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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为数不多的行人们,终于在这个时候纷纷回过神来。
女人们尖叫着跑开,大多数的人愣在当场,不敢上前。
“你受伤了。”
齐大看了楚风一眼,微微蹙眉,高高的鼻梁、皱起的鼻尖儿,显得十分好看。
胸前的灼热感这才传递到了楚风的神经系统当中,他低头看了看胸前慢慢浸润了衣料的血迹,微扬了嘴角,摇了摇头:“皮肉伤,不碍事。”
“这人为何要杀你?”齐大低身拾起地上的匕首,随手插在了自己的束腰上,然后并不松开牵制着何君昊的右手,左手在后者腰间乱摸一通,将对方怀里的钱袋、玉佩、匕首的刀鞘全都扔了出来,见对方不再持有什么致命的武器之后,才略微放松下来。
“我大概知道原因。”楚风苦笑,看着何君昊。
何君昊还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身上带着不小的酒气,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一副酒醉后怒气攻心,暴起杀人的模样。
楚风一直在防范着何君昊可能的报复,毕竟,他是有些了解何君昊这种人的。
何君昊就像是班级里那种永远考第一的学霸,可是一旦这种学霸换了一个学校,到了高中或者大学,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个唯一学习好的人,而是十分泯然众人矣的存在时,心里对自我评估错误的那种反馈,是十分强烈的。
楚风作为一个“插班生”,以一种强有力的态势压制住了何君昊第一的地位。对于心理素质略显欠缺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是十分要命的。
而何君昊……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判断,何君昊对这种事情的反馈,的确很要命。要么要了楚风的命,要么要了他自己的命。
别无其他。
不过很可惜,楚风的命还在这里,他只是受了些轻伤。
至于何君昊……得到了消息的官差已经奔走过来,五名官差,在他们看到场中情形的时候,都不免愣怔了一下。
“齐、齐大?这位姑娘可是范氏书画行的齐大姑娘?”
看来齐大在东京城里果然很有名。
点了点头,齐大松开了束缚住何君昊的手,道:“这人突然冲出来,要杀我们家的楚朝奉,被我拿下了。来往之间的行人都可以作证。”
齐大退开半步,示意官差大可随意查看。
“楚朝奉?”
为首的官差打量了楚风一眼,试探性的拱了拱手,“难不成这位就是楚风楚郎君?”
楚风点了点头,脸上刚刚扬起笑意要说些什么,齐大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我们楚朝奉受了伤,几位官爷要是不介意的话……”
“啊!真是抱歉!前头左转就有医馆,小罗,快带着楚郎君去!”
官差哪里敢怠慢,连忙支了一个手下带路,又着人上前将地上的凶犯捉拿了,准备往衙门里押解。
楚风淡笑着道了声谢,觉得自己胸前一片火辣辣的疼,拿了手帕压住手掌长的伤口,在那官差的带领下往医馆走去。
齐大跟在一旁,思付了一下,终究还是上前去扶。
楚风微微愣了一下,笑道:“劳烦齐姑娘了。”
齐大没说话,扶着楚风的手臂给予了一些支撑的力量,半晌才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官差那边,瞧着楚风他们走远了,没什么问题,这才将踹了凶犯两脚,骂道:“真是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当街行凶不说,要杀的还是这样全东京城都知晓的人物。这是不想活了么!”
指使着官差将凶犯从地上拎了起来,为首的官差好奇的去看凶犯的容貌,这打眼一瞧,却不免微微一怔。
“我说老刘,你瞧这家伙眼熟不?怎么瞧着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为首官差将旁边的差役叫了过来,“莫不是哪个出名的江洋大盗?”
老王五十多岁的人了,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见过的人都能认得出来。这时候凑上前一瞧,虽然这凶犯脸上还沾着地上的黄泥浆,可是老王也一眼认了出来。
“我的天老爷!这不是京都守备大人家的郎君么!何君昊啊!”老王一跺脚,自己也惊得不行。
何君昊迷迷糊糊的缓过神来,这时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看到周围几个青衣皂隶,立刻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楚风呢?”他淡淡问道,“死了么?”
