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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刘郎君面色苍白,双手微微发抖,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垂手用袖子遮掩了,面上难看的笑,“楚郎君年纪轻轻,还不是跟我一样,说起来,还是我应该自愧不如的。”
刘郎君下意识的去瞥那点了墨点的卷子,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刘郎君的字,学的是欧阳询么?入木三分,实在是好字。”楚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确定这张卷子除了左上角的墨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独特的暗号。
“哪里敢学什么名家。”刘郎君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容里忍不住带上了苦意,“只是从小胡乱学着,东挪西凑罢了。”
“竟然是自学成才?刘郎君真是厉害。”
这时候,二人之间的对话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卢林也在自己的座位上远远的瞥了一眼,开口赞叹几句。
王继也笑着开口:“四位都是厉害之人,否则又哪里会在这里受此番劳累?大家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否则的话,我们这些不能书、不能读的人,岂不是要颜面全无了?”
几人纷纷应是,楚风趁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舞弊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真的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第六十九章 物不平则鸣()
乡试这种事情,往大了说,那是事关万千士子前途命运、朝廷人才更迭变化的大事,多少双眼睛殷殷期待的,哪怕出了一丁点的偏差,都可能造成许多人命运改变的事情。
可若是往小了说,乡试不过是一个小小管辖地方每年都会举办的考试而已。每一个乡试选拔出来零星几个人,每年皆如此,从执政官的视角来看,这也都是一些例行公事的事情。
依照着朝廷的规矩来说,乡试一百余份卷子,是需要由考官一一审阅的。只是有些官员,尤其是主考的官员,都是些有学识声望的,难免老态龙钟、头昏眼花,一百多分卷子虽然算不上多,但真的要挑灯夜读、一一评判,也是一件太过疲惫的事情。
正是考虑到这类事情,朝廷顾及这些官员的身体,便下令批准了代审阅制。简单来说,就是除了考官阅卷之外,如果在考官不能身体力行的时候,也可以请聘当地有过科举中的经验的大儒名士,代为审阅。但是由考官督办,亦不可轻易放松。
换句话说,这跟大学里老师不愿监考、批卷,便安排自己的研究生代为处理一样。只是大学的考试如何如何,是不会影响到太多东西的,与乡试这种考试无法同日而语。
但规矩这种事情,总是如此,一旦开了一个缺口,就仿佛泄洪一般,不论是洪水猛兽还是涓涓细流,都是会流过的。
有人感谢规矩,有人利用规矩,千年以降,素来如此。好坏在人,与规矩本身无关。
只是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可以让自己轻松些的法子,人们自然而然会去用的。真正勤政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在他们眼中的大事,与寻常百姓士子眼中的大事,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所谓身份、所谓眼界、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一切一切,根源如此。
几乎所有的地方官员,都开始任用当地人阅卷,其中种种,也就是可以明白的了。这等事情,人们觉得好坏已经无用,因为所以人都这样做了,这样的社会性行为,本身就已经脱离了好坏善恶的标准,形成了一种共识。
共识往往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东西。正是因为它不存在好坏的论断,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是这样的。
就像是延续了几千年的父系氏族,一夫多妻制。在如今的年代可谓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事情,可是放到千年之后,便又成了让女人嗤之以鼻、让男人心存幻想的制度了。
千年之后,一夫多妻是错的离谱的东西。但是如今来说,这仅仅是一个习俗而已,就应该是这样的,无所谓对错。
“应该”这两个字,有的时候,正是“万恶之源”。
这就像是后世的逼婚、逼生一般,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归根结底,只是两个字——应该。
细思起来,这其实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众口铄金,舆论杀人,这是舆论社会所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舆论社会最为限制发展的禁锢。
就如同楚风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样。乡试的每个环节,都是如此。糊名、誊抄、审阅、放榜……一切行为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大家觉得“应该”这样做,于是就这样了。
他们没有想过,到底如何阅卷才能真正的杜绝舞弊,地市交叉批卷也好,出题人出完题目之后就被“圈养”起来也好……这一切后世高考常用的方法,不是这个时候的人没有想到的能力,而是他们不觉得自己应该想这样的问题。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悲哀……
当然,楚风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到底是什么,也清楚自己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微乎其微。别说改善整个科举制度了,就算是如今见到舞弊的案子在眼前发生,他能够做的事情其实也是很少的。
虽说因为文端先生的关系,他或许真的可以直接将刘郎君揪出来,质问他卷子上的墨点是何用意。但细细去想,刘郎君自然可以开脱是自己不小心手抖滴上的,与舞弊什么完全没有干系,到时候只能换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就算是往好的方面去想,王继真的开始调查,引起了几位大人的注意,抽掉了整个一条舞弊的路数……这事情,又到底该查到什么地方为止?
