃……”楚风只刚刚用短狼毫打了下草稿,这时候看范秋白进来,就仿佛做坏事被抓到了一般,微微有些尴尬。
“哦,不能看的么?真是抱歉啦,我这就出去。”范秋白看楚风面色微变,以为是楚风不喜欢作画时有人旁观,这时候便连忙起身,微红着脸,垂眸往外走。
“也不是,”楚风连忙起身,追上两步,迟疑道,“我要画的东西……怎么说呢,可能有些奇怪。范娘子不要笑我才好。”
范秋白的表情立刻活络起来,面颊泛起桃色的粉嫩,抬起头来用明亮的双眸与楚风对视着:“楚郎君的画技那样厉害,怎么可能会笑你呢!我只怕你不让我登堂入室!”
楚风被这双眸子看的心突突跳,略微慌乱的回身,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微笑道:“好吧,不过我画出来的东西可能奇怪一些,莫要跟老师说了。我怕老师看到之后要揍我的。”
“哪有那样吓人?”范秋白咯咯的笑,“我看程源先生的脾气很好啊,总是笑眯眯的,根本没有你和三哥说的那样吓人。”
楚风笑道:“老师是对女子和善,对男人凶悍。尤其是对待我这种弟子,一旦哪里做的不好了,是当真劈头盖脸的骂,半点情面都不留的。”
范秋白掩嘴轻笑,身子因为笑声而轻轻的抖动着。那种感觉,就像是晨露落在了一枝娇嫩的花枝上,惹得花枝轻颤一般。周身仿佛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晕一般,煞是动人。
楚风微微怔了一下,又匆忙回神,重新落笔。
笔墨落在绢帛上发出十分细小几近于无的声音,楚风能够感受到范秋白在身后的吐气如兰,那种微微的热度和气息,在他的右耳旁轻轻的回转着,仿若轻灵。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周身,不是熏香,也不是胭脂气,只是少女身上淡淡的美好的气息,如若水面上烟气的缱绻,时不时撩动着楚风的心弦。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