“呃……”为首的官差十分尴尬,面对着何君昊的身份,他一时有些想不通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没死,皮肉伤。”
“哦。”何君昊垂下了眼眸,低声的呢喃如同自言日语,“这样啊。”
然后,他就猛地将自己的脑袋,狠狠的撞向了墙壁。(。)
第五十一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马车飞快的行驶过街道,经行处,一处低洼里还残留着之前的雨水,车轮咕咚一声闷响,溅起点点泥水。
街边屋檐下百无聊赖的闲汉被溅了一身,愤怒的刚想开口谩骂,却发现那驾车的车夫太过五大三粗,而且马车后头还跟了两个骑着马匹的护卫,于是只好低头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娘,只当做是自己点背,遇上了惹不起的主儿。
马车之内,范秋白小脸发白,双手在胸前紧紧的交织着,指尖儿也被她自己掐出泛白的颜色。
范阳明坐在对面,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叹息:“不必太过担心,齐大已经说了,只是皮肉伤而已,不碍事的。”
范秋白闻言抿了抿嘴唇,用了颇大的力气,才从脸上挤出一丁点的笑意来,又瞬间收敛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我只是有些担心……楚郎君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参加画院的秋闱了,若是伤了手臂,怕是连秋闱都会有影响。”范秋白的鼻尖紧紧的蹙着,一脸的焦急。
“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必担忧。”范阳明的声音沉静,看着爱女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以及“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齐大说的很清楚,只是伤了胸口,留了点血而已,并没有伤到手臂。马上你就可以自己亲眼看到了,还担心什么呢。”
范秋白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不知想到了哪里去,原本泛白的脸色飞起了一丝红晕。煞是动人。
范阳明自然更加明白这其中的种种,心里兀自盘算着。
楚风现在的身份地位。说白了,就是一介白身。若是自己将女儿下嫁,多少有些不妥。但楚风这个人,要容貌有容貌,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华有才华,的确是很不错的。关键是以他的画才,画院的秋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别的不说,单单是如今在整个东京城的名声。就可以为他争色不少。
如果真的能够当作乘龙快婿,也的确是很不错的事情。而且,关键的问题在于,自己女儿对他似乎是很有些好感的,与当日说起李良骥来完全不同。
李良骥的婚事又在楚风的协调下告吹,从这一点上来说,可以断定楚风对自己女儿也是有所期盼的。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好打压这一段金玉良缘。
“楚风受伤的事情没敢直接派人告诉陆老先生那边。怕他们看不到人胡乱担心。”范阳明右手食指在腿上敲动了两下,“这事情官府那头已经知道了,凶犯当时就已经缉拿归案,我派了人去盯着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范秋白点头应了,心里最大的牵挂还是在楚风的身上。
不多时,马车停下。坐在车辕上的飞白连忙跳下来,跑到后面撩开车帘。扶着范秋白下车。
抬头便瞧见面前门庭匾额上用浓墨写了“医馆”二字,刚进门便觉得药香扑鼻。一架齐房梁高的药柜子,显然是有年头了,稍显昏暗,正对门两扇角门,通向后方。
道明了来意,医馆中的人便引着众人往内院里走,过角门便见一处不大的中庭,左边一个长条的厢房,里面隐约有说话与痛苦的哼叫声音。
范秋白听着这声音,心里就是一紧,连忙小跑了几步进门去瞧,去发觉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躺在病榻上的中年男子,也不只是得了什么病,一脸的红肿,十分骇人,吓得她面色一白。
再定睛去瞧,原来这厢房被改成了一个个的病榻,共有五六张床。角落里的床榻上,楚风正坐在那里,上衣解了,胸前用纱布层层的裹了,但仍有一片血迹浸润了纱布,形成一道斜斜的红痕。
“楚郎君!”
范秋白拎着裙角快跑几步,眼圈发红,呼唤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楚风正在与那郎中闲聊,这时候听到范秋白的声音,就是一怔,再抬头,便瞧见她红着眼圈跑过来,夕阳的斜晖从窗外洒进来,映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都仿佛在发着光一般。淡粉色的纱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着,就像是一只蝴蝶正在随风轻舞。
“你、你的伤……”
范秋白凑上前,伸手出,仿佛想要为楚风拂去痛苦似的。可是在指尖儿刚刚接触到纱布的瞬间,她便瞬间想起了什么,触电一般连忙收回了手。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家里的后花园胡闹,被树枝刮伤的痛楚。那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如今楚风胸前的伤口这样长,流了这么多的血,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子了,自己哪里敢去触碰。
而且……范秋白看着楚风上半身的肌肤,脸上刷的一下子布满了红云,连忙转过身去。
“楚郎君,齐大往家里递了消息,我们便赶快来瞧瞧。秋白原本急得不行,便嚷着一定要一齐过来看看。现在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吧?郎中先生?”范阳明笑着上前,打量了楚风一下,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的旁边的郎中。
“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血流的多了些,恐怕需要将养一段时日。”
郎中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这时候见范阳明仪表行止不俗,自然不敢怠慢。
“范伯父。”楚风要起身施礼,连忙被范阳明止住了。
范阳明笑道:“可不敢乱动,虽说年轻人身体的底子好,可是该好好调养的总不能随意耽搁了。更何况,你这伤口若是再裂开,疼的可不止你一人。”
范阳明哈哈一笑,偏过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范秋白面色红的快要滴血,这时候忍不住回头白了自家父亲一眼,余光见到楚风正在穿上衣。于是估摸着后者穿衣服的时间,数了几个呼吸之后,才红着脸低着头转过身来。
楚风将衣衫系了,笑道:“真是劳烦范伯父和范娘子了,不过是一点小事情而已,竟然要大家兴师动众的来探望,其实没什么大碍的。对了,还要多谢齐姑娘的,如果不是她的话,楚风今时今日怕是生死不知了。”
“这都是应该的事情。”范阳明点了点头,面容严肃起来,“知道凶犯是什么人了么?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还要不要王法了!楚郎还请放心,我来之前已经着人去府衙递话了,这件事情一定会调查的水落石出!绝对不会姑息那个凶犯!”
范秋白在一旁听着,纯真的面庞中也渐渐泛起坚韧来,看起来十分同仇敌忾。
楚风苦笑着摇了摇头:“凶犯是熟人,倒也不需要怎么查。”
“什么?”范阳明闻言也不免一怔,“是楚郎认识的人?”
“嗯。”楚风点了点头,再度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下四周