即便是楚风也想得清楚,既然刘郎君敢这么做,能够这么做,那就说明卷子在糊名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些手脚的。换句话说,就是糊名的人也必然参与在其中。而在这之后,阅卷的人也必定收到了其中的点拨注意,知道去搜寻卷子上的墨点……这并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其中的链条,到底牵扯多大……对方最厉害的那位人物,到底是不是文端先生这样一个已经退休的老人家能够撼动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楚风需要考虑的事情。
而最终的答案,自然也是昭然若揭的……
楚风不想跟文端先生添麻烦,假借别人的威严做事情,即便做的是好事,也未免会给别人招惹灾祸的。
只是,对于楚风来说,已经看到的事情再让他视若无睹,也是不大可能的。
他没有修炼到那种程度,也不可能真的无视方才发生的事情。于是他准备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算是做不了什么掀开整个舞弊案的大事情,也总该做些什么……
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善恶,更不是为了惩戒。
仅仅是因为,刘正卿也参加了这次的乡试,而且,方才的那个墨点,不仅仅落在了雪白的卷面上,也落在了楚风的心头。
物,不平则鸣。
于是楚风想了想,安安静静的誊抄。而在最后完成的时候,他也学着刘郎君方才的样子,在卷子的左上角上,滴了一滴墨点。
如是者二十一。
第七十章 柳下……挥()
周府事洗了一把脸,拿起旁边温热的手巾,捂在脸上,过了半晌,才拿下来。
温湿的感觉还在,热气与湿气混杂在一起,被窗子外悠悠荡荡飘进的风一吹,也就蒸发去了,于是脸上的肌肤便又萦绕上了一种凉意,在这样的春风里,格外的舒服。
周府事漱了漱口,饮了一口茶,发现是冷的,便皱起了眉头。
想要开口斥骂一句,这才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考苑,今天就到了审阅卷宗的日子,这样的清苦是无法避免的。
好在能赚些贴己,也省着这样遭了罪……
周府事这样想着,一面换衣服,一面盘算着自己这一次搭下的门路,一共收了多少钱,又依着惯例应该给其他人多少,这样一来一回之后,手里能够余下多少。
在心里盘算出答案后,周府事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春景,也觉得愈发春和景明了。
这一条线路上,糊名、誊抄的人,都是他亲自安排下去的,这都是通过他才有了进身之阶的,正如同刘郎君这种人,为自己尽一份心力都是应该应分的事情,互惠互利的,自然不需要再行打点。
只是阅卷那边不能亏待了,这是从上到下的事情,既然通判大人要求了他来做,他就一定要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否则也会对不起通判大人的赏识……
周府事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又想起这位通判大人也是个门清儿的人物。东不找西不找,只叫了自己这样一个身份的来做这件事情。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自己与通判大人平日交好,二来,想必那通判大人也是怀了些心思的。自己毕竟是知州大人的门下,做起许多事情来都十分方便的,而且落入别人眼中,自然也会让大家认为自己是得到了知州大人本人的授意……
这其中种种,真是一门学问了。
周府事想到这里,不免自得一笑。想想原本自己同窗的那些人,少年时都是埋首故纸堆的,如今真正在科举有了造就的又有几人?
即便是乡试、州试层层过了,混的最好的,也只是一个乡县的小官,不过就是顶着一个还算好听的官衔而已,哪里有自己这样的逍遥与手段?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在杭州城这一地,自己也算是有些个中味道了。
周府事回忆着当年种种,又想着这些年自己苦心经营出来的种种成就,心下快活,忍不住哼起小曲来。
出门又是艳阳高照,周府事盘算着,今日阅卷就会完毕,明天查验,后日放榜,自己也算是可以离开这个牢笼般的破地方了。
放榜之后,大人们依例是要在西湖上宴饮高中之士子的,到时候倒也需要一阵子的忙乱。可那都是有趣的事情,又可以请巷子里的姑娘们来耍顽,并不是什么苦差事。
自己的那个相好,非说也要在西湖宴上出风头……这倒是个叫人烦恼的事情,她还真以为自己曲艺歌舞哪一个出众了么?要是真的让她上去与这杭州城的行首琴操同台,那才是真正的落招牌呢!
要不怎么说女人就是傻呢!头发长见识短,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与琴操相比较了?她也不想想,人家琴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又是那官宦世家的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怕是比不学无术的男子都要厉害几分,哪里是她那个只在床上还有些滋味的娘们儿可比的!
罢!少不了就是给她买些金银首饰打发了,也让她忘了这一茬就好!
周府事得意洋洋,心道诸如自己这般,爱情事业双赢之人,也是另外一种人间龙凤了。
“看那百花争艳斗无穷,最是人间好景乐长游。宽带松领儿春艳色,蜂儿钻营的忒辛勤……”
周府事哼着些浮浪的淫词艳曲,慢吞吞的从自己的房间走进了阅卷官们干活的地方。
阅卷们这个时候自然不敢轻易松懈的,这时候见周府事走进来,连忙问好。
“不敢打扰几位,我只是来瞧瞧诸位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好去吩咐。”周府事亲善一笑,众人皆说不敢。
大家又温寒几句,便继续各司其职。周府